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周目·

下午两点。

“打扰了,佳子小姐。”

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佳子小姐回到了这栋房子。两位女性推理作家约好了一次谈话。

阿加莎走上了三楼。

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踏上三楼,这栋房子一共有三层,客房在二楼,而主人家的居所和书房之类的功能性房间就在三楼,如非必要,即使是女仆都不会轻易踏足。

三楼的走廊和二楼走廊构造一致,转过一个拐角,就到了女主人的书房。

阿加莎敲了敲女仆告知的门。在得到回应之后拧动门把手,进入了佳子的书房。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扇窗子,和靠近窗子的书桌。书桌旁边的地板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纸箱,里面是雪花一样的信件,其中几个用火漆封口,十分讲究。书桌前是一张宽大的椅子,女子正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窗外,阿加莎模糊的看到了一抹粉色。

她走进这间书房,关上了门。

在门那一边的墙壁上,有着一排实木书架,漆着深色的漆料,散发着淡淡的木料和漆料混合而成的气味,应当是新打的书架。

阿加莎不受控制的扫了一眼。

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依靠着暴露在外的信息,阿加莎和心里的资料一一对应。

她意外的发现了这里存在着许多他们那边的作品,什么类型的都有,她甚至看到了一本《丰饶之海》。看来这边除了乱步之外的其他人,有在写书啊。

架子上最好的位置,也是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摆放了一排推理小说,大部分在书脊上就能看到书名。

他们会长的书就在里面,可惜这个世界的乱步不写书,不然怎么着也要把两个人的书并排放在一起吧?

“下午好,阿加莎小姐。”

“下午好。”阿加莎回复她的问好。

佳子端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刚刚进门的阿加莎,双腿交叠,十指相交。

“您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吗?”

“啊,这个呀,算是吧。”佳子看向了脚边的纸箱。

“但是事情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永远也不会有忙碌完成的那一天。”她半开玩笑一样。

阿加莎扑哧一笑。

“真是的,和您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哪怕是开玩笑。”

“您很像我的……一个旧友,说起来,也是我文学上的一位前辈呢。”阿加莎很随意的转过身,面对着一整排书架。

“就连藏书的爱好也很像。”

“是吗?”佳子有些惊讶,“有机会的话,真想认识一下。”

“如果有机会的话。”阿加莎从书架一端走到另一端,指尖抚过一本又一本书籍。

她最终停在了书架中间。

“我也真的,很想让两位相见。”

在她眼中的,是一整排的推理书籍。

从左到右,皆出自推协。

她点上了最中间的那本书,黑色的,看起来很庄重的书。

阿加莎抚摸着书脊,上面的文字在她的指尖下逐渐展现。

《莫蕾拉》

她从书架上将它取出,翻开了它。

【今天是大地之子与生命之子的日子。啊,说得更确切些,今天是天堂之女与死亡之女的日子!】

【幸福与帕埃斯图姆一年开两次的玫瑰不一样,一生中只能得到一次。】

【从这个茫茫的世界上,我夺来的竟是一个命运之神令我必须敬重的人。】①

她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金色长发。

“阿加莎小姐,你也喜欢这本书吗?”似乎是看出了阿加莎对这本书感兴趣,佳子问道。

“是啊。”阿加莎轻声道:“这本书很有意思,不是吗?”

“他讲述的,是一个轮回的故事。”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是扭曲的爱与敬畏,是死亡和伟大的重生。

佳子愣了一下。

“这其实是一本合集。”她说,“它里面还收录了其他的短篇,比如《丽姬娅》……”

阿加莎听着她介绍这本合集,无非是她熟悉的说辞,只惊异于以莫蕾拉为名,而非更有名的厄舍府,莫格街之类。

她翻开标注版号的那一页,上面显示出版日期在五年前。

“您对这部作品,有什么看法呢?”阿加莎在她介绍完之后问道:“《莫蕾拉》所讲述的故事。”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佳子道:“无非是轮回之类,就像是流传最多的说法一样。”

“我对这本书了解不多。”

她半开玩笑的道:“或许这位爱伦坡先生在书写它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书写一个故事,都是我们过度解读了。”

“或许?”阿加莎顺着她的话,“谁知道他讲的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呢?埋藏在最下面的。”

他?它?

佳子把阿加莎的口误当成是语言不熟练的产物,并未过多在意。

“您刚刚说……也?”阿加莎轻轻的嚼着字眼。

“是镜君,他很喜欢它。”

“是这样的吗?说起来,这位镜君……”阿加莎斟酌着,不知道该如何叙述。

“我和镜君的关系……”佳子苦笑,“大概是青春期,过段时间就好了。”

青春期吗?

阿加莎若有所思,现在的青春期孩子和父母关系这么僵硬的吗?就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活在两个世界里。

这几天她都没见过这位镜君有喊过一声妈妈。

她对日本的亲子关系并不感兴趣,若无其事的转换了话题。

“佳子小姐,您在写作的时候会有插入一些见解吗?”阿加莎又翻过了一页。

“有时候,我在写作时心里什么都没想。”佳子有些无奈,“但是读者总能解读出些什么。仔细想想,竟然觉得还有几分道理。”

“也算是……一种乐趣吧,有一种轻微的,不受控的感觉呢?”

“在书写的过程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笔下的人物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有时候一个恍惚就会有这样的错觉。”

“他们在书写自己的人生,而我们,不过是一个观测者。”

“和记录者罢了。”

大概就是所谓的抢笔,尤其是在书写一个自己很难驾驭的角色之时。

(比如快被我忘了的太宰治和目前一直活在背景板里的费奥多尔)

“不过。”她说,“最后只要结局能圆回来就好了吧?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就当作无伤大雅的小伏笔好啦。”

“稍微模糊掉一些小细节,留白也好,诡叙也好。”

“人物啊,叙述啊之类,不都是为了剧情服务的吗?”

“能引起人们的思考,是一种能力,但它不是所有作家都具备的。”

阿加莎的指尖沿着书的边角滑动,“是的呢……”

“在构造书中世界的时候,会把自己的阅历代入吗?”

“或许吧。”

“在落笔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代入进去了吧?无论是人物的塑造,背景的架构,都需要一定的积累。”

“这些都是要依靠阅历的吧。”

“不需要细化,只搭建一个现场就够令人头疼了。”

“那么人物呢?会带入主角么?”

“侦探吗?”

“嗯哼~主角是凶手也说不定哦?”

“以侦探为主视角还是比较主流的吧?代入的话,可能会有哦。某种意义上说,侦探也是作者的意志化身啊。”

“虽然也会感到一点烦恼,不受控什么的。”

“哎——”阿加莎拖长了声音,“是这样的呀,您也有这种烦恼啊。”

“更烦恼的是新作吧?没有灵感的时候一度想放弃,但好在平安度过了这段时间。”

“您的新作?”

“托这些信件的福,给予了我新的灵感。”佳子的书桌上摆放着几封拆了封的信件,她拿起了其中一封。“我打算写一片关于读者和作家的短篇,以书信的形式。”

“很新颖的题材。”阿加莎将书放回了原位。“换一换题材也好,尝试不同风格的叙事。”

“您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她问。

“我会带走女仆,大概明天上午回来,太抱歉了,要留客人独自在家里。”

“佳子小姐,您一点都不担心呢?”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佳子在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对了,家里的电路有点问题,可能会停电,烛台在……”

阿加莎静静的看着这位女主人,缓缓的,勾起一个微笑。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她离开了这里。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没必要了吧?

阿加莎顺着走廊行走,脑海中在思考着一些必要的小事,凭着记忆回到楼梯口。

因为一直在走神,她差点撞上摆放一个黑色木雕的装饰架,不过幸好她反应的快,及时躲开了。

直到来到楼梯口,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阿加莎站在楼梯上,看着从二楼楼梯口下去的江户川乱步,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又似乎是因为恍惚。

她没有出声,看着对方从楼梯上慢慢走下去,客厅的灯亮着,透过江户川乱步在墙壁上映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因为角度的原因,这个影子在阿加莎看来有些扭曲,细瘦的黑影在楼梯上曲折着链接在侦探的脚下,而在墙壁上映照着的,只剩侦探头颅的部分。

像一只猫一样。

……错觉吧?

阿加莎恍惚了一下,再看的时候,对方已经下了楼梯,影子也变成了正常的斜度,投在地板上。

江户川乱步抬头看向楼梯上的阿加莎,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同时别过头。

阿加莎下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期间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阿婆是真的很喜欢换风格,各种挑战自我。

①【今天是大地之子与生命之子的日子。啊,说得更确切些,今天是天堂之女与死亡之女的日子!】

【幸福与帕埃斯图姆一年开两次的玫瑰不一样,一生中只能得到一次。】

【从这个茫茫的世界上,我夺来的竟是一个命运之神令我必须敬重的人。】摘自《莫蕾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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