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烬出了首领室就去了刑讯处。
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模样的前田踊见他活着过来,脸色整个阴沉下来。
“啧。”
柊烬好像没看到他满含的恶意和不待见。
“我的下属。”
“首领没通知,放不了。”
“首领让关的?”
还真不是。
虽然首领已经做的很不加掩饰了,到底不算是直接针对,处置柊烬的人都是由柊烬副手下的手。
前田踊不太情愿地放任柊烬去领他的人。
刑讯组的人多少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组长虽然对柊烬积怨已久到底还是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形势未定不让他们随意对柊烬的下属下狠手,不然这会肯定要被算账。
也就是柊烬性格特殊。
只要不动他在意的人就算往死里跟他对着干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也可以说不放在眼里,曾经还很欣赏一个对他复仇的仇敌。对方混进港口黑手党行刺失败,他还要保住他的性命,在底层混了大半年,今年年初刚被放出了港口黑手党。
他们不知道这该被称之为宽容还是过度的傲慢。
但,在现在总归应该是好事,起码他们所在的组织不会因为内部争斗生乱。
“柊前辈!”
年龄最小的安藤优生看到柊烬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烧得高了做了大白天出了幻觉,一把抱住自家队长的腰后知后觉发现真实,嗷嗷哭了有两分钟。
柊烬拍拍他的肩膀,转头看了一眼前田踊。
男人抽着烟冷笑:“他抗命不说还想强冲首领室,打伤我好些人越狱,被他当胸捅了一刀的佐佐木差点没救回来。要不是想着多让着小子吃点苦头,等你来他骨头都喂狗了。”
光是想强冲首领室这一条,都够这倒霉孩子被扒皮抽骨了,老首领绝对跟大度沾不上边。
估计是被拦住了没冲成。
柊烬拎着他起来。
“还是那么冲动,以后任务必须跟着冷血,剥夺你独立行动权利。”
靠着铁门神色倦怠的高瘦青少年满眼拒绝:“饶了我吧,我不想带孩子。”
安藤少年厚脸皮地冲他嘿嘿笑。
“先回去。”
刑讯处不是什么适合交流的地方。
路上不断有人看向柊烬,欲言又止,却不好发问,他们能有这次际遇显然都是首领授意,这事情却是根本不好宣之于口。
每人心里都压着火气和委屈,真说什么,指不定就带出些‘大逆不道’的心里话。
路过医务处看到里面荒凉凄惨的场景,他们面色更难看了。
柊烬带着他们回到他和安贞这段时间藏身的宿舍,走廊几个躺得四仰八叉还打呼噜的黑蜥蜴成员让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的众人稍有安慰。至少不是整个组织都背弃他们。
安贞在柊烬走没多久就醒来,警惕周围的一切在这几天了几乎成了本能,哪怕再疲惫也睡不着,这会正好跟门后面几个形容同样狼狈不堪的几个同伴对上视线。
中途过来的织田作之助是个自带5秒钟敌袭警报的顶尖前杀手,有他在,哪怕不能完全放松,压力也能削减大半,此刻收拾干净只是瞅起来憔悴。倒是安藤他们,刑讯组有所顾忌不想伤及性命不代表就要好好养着,前田踊属实是个刻薄的家伙,他们实打实被折腾了好几天,此刻身上粘着血了吧唧的不明污垢,打眼看过去都是眼窝发青面色青白的病鬼。
“真狼狈啊。”
安贞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
安藤刚刚大哭过还没缓过来的眼睛一下又泪汪汪看着他,扑过去砸他身上。
“你竟然也活着,呜呜呜太好了!我以为你会第一个死…”
被砸得胸口闷疼倒在床上的安贞面无表情瞪着天花板,半晌薅着他头发揪他起来,扯出一抹狞笑:“什么意思?”觉得他最弱是吗?
要不是这群家伙文盲,他也不至于被文书堆满了时间疏于锻炼。
“以后自己汇报和活动进申请都滚去自己写!”
“别啊!”
被他们动静吵醒的沉稳大叔悄悄抽回被安贞砸到的腿,问新来的同伴:“牧田三天前过去找你们,你们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他死了。”
安贞面露怔忡,房间里安静下来。
“佐川那个混蛋!要不是佐川一定要拦着他,牧田本来就受了重伤,不得不拼命反抗撕裂了伤口,说不定还能救回来的……”
牧田的伤在腹部,伤口裂开内脏流出也要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求他们过去支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无动于衷无能为力……
在刑讯室的这些天,没一个人忘记那对悲哀绝望中黯淡下去的眼睛,每个人胸口都堵着满含血腥味的怒火,非血债血偿怎么能平息。
但,那是首领啊。
导致牧田死去的,算计着柊烬生命的人。
“我会用佐川的头颅祭奠他。”
柊烬承诺。
生者在长久的沉默中终究是咽下了作为部下不该有的不甘与怨恨。
“佐川那几个走狗,不能放过他们。”
“还有中本,优生本来想摆脱前田他们去救你的,是那家伙有意泄露,后面干脆都不装了。”
“够了,你们明明知道,如果没有……”除安藤优生受伤最重的青年握紧拳头。
“入江!”
安贞凶狠暴怒的眼神扎向他。
哪怕真有不满,退一万步,真打算做什么,这是他妈能随便宣之于口的事吗?
入江丼从未见到他这样子,不忿地噤了声。
“你们被关的罪名是什么?”柊烬问。
“意图袭击首领,疑为奸细同党、似有疑心什么的,总之是够让人名正言顺死上几回。”
如果不是柊烬成功醒来,估计这会也没他们了。
“之后该修养修养,单人或小组的就别接了,被分派到的主动跟我说一声,集体的再看。佐川的事你们不要牵涉,我会解决的。”
“我想说,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如果首领不罢休。
“不会,我以后不会给自己制造弱点。”
“你自己说的,再冲得没数我可跟你急了。”不仅安贞,其他人都苦柊烬头铁已久,听他保证全都虎视眈眈盯着。
“嗯。”
将下属们安排好,太阳已经下山了有一会,柊烬随意走在街道上,也算是执行了老首领的命令。
走到若葉町附近,月亮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得水面潺潺波光。
柊烬从桥上低头 ,对上一双自水下往上看的眼睛。
那双眼睛眨了眨,向上浮出一张泡得发白的脸,声音幽幽拉长:“大哥哥也来赏月啊~”
“唔。”
“水下的风景更美哦。”
“衣服会湿。”
小少年仰躺在水面,青蛙一样蹬腿,一下下,玩耍一样在水面转圈。
“三天前,你下属可凶了,可是拿我当盾牌在用哎。”
“哦。”
“什么‘哦’嘛,这么看我可是你恩人了,怎么也该请吃饭才合乎情理。”
“可以。”
柊烬点点头。
浅金色眼睛看不出丝毫内容,即便作出什么表情也欠缺真实。但从过往的行为来看,他对年龄小的人确实更耐心。
“我叫太宰治。”
**的少年一出水就打了个寒颤,两只冷冰冰还滴水的爪子就这么直接抓在柊烬的胳膊上。
“你刚才说,愿意请我吃饭。”
“嗯。”
“我改主意了,换成你杀掉我怎么样?就是你对其他人时候那样,咔一下就砍断脖子,你的刀那么快,我肯定都感觉不到痛就人头落地啦!”
少年眼睛亮晶晶地歪头,满脸憧憬仿佛已经幻想到那个场面,就连苍白的脸颊都浮起红晕。
“被斩落的头还不会立刻死亡,能够亲眼注视死亡女神款款向我走来,世界上最幸福的婚礼莫过于此了……”
太宰治是个奇怪的少年人。
大多数想死的人,是想逃离现实或自我的痛苦,他们同时是异常痛苦的。
太宰治有许多负面情绪,最重的是恐惧和迷茫,也有孤独倦怠,但这些和他过分强盛的精神相比,都不足以影响。
他没有曾经在小岛优志那里看到的大片的死亡的灰白。
但他说到想让他杀死自己的时候也确实怀有期待。
“我没带刀,过两天吧,这次先吃饭吧。”
吃完了饭。
“还有什么想做的可以去做。”
太宰治真的看不懂柊烬。
即便是前几天他遇到的红发杀手足够淡漠,却还是有着喜好和倾向,有迷茫和追寻。
眼前的人像是空无一物。
这种感觉很怪异。
人本能会排斥远离怪异的家伙,太宰治以为他会对这个人产生探究欲,但其实没有,他恨不能立刻远离。
但柊烬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去努力挽救一个自己求死的人的命,他也不会想利用他。
如果是这个人,他似乎真的能如愿以偿了,追寻已久的死亡第一次那么亲密的靠着他,只要他想,就能够投入这位温柔静谧女神的怀抱。
“唔,想做的事,没有呐。”
“可以先跟着我。”
“你愿意的话~”
柊烬提议太宰跟着他,却不是打算给他什么临终关怀。他自己该巡街巡街,问下属最近的情况,抽查店面的运营,给这段时间出格的敌人予以回敬。
一点没耽误行程。
少年跟了不到一小时就自己溜跑了。
第二天一早,柊烬去杀了佐川。
在场的人不少,是佐川生前有意聚起来的。他想着哪怕柊烬不管不顾,起码坑他一个擅自行动不顾大局的桀骜名声。
果然有人指责,义正言辞,说他排除异己,僭越职权,狼子野心。
首领的态度太明显。
有广津那样亲近柊烬,哪怕明知道很大可能会得罪首领还是选择率领黑蜥蜴去救他,这也是首领没有明令禁止的情况下。有前田踊那样更希望柊烬死所以严格执行首领的命令,但也怕他不死所以给自己留有余地。
但哪里都不少期望以小博大的投机主义者。
旗帜鲜明给首领冲锋陷阵,首领总要人分走柊烬的权利,被看重得到晋升的可能性大增,这块饵足够让馋肉的狼有所行动。
即便不因此针对柊烬,也大多会保持沉默。
毕竟,首领越来越暴戾,性情无常,要是被记恨上,他们没有柊烬的实力,被扔去送死就是首领一句话的事。
柊烬足够大度,只要他们不牵扯他手下的人,哪怕不痛不痒保持沉默或说一两句攻讦的话,应当也不会招来报复。
大多数是保持沉默的人,反驳辩解的话虚软无力,那少数诘问责难的人近乎成了唯一的声音,在沉默者的拥簇下显得异常声势浩大。
柊烬招来下属里一个挽袖子差点和人打起来的青年。
“帮我打一下焚烧点的电话,让现在把炉子预热上,待会要用。”
青年是被强留在首领室外没勇气反抗的一个,虽然平时亲近柊烬今天见到他却觉得忐忑不安,此刻被使唤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一起去祭奠牧田吧。”
首领直属小队的人于是也不再搭理那些叫嚣的人,跟着柊烬去了墓园,一人抓了一把,将佐川还带着温度的骨灰撒在牧田墓碑周围的绿化里当花肥。
原本还打算好去喝酒吃饭,没去成。
等柊烬再从港口黑手党出去已经又是夜晚,他原本首领直属部队队长的职位倒是没撤,但首领直属部队分割开成五个小队,柊烬一下子多了4个平级。
他对此也是早有预料。
他还记得要帮人砍头,但因为没约好地点,只能等太宰治来找他,那就不适合回家了。
想了想柊烬去找了兰堂。
黑长发青年异能力实在强悍,被柊烬委托在辖区遇到强悍敌人的时候进行支援,以及平时对兄长和小岛优志进行保护。
柊烬对兰堂出手很大方,兰堂还帮七五三觉在做事,七五三觉和柊烬比堪称阔绰。青年对自己从不吝啬花钱,一年四季都把自己屋子弄得仿佛火炉,每次中也过来在他房间待不到半小时就要热到汗流浃背,感冒了几次兰堂就不让他来了。
很难说他和柊烬的友谊愈发深厚是不是只有他能撑住这种温度,还面不改色在他屋里蹭吃蹭住。
“你这次还真是乱来。”说的是这次被刺杀的事。
“不这样怎么能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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