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内。

负责照看六阿哥胤祚的嬷嬷，看着地上碎裂成几瓣的精致小碗，都快心疼死了。

“哎哟，我的小主子。您吃完饭，怎么又把好好的碗给扔了啊？”

胤祚虎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解释，“碗脏脏，不能用。用了会生病病，病了要吃药药，胤祚不喜欢。”

这解释，惹得赵嬷嬷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得亏胤祚出生在皇家，经得起他这般嚯嚯。如果是出生在寻常人家，恐怕早就被他嚯嚯的家破人亡了。

赵嬷嬷耐心同他解释，告诉胤祚用过的碗，会被宫人们清洗的干干净净，用了不会生病。

偏生胤祚是个有主见的，不论嬷嬷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听。

德妃闻声，从外面走了进来。

当看到地上的碎片后，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知道不是嬷嬷的错，德妃便让嬷嬷先下去，自己同胤祚说。

胤祚一看有人过来撑腰，立马开始告状，“额娘，赵嬷嬷坏坏，她想儿子

肚肚疼，吃药药。”

德妃把胤祚揽在怀中，语气温柔道：“赵嬷嬷并没有想让小六生病哦。赵嬷嬷只是不想让小六浪费东西。”

胤祚不解的问：“额娘，什么叫浪费？”

德妃指着地方的碎片，“这就叫浪费。明明它清洗过后，还可以用。小六却把它摔碎，导致它成了不能用的废东西。”

胤祚看看德妃，又看看地上的破碗。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他不确定的问：“那以后儿子吃完饭饭，不扔碗碗，留着下次用，是这样的吗？”

德妃赞赏的点点头。她在胤祚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六真乖，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兰絮，来到德妃身边，道：“主子，四阿哥过来给您请安了。”

一抹欣喜，霎时在德妃眼底浮现。

她的小四，过来看她了！

然而下一秒，胤祚的一句话，使得德妃又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理智。

只见胤祚撅起小嘴，不悦的哼了一声，“他怎么又来了？每次他的出现，都会惹得额娘伤心，儿子讨厌他！”

德妃闻言，神色一怔。是了，小四早已经被送到承乾宫，由皇贵妃养着，是皇贵妃的养子，早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德妃心里泛起一抹苦涩，她又有什么资格难受呢？

早在当初她同意拿小四，和皇贵妃做交易时，或许就已经失去了，当小四母亲的资格。

她痛苦的闭上眸子，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然不见任何情绪。

“兰絮，你去回了四阿哥，说本宫身子不适，让他改日再来吧。”

兰絮知道德妃心里，一直记挂着四阿哥，她久久没有领命出去，而是大着胆子，劝解道：“主子，外面天寒地冻，四阿哥大老远过来给您请安，您就出去看一眼吧。哪怕等请完安后，再让四阿哥离开也好啊。不为别的，单为全了四阿哥对您的这份儿心啊。”

兰絮是懂得劝解人的，专挑德妃的心口戳。

果然，听完她的话，德妃伪装完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裂痕。

眸色闪动，许久过后，德妃轻轻叹息一声，“罢了，有些东西终究是要面对的。兰絮，帮本宫整理妆容，出去见四阿哥吧。”

兰絮面露喜色，“奴才遵旨。”

德妃心里记挂着胤禛，同样也记挂着小儿子胤祚。

她走时不忘叮嘱嬷嬷们，清理好地上的残渣，以免伤着胤祚。她又告诉胤祚，让胤祚自己先玩一会儿，然后才里间走了出去。

外间的胤禛，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看到德妃过来，他立马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德妃面前，规规矩矩的朝德妃行了一个礼，“儿子给德额娘请安。”

德妃的目光落在胤禛身上，一寸寸描摹胤禛的样子。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高了，也壮了。身上的穿戴全都不菲，足以看出，皇贵妃对他的用心。

看到他过的好，自己也可以稍稍放心心。

没有听到德妃起身的指令，胤禛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小小的身子，因长时间跪在地上，而发出微微的颤抖。

一旁的兰絮看到胤禛这一变化，赶紧轻轻出声，提醒德妃，“主子。”

思绪回笼，德妃抬了抬手，“起来吧。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进尚书房学习了？”

“是。”

“呆的可还习惯？”

搬宫进入尚书房，是阿哥的一生中，算作比较重要的一件事情。

胤禛搬宫，德妃不能亲自相送，这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她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进来清淡到没有一丝波澜。然而微微颤动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胤禛扯出一抹笑，他恭敬道：“回德额娘，儿子在尚书房一切都好。”

胤禛客气的态度，看的德妃心头一痛，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她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对胤禛下了逐客令。她怕胤禛在永和宫，再多呆一会儿，她会抑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冲上去抱住胤禛。

她垂下眼睑，不再去看胤禛，“如果没有什么事，请过安你便先回去吧。本宫还要照顾六阿哥，就不多留你了。”

胤禛闻言，乖巧的从座位上起身，“额娘要照顾好自己，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胤禛的背影越来越，最后彻底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德妃抬起手，不舍得冲着胤禛消失的方向抓了抓。她低声喃喃，“兰絮你看，本宫的小四生的多懂事。还会关心，本宫这个抛弃他的坏额娘。”

兰絮于心不忍的皱紧眉头，“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你明明心里记挂着四阿哥，您还亲手给他做了，入冬穿的小袄。您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四阿哥呢？告诉他，您是多么的想念他。”

德妃苦笑一声，告诉小四，谈何容易。

宫里求存不易。如果想要活下去，除了谨慎行事外，就是要懂得审时度势。

皇贵妃母族势力强大，佟家不倒，她便没办法争过皇贵妃。

既然争不来，不如就装的冷漠一点。这样于胤禛，于她，于小六都是最好的结果。

况且皇贵妃没有孩子，小四留在她身边，亦算是个好的归宿。

德妃收起对胤禛全部的不舍，睨了一眼兰絮，“这些话，本宫希望是最后一次，从你嘴里说出来。本宫更希望，这些话不会再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听明白了吗？兰絮。”

加重的尾音，无形中透漏出一股危险。

兰絮吓得忙跪在地上，“烦请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把这些话，全都牢记在心。”

“嗯。”德妃抬起手，“扶本宫去里间看看小六吧。”

而德妃口中的小六呢？此时正趴在门边，目光幽幽的望着门外方向，撇撇嘴，“他不喜欢这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