沈筠之不禁想起曾经宋思卓对自己还是他的心腹时说过的话：“等我当上皇帝，程家那群老东西全都得死。”
当日初识程聿的时候，他告诉程聿这件事，一是真心想让他知道宋思卓的心狠手辣，二也是想趁机给他交上一份投名状。
可如今，看着程聿忧虑的样子，他心里却又了几分不舍。
沈筠之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程聿，来了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派人去程家看看啊？”
程聿闻言，抬眸看了沈筠之一眼：“你知道了？”
沈筠之笑了笑：“你都写在脸上了，我哪能不知道呢？”
程聿有些难以置信：“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倒也没有很明显，”沈筠之颇为中肯地回答着，“是我比较爱观察人的微表情，所以自己判断出了这些。”
程聿听完他的解释，倒也觉得合理，毕竟他也知道沈筠之从前做的是谋士，是他自己掉以轻心忽略了这一点。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筠之积极主动地毛遂自荐，“既然都已经被我知道了，不如跟我说说看，你现在都查到了些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分析一下。”
程聿对上他清明如水的眼睛，觉得这听上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把陈武查到的那些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还提及了陈武拒绝他人协助的事情：“你说，陈武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沈筠之听完程聿的话后，沉吟片刻，道：“照你这么说，这个陈武确实是有可疑之处。”
陈武这个人沈筠之也是认识的，遥想当初，自己身在监牢，宋思卓要程聿来审自己。
后来，程聿当时派去监牢替自己主理审问一事的人，就是陈武。
其实算起来，自己当初身上受的那些刑罚，基本都是陈武下的手。
沈筠之的眼神慢慢变得晦暗，一路走来，他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如果此时自己说些什么话，引导程聿加深对陈武的怀疑，岂不是报了当日之仇？
程聿注意到沈筠之久久不开口，一个人低头着，也不知道是在沉思些什么。
便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啦。”
沈筠之回过神来，匆忙收敛好神色，转头看向程聿。
程聿看着他的反应，觉得这人呆呆的，便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沈筠之摇了摇头，目光闪烁，“只是觉得你刚刚说的有道理，程家的事不能只派陈武一个人去查，你可以暗中再安排其他人同查，以防万一。”
“是的，我也是这样打算的，”程聿继续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你说，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陈武？”
沈筠之看着程聿犹豫不决的神情，想起了陈武当初在监牢时审讯自己凶神恶煞的模样。
可同时，他也想起了初到淳州时，陈武听从程聿的命令，还没坐下就立刻去给自己请大夫的情形……
纠结一番后，沈筠之开口道：
“试一试……也可以，但是，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陈武毕竟是程家的家生子，自幼跟着服侍你，多年主仆，你也注意点，别寒了他的心。”
程聿点了点头：“嗯，你放心，我有分寸。”
沈筠之心中微叹：自己到底还是舍不得看着程聿和他多年衷心的下属生出嫌隙。
尽管自己和陈武之间是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上行下达，罪魁祸首也不该是陈武，如果自己故意误导程聿误会他。
其一是会陷程聿于不义，其二，也显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两相权衡，他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煽风点火了。
就听程聿的，稍微试探一番。
若是试探不出什么，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陈武经不住试，那就怪不得他沈筠之。
接下来，两人就怎么试探这个问题，又商量了一番。
等决定下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自昨晚开始到现在，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仍旧在不停的下着。
只是比起昨晚的狂风暴雨，今日的雨则显得颇为温柔含蓄。
下雨的日子，天色总是暗的要比平常早些。
“咚咚咚～”，房门外传的敲门声。
程聿听到声音后，应到：“谁？”
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王爷，您这一天都没出房门，得吃点东西了呀，小的们已经把饭菜给您准备好了，您看是您去厅里吃，还是小的给您端过来吃？”
“端来……”程聿本来是不想动，习惯性地想着让他们送到屋子里来吃。
不过这会刚一说出口，他就突然反应过来，沈筠之还在自己屋子里。
所以下一秒他就改了主意，说道：“去厅里吃，你先去上菜，本王马上就到。”
门口对小厮得到命令后，恭敬地回应道：“是，王爷。”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程聿递给旁边的沈筠之一个眼神，压低声音道：“走吧，趁现在门口没人，我们一块去厅里。”
沈筠之接收着他的眼神，觉得此时自己就像是在和程聿一起做贼似的，很有趣。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也放轻了声音说道：“好，那我们快些一起悄悄地出去。”
等到两人一起慢慢走进厅里时，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刚才那个敲门的小厮站在桌边，看到他们二人一块来，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
“王爷，沈公子，小的就想着你们二人会一块来，故而把这一桌子都摆满了，这些饭菜都还是热的呢，今天下雨，菜凉的快，二位赶紧吃。”
程聿看着这个小厮吆喝讨好的模样，觉得这人挺会来事的，只做个小厮似乎是屈才了，于是便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听到这个问题，眼睛来回一转，立刻就回答道：“小的自幼流亡，不知姓氏，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叫石头。”
“石头？”程聿听完他的身世，觉得他也是是个可怜人，“好，本王记得你了，明天你到我院子里来做个管事的吧。”
石头听到程聿说这话，一直低着的头，倏地抬了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便直接跪下来开始磕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多谢王爷！”
程聿虽然已经慢慢接受了，这里的人动不动就会给他下跪的事情。
但看着石头这样激动，还是会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
他忙道：“停！你别磕了，再磕头都要磕破了，下去吧，别忘了明天来当差。”
“是，小的遵命。”石头乖巧应答，顺便听话地直接快步离开厅里。
“你似乎很赏识他。”
程聿冷不丁的听到了沈筠之的这句话。
他立刻扭头过去解释：“也不算吧，我只是觉得他人还算机灵，刚好可以胜任那个计划。”
沈筠之闻言并未做声，唯有眼中的情绪忽明忽暗。
程聿看出他的态度仍旧不算满意，便继续解释道：
“我们不是在一个院子嘛，房间都紧挨着，我是打算让他去你屋子里伺候的，以后你的衣食住行让这么一个机灵的小厮来伺候，我也放心些。”
沈筠之一愣，抬眼看向程聿，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还是哪样？”程聿觉得他的语气奇奇怪怪的，“我也是今天才反应过来，平时照顾里的那些人，都是照顾着我的同时，顺便照顾你的，是我疏忽了，一直没留意到你其实没有专门的仆人伺候。”
沈筠之看着程聿认真郑重的表情，忽然笑了笑：
“没事，这本来就没什么要紧的，我以前也不用人伺候得，所以现在没人伺候也没关系，更何况，在他们里，我只是你从宋思卓手中带回来的一个卑贱的男宠。”
程聿端着饭碗沉默了片刻，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只想你能过得比从前更好些，就算此时他们都当你只是个男宠，可你也是我的人，他们不能轻贱我的人。”
我的人！！！
这三个字久久回荡在沈筠之耳边。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之后便低着头，默默吃饭。
程聿看他一直埋着头，也不夹菜，于是拿着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打算放到他的碗里。
就在他转头看向沈筠之的那一瞬间，尽管看不到他的脸，但却注意到了他鲜红欲滴的耳垂。
程聿虽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但看着他此时害羞的模样，觉得实在有趣可爱。
他默默的在心里定格下了这个画面。
随后将那块红烧排骨落进沈筠之的碗里，看着他犹豫地夹了一口青菜后，果然不找痕迹地用筷子夹住了那块排骨。
程聿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满足的感觉，可能这就是……投喂的快乐？
总之沈筠之的这个行为极大的鼓励了程聿，接下来他便开始不停的给他碗里添菜，乐此不疲。
直到沈筠之开口拦道：“碗里已经放不下了。”
程聿才不情不愿的收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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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你是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