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福字揭过两回。
蒋嫣和陈力已结婚三年多,很少有人再想起他们不可思议的相遇和结合,提起他们两人,只会落一句由衷的“般配”。
青石镇再说起陈力,已不是简单的“陈家小子”,变成了“工程师陈力”。蒋嫣也不再只是个抚琴弹唱的“漂亮闺女”,镇上有不少艺术生都成了她的学生。
瞎眼婆婆的木屋已经拆掉,如今开成了新的店铺。年轻人合婚不再简单的看看八字,长辈再提起来都说“看看人家陈家和蒋家把日子过得多好”。
周末的菜市场,陈力依旧早起给蒋嫣去挑新鲜的鱼虾。卖鱼的老张打趣他:“开辆大G来买菜,我做这么多年生意可没见过!”
陈力笑着付钱:“再忙也得给媳妇做新鲜的饭啊!”
身后爱念叨的大爷婶婶们都互相使着眼色——瞧瞧人家,出息了还照样这么疼老婆!
暑假前夕,蒋嫣参与的“音乐培育对特殊儿童教育的影响”课题终于顺利结题,不负众望拿下了优秀结项。
“小蒋,别客气,站过来吧!”
又到了最艰难的拍照排位次环节,几个领导评委让来让去,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现在倒是演起了谦虚,谁也不肯站到最当中的位置。蒋嫣识趣的立在边上,打算等贵人们表演完了她再去补个空。
就在这时候,向来严肃的刘处突然跟蒋嫣招手,指了指周叙旁边的位置,叫她站在那儿。
“刘处,我在边上就好了。”蒋嫣心想,你们左右位次不对称不平衡了,想到找我了,当初写结题报告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客气?
“没关系,过来吧,这个课题你下功夫很多。”周叙温声表示赞同。
蒋嫣也不客气了。照片就是证据,她付出那么多,站在那里,问心无愧。
咔嚓一张,留在了南省城中学的公众号上。
下班一上车,蒋嫣就觉出气氛不对了。
结婚几年,陈力别的都只有更好,倒是吃醋这毛病越来越厉害。
蒋嫣看着陈力绷着的脸,心里笑笑,但就是不给他点破,反而伸手把音响拧开,让车里弥漫上轻柔的西语歌。
啪。
陈力把音响又给拧回去。一句话也不说。
蒋嫣也不说话,又把音响给打开。
这下好了,陈力本来打算踩油门的脚也不动了,直接熄了火,音乐瞬间被浇灭。
蒋嫣憋着笑,强忍着不笑出来。
“好笑吗?!他头都要歪掉了!”陈力转头盯着蒋嫣。
那照片里,人挤人人挨人,都笑的一本正经。就是那周叙的头,最大限度的,向蒋嫣那一侧歪了歪。拍照的时候蒋嫣根本察觉不到,看到照片才发现那人怎么怪怪的。
“陈力!你不许乱吃醋!”蒋嫣倒是要治一治陈力的坏毛病。
陈力沉默的盯了蒋嫣几秒,他不说话不笑又生气的时候,看着还挺吓人。但蒋嫣瞪着眼睛,愣是没有在这场对视里败下来。
“行!”陈力喘口粗气,先回过头,表面上认了输。
报复一样,把音乐声拧开,几乎调到最大,掩盖他的逃脱。
“我就憋着!”
猛打了把方向盘。
“我憋着还不行吗!”
蒋嫣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你看看今晚回哪里方便你发挥?”蒋嫣挑着眼睛看陈力。
耳廓一红,陈力一下偃旗息鼓,盯着前头的路一踩油门:“回西郊的房子,地儿大。”
当初他梦想已久的市郊别墅终于在开春的时候装修好、散好味道。早已多年不做家庭装修的陈老板亲自过手这栋别墅的每一处,图纸是他反反复复改过十几稿的——
给蒋嫣留了向阳的琴房、带中岛台的大衣帽间、有宽敞浴缸的主卫生间。
把一间没通风的暗室布置成一个影音房,蒋嫣曾嫌他不问风雅,后来他就开始陪她看电影,爱从日落黄昏到午夜巴黎。
别墅的花园不算特别大,但做了可伸缩的雨棚,这样即使雨天也可以在院中小坐。
全屋装了恒温恒湿的新风系统,他还惦记着蒋嫣曾经去他家老宅说过的那句“楼层太低,太潮,腻的慌”。
陈力很少和手下的工人急眼过,但是别墅一层的防水硬是让他督着工人返工了四遍。就怕底层水压不好,卫生间积水反味。
别墅有自己的车库,刚一停好,他就把座位放倒,把人捞到自己腿上。
掌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这事儿可算完了吧?以后不跟他见了?嗯?”
蒋嫣伸手搭上他肩膀,沉迷驯犬:“你不能只关心周叙!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能站到那么中间的位置?”
陈力知道自己又要理亏了,每回醋劲儿一上来就被蒋嫣牵着鼻子走。人家倒好,不仅把他吃干榨净,还能听他一句道歉。
他能怎么办?宠着呗。
只好在手上使劲儿,下了力气去揉:“好,关心。因为你答辩说得特好?”
蒋嫣被揉的身子发软,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倒,这时候也没真想提工作,就嗯嗯啊啊了几声。
即使郊区温度低,夏天的车内毕竟还是热。本来空间就极小,没一会儿那空气就跟要点着了一样,热得人燥意十足。
动作一大,蒋嫣往后一仰,不小心撞到了喇叭。
滴滴——一声,给她自己吓得差点叫出来。受了惊,就是一缩,绞的陈力一声闷哼,差点就交代了。
本来陈力理亏了,还想在力气上好好发挥一番,结果还差点在这上头也输了,就着那不分的姿态,抱着蒋嫣就下了车,往屋子里走,那劲头一下就不一样了。
知道蒋嫣马上就要放假在家成日成日的休息,他索性就没收着,从来没这么狠过。
终于那一身力气使劲儿使到了蒋嫣受不了,于是她便投机取巧、眼泪汪汪的看着陈力:“老公,受不了了呀,我只有你,我心里只惦记着你呀!”
陈力才终于遂了她的意,一同登上顶峰。
*
青石镇的瞎眼婆婆走得悄无声音。她无亲无故,无人替她操持,因为陈力留给过护士电话,最后竟然是陈力和蒋嫣两个被她吓怕了的人为她处理了身后事。
瞎婆婆终于闭上了那双仿佛通天的眼睛,得以安息下来。至于当初她说的那句“地支冲害”,后来查验过竟是一句骗人的谎言。
“但我不怪她,”蒋嫣望着瞎婆婆的无字碑,“她或许心怀怨恨吧。她为镇上那么多人把过命关,可到头来没有一个人惦念她的好,都是过河拆桥罢了。”
可真等到瞎眼婆婆一去不回,那些一辈子不怎么出镇的十里八乡人,却一下慌了神主。
最后竟然是陈力想到,可以着手修葺好镇上荒废了好几年的百年古寺。那古寺先是被遗忘,又被糟践,曾经香火鼎盛的高僧讲经之所,慢慢被算命驱邪的迷信活动侵蚀。
陈力公司的古建筑修复资质一下来,他就向县文化处主动请缨修复这座古寺。
当最后一尊落了灰的菩萨像重见天光时,陈力亲手描红留旧了柱子上的对联——
晨钟暮鼓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乡镇的村民千百年靠天降甘霖吃饭,千万个普通人又总要有个精神寄托。若无法斩断凡人忧思,起码能许他们个正统的地方,总好过民间传邪问卦。
古寺重新对外开放的前一天,寺里的僧人们已经开始诵经祈福。陈力则带着公司的人和县文化处负责人做着最后的防火安全检查。
蒋嫣独自凝神信步在庭院里,心是久违的宁静。青石板路上还有着清晨湿滑的凉意,殿前的老树伸展着枝桠,有着百年的风骨。一伸手,阳光便能落在她掌心。
小时候,她总觉得寺庙就是一座许愿池,有了愿望,就可以来。
现在她懂得,在一座座古刹深山里,从来都不止有烧香拜佛、投卦求仙。常人来到这神圣的地方,问的不是前程,问的是心。
往日里总觉得自己有千百个心愿,能翩迁出无数段白日梦。但在大殿里肃穆威严的凝视下,往往只会剩下一两句最质朴、最深刻的祈福,那才是本心所寻。
跪在软垫上,蒋嫣将瞎眼婆婆最后的遗物放在托盘中,那手串上的纹路,就像她曾掐算过的命运的沟壑。如今手串躺在紫檀托盘上,为她老人家也讨得一份安宁。
而后,蒋嫣捻着自己的那柱香,仰望满殿神佛——
一拜。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遇到一个实心眼的男人。”
二拜。
“我愿和他相知相守,白头偕老。”
三拜还未俯身,便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佛前的长明灯盏在烟波袅袅中轻轻晃动,香头青烟笔直,飘向牌匾上那句“莫向外求”。
蒋嫣想——
神佛有大慈大悲。
我的爱人也有足够的宽广和体贴,为我筑起人间的庙宇。
我曾向虚无庇佑。
但如今我愿正视内心,满目坦诚。
牵起他的手。
让我们,身在此刻,在爱中。
【正文完】
正文完结几天爬回来留个作话:
番外会有的,作者先休息一小段时间
25.7.17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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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预言之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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