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宛若一丝金线,透过窗子打在床边。忙活一晚上的阮篱秋刚刚熟睡,他搬了个凳子趴在床边睡的。
没办法,店里只有一张单人床。
郗言是被太阳光唤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身旁多了个人。侧目而视,余光正好落在阮篱秋的侧脸上,露出原本就很修长的脖子。
他望着阮篱秋熟睡的样子,忍不住失笑,心想:平日里叽叽喳喳的人,睡着了倒安分不少。
刚一起身,郗言就看到阮篱秋脖子上好像有什么印记。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往人脖子上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脖子上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牙印!整整齐齐的牙印!
郗言蒙了,整个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这牙印是怎么来的?
他脑子里瞬间就乱了,那个地方是腺体,除了本人,没人能碰。
而且阮篱秋是Alpha啊。
郗言觉得头有点疼,拼命回想自己晕倒前的记忆,梳理自己能记得住的事。
他因为忘记吃母亲给的药而突然发热,找遍全身都没找到抑制剂,只能硬扛。
然后,他好像在难受至极时看到了阮篱秋的身影,甚至还闻到了那人的信息素。
原来那不是幻觉,是真的阮篱秋。那个牙印是自己咬的?
郗言有点不确定,发热期的折磨让他意识不清。但根据现有的条件推断,能留下那个牙印的也只有自己了。
思至此,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从阮篱秋暴露信息素那晚,郗言就知道自己对Alpha信息素的十分渴望。
尤其是对阮篱秋的。
郗言大体能猜出他跟阮篱秋之间的匹配度很高,所以平日里都在克制自己,不想因为信息素而越界。
但现在看来,这个界还是越过了。
阮篱秋还在睡,郗言则是彻底清醒了,虽然腺体还有点涨。
那印子能留到现在,怕是自己下口不轻。郗言有点不安,不太敢面对阮篱秋。
咬了腺体不是什么小事,要是阮篱秋醒来跟他算账,只要不是断了关系,他都认。
正想着,郗言感觉到手边的人动了一下。
那人揉着眼睛,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帮你去买个抑制剂?”
郗言摇了摇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话,“对不起。”
一句话,两个人都尴尬了。
郗言是觉得不管怎么样,先道歉再说。
阮篱秋则是被一句道歉唤起了回忆。他本来都打算不计较这件事了,但架不住留下印记的人非要道歉。
一时之间,阮篱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明明已经准备忘记这件事了。于是,他借着出门买早餐的理由,跑出去冷静一下。
买完早餐,阮篱秋还不忘跑了趟药店,拿了几支抑制剂。
Omega的发热期往往都会持续几天,昨晚是稳住了,今天会不会复热就难说了。
虽然,阮篱秋很想知道郗言为什么要隐瞒第二性别,但现在,比起好奇心更重要的是让郗言度过发热期。
回到店里,推开房间的门。阮篱秋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
郗言拉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的泪珠滚滚落下,被套都染湿了一大片。他蜷缩着,呜咽着,身体在随之颤抖。
他没有察觉房间里多了个人,只是茫然的禁锢着自己。他不是第一次控制不了自己,但确实第一次怎么也哭不出声。
郗言死死咬着下唇,拼命不让自己伤害自己。情绪占据上风,唯有痛感能在狂风暴雨中唤醒一点点理智。
这次与上一次不同,这回是无声地哭泣,也是更加痛苦的。
手里的东西被阮篱秋丢弃在地上,他三步并两步,冲向郗言,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人把自己的下唇都咬出血了。
郗言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放声大哭。
“为什么是我?”
“是幻觉对吧,一定是幻觉。”
“朗格朗日定理是若函数f(x)在[a, b]上连续,在(a, b)内可导......”
“我不正常,我不该存在。”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的,不想的!”
…………
阮篱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郗言,嘴里嘟囔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他很是手足无措,下意识想安慰怀里的人,想阻止这样的现状。还没开口,阮篱秋就意识到了问题。
郗言不是单纯地发泄情绪,而是抑郁症发作。
于是,他一边轻拍郗言的背部,一边用手机联系主治医生。
没几分钟,主治医生就回了消息。阮篱秋跟主治医师聊了几句,他才知道原来抑郁症发作时,除了缓解只有缓解。
病治不好,发作就无法阻止。即使治好了也依旧有复发的可能性。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精神类疾病的可怕。
但此刻,能帮到郗言,也只有自己。他认真倾听着郗言的话语,接受着对方传递出的感受。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郗言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在阮篱秋的引导下,做着深呼吸。
他就那样趴在阮篱秋的肩膀上,脑海里杂乱的声音依旧响个不停。
忽然,一道清澈的歌声穿过杂音,在郗言的耳边清晰起来。
——你用善意缝补世界缺陷
——光与暗共存
——心中去找寻答案
——在那深邃海洋
——谁都是风中尘埃
——孤立而渺小
——风雨后
——乌云散去
——是灿烂的可能性
——想陪你演奏那贺曲
阮篱秋哼着歌,这是他临时想的词。曲调算不上好听,但歌词却是他想说的。
他不确定未来是怎样的,但郗言是能在自己生命中留下浓重一笔的人。
他怀着少年人独有的乐观,畅想着自己和郗言的未来。
他想在合适的机会下表白,光明正大地走到郗言的人生中。
阮篱秋不知道哼歌有没有用,他不是专业人士,能做到也只有陪伴与倾听。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床上,阮篱秋哼着歌,郗言躲在怀里。
周遭是寂静的,偶有几只小鸟从窗子外飞过,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了几声。路边草丛上结的露珠挂在叶子上,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流向根茎。
临近中午,郗言才缓过来,说话时的声音都沙哑起来了。
阮篱秋连忙去倒了杯热水,早上的包子也热好了。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床边,一人一个包子。
“我是Omega这件事,能帮我瞒着吗?”郗言下意识避开了咬人腺体的事,转而谈论自己的事。
他也没管阮篱秋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父亲这个人非常看中第二性别,认为只有Alpha才是人。母亲为了让我避开父亲的伤害,在刚分化的时候就给了我一瓶药,让我每月都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确实躲过了医院检查,成功把第二性别登记为Alpha。父亲知道后很高兴,拉着母亲说……”
郗言顿了顿,后面的话仿佛很难说出口。
阮篱秋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就在他打算转移话题时,郗言开口了。
短短几个字,听起来都是教导,可连起来却是骇人至极。
——
郗言分化很早,大概初一就分化了。
那时,闫柠瞒着所有人,把郗言藏在家里。分化一结束,就给了他一瓶白色药片。
那是她辞职前实验室里研究的药,一个能篡改第二性别的药。当时的她害怕处分,不敢把药还回去,偷偷地藏了起来。
闫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心想嫁的暖男却在婚后暴露出本性。
一个极致奉行Alpha至上的人。
在他眼里,Omega就是一个任人处置的工具。
短短一年,闫柠就为自己一时冲动付出了代价。她试过反抗,可最后面临的却是更惨痛的教训。
时间久了,闫柠接受了这个现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生了孩子后,那渣男一年也就回家四五次,让闫柠有了新的计划。
孩子是她的精神寄托。她要把儿子养大,然后把他从这样的环境中推出去。
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于是,她在郗言幼年时开始祈祷,祈祷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分化成Alpha。
但天不遂人愿,郗言最后分化成Omega了。
闫柠靠着那瓶药,成功躲过了分化后的检查。
人渣闻讯赶来,得知自己儿子的性别后,高兴的很。他拉过闫柠,对郗言说:“要不我来教教你怎么搞定Omega吧。”
于是,他当着郗言的面,压倒闫柠。腰肢肆意抽动,两股信息素瞬间就纠缠在一起。
懵懂的郗言压根就没懂所谓“父亲”口中的话,直到他看到客厅里乱作一团,感受到母亲的信息素。
茶几、电视柜、沙发,没有一处的整洁的。窗帘都没有拉上,就这么肆意妄为。
郗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他只能哭泣,想让那人放过母亲。
可是,人渣压根就没搭理他。那人嘴里还不忘喊着那些污言秽语,把Omega贬的一无是处。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媾和的过程展露出来,闫柠也不例外。自从这件事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无论性别是什么,都抵挡不了人渣的恶。
但事已至此,郗言不得不继续吃下那不知名的药品,而闫柠则是尽力避免自己与人渣共处。
母子俩在阴霾下小心翼翼地活着,试图探索新的道路。
——
阮篱秋不知道该怎么唾弃这位父亲,在他的观念里,这样的人属实罕见与奇葩。
他清楚自己只是个倾听者,不需要给予多大的反馈,只需要倾听,听郗言说着一些憋了很久的话。
郗言始终自顾自地说着,说着自己的经历,偶尔还骂上几句,悲观地诉说他眼中灰暗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郗言止住了话题,侧身对阮篱秋说:“谢谢你,愿意陪我。”
只见对方摇了摇头,猛地一下抱住自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咬了我的腺体,就得被我赖一辈子。”
整整一天,两个人哪也没去,就窝在床上抱着手机看完这个看那个的。
阮篱秋甚至还舍命陪郗言看了部恐怖片,期间被电影音效吓得嗷嗷叫,恨不得整个人都扒在郗言身上。
郗言哭笑不得,这人怕高他知道,怎么还带怕音效的。
临开学前,阮篱秋按照主治医师的交代,硬拉着郗言来到了医院。
主治医生重新对郗言做了量化表,附带上不少检查。一通忙活下来,陪同的人反而被单独叫了进去。
“实在不好意思,对于患者的病有些疑虑,想问一下。”那医生看着还算年轻,话说起来十分客气。
阮篱秋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但医生问的问题,他确实回答不上来。
他只知道郗言家里的基本情况,根本不知道郗言在情感上是怎么对待父母的。
见状,医生只能叹气,说:“患者有意识在回避情感问题,而且还存在相似病状,不敢盲目确认病名。鄙人能力有限,这小医院能查的东西不多。如果可以,还是去S市中心医院吧。”
阮篱秋有点无法理解,之前不是说抑郁症吗?这会怎么还不确定了?
他连忙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医生说,郗言患的很可能是双相情感障碍。抑郁症既可能是单独的疾病,也可能是伴随性疾病。不同的精神类疾病会有着相似症状,要根据患者的实际情况和检查单来确定。
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阮篱秋费劲地理解医生所说的话,交流很久才明白两种疾病的区别。
同时,他也知道了医生的顾虑。精神类疾病如果无法准确确诊,那么治疗效果几乎为0。
阮篱秋很想当场就带着郗言去大城市看,但理智却拦住了他。如果患者不愿意,怎么治疗都不行。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在高考后和郗言商量一下,最好能一起去看看医生。
临走前,医生隐去了自己的顾虑,把病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郗言。
听到新的病名,郗言的心里倒是有点释怀,这个病的病状倒是和自己挺像的。
那天看见阮篱秋离去身影,让他心里瞬间低落下来。无数道声音对着他说:“看,又被抛弃了。”
“看,没有人在乎你的!”
“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嘈杂的声音让他产生恐惧与愤怒,不可控地揪着自己,崩溃大哭。
现在想来,原来还是病啊。
可他怎么就让大脑生病了呢,郗言在心里苦笑。
按照医生的说法,抑郁和狂躁是交替出现的。如果运气好的话,高考的时候还能碰上狂躁期,让大脑活跃一点呢。
还有最后的几个月,要熬过六月,要熬过高考,熬过去就能离开了。
郗言是这样想的,他只想赶紧结束高考,结束了就可以卸下重任了。
他可以任其发展了,抑郁也好,狂躁也好,不重要的。
因为,他心里根本就不想治疗。
叠个甲
病状是根据文字描述加上自己想象的,并且为了服务剧情做了小修改Orz现实中还是要及时就医谨遵医嘱。
另外歌词是自己随手写的,不怎么会写歌词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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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ter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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