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季，依旧带着热气，午后阳光正烈，层层热浪袭来，让人不免生出困倦来。程慕望向窗外，试图用窗外大片的绿色来中和掉偌大空间仅他一人带来的窒息感，手指骨裂而已，也就四天没看到沈一舟而已，沈一舟回学校之后一次也没有联系他而已……

程慕背靠着沙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略带烦闷地躺下，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恍惚间，门铃响了。

他转头望向门口，是安静的。

程慕又仰着头朝沙发靠去，“我去，年纪轻轻就幻听，这应该不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他自言自语地对着天花板说。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开来，有电话进来。程慕看都不看一眼，准是老妈又让住家阿姨送餐过来。

“我的母上大人，今天午饭别送了，我约了朋友在家聚餐，放心吧。”

“好吧，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东西给你放门口了。”清冷又带着一点点怒意的男声从听筒传来，“在家装什么死，敲门半天不开！”

程慕不理会电话那头在讲什么，他愣了片刻便冲向门口从里面拉开了门。那道身影，已经往电梯口走去了。

“沈一舟，我饿了。”

电梯口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身，看到一个光脚穿着短裤，上身打着赤膊、手指缠着绷带的人。

沈一舟不说话，沉默着错开程慕的身体进门了。程慕的惊喜情绪迎来了转折，他因沈一舟突然到来而亮闪闪的眼睛，有一瞬暗淡，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切换成往日那厚脸皮的模样，转身紧紧跟上。

随着关门声响起，沈一舟已经麻利地从袋里里拿出了打包好的骨头汤和米饭，正在拆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程慕看到这一幕，贱劲儿上来了“舟舟，今天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要饿死在这儿了”，话还没说完呢，脑袋已经腻腻歪歪地蹭着沈一舟的后脖颈了。但沈一舟还是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既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腻歪，也没有任何躲避，就想一棵已经枯死的木桩，任凭程慕抵靠。

这个反应，让程慕心里有点吃不准了，他起身站好，偷偷绕到沈一舟身侧观察这根木桩的情绪，然后轻声问“是因为我瞒着你骨折的事儿你生气了？”他伸手去摸沈一舟的脑袋，“这又不疼，你这是？担心我吗？”

沈一舟一把拽住摸他头发像摸小狗的那只手，“咱俩，也没那么熟吧。”严肃冷冽的语气让程慕心被捏紧一下。

“今天来，是想还你钱，谢谢你帮我爸交拖欠的医药费，这卡里是一万二，密码六个一。”沈一舟见程慕没有要接过卡的动作，转身就把卡放在了餐桌上。“先吃饭吧，不是说饿吗？”程慕像是回过了神，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沈一舟替他盛汤，但他又觉得他俩之间正在横起一道无形的墙，把那个只要他犯贱就会炸毛的沈一舟推得好远。

程慕心里没底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他该说他是心疼沈一舟吗？还是又像往常一样，说一些表白喜欢之类的话，程慕没有头绪，因为这样冷静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沈一舟，程慕还没有接触过。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是在可怜我吗程慕？”沈一舟抬头，看着程慕的眼睛问“是可怜吧。”

程慕猛地抬头，可怜？沈一舟竟然用了这个词。他也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了一般，直视着沈一舟自嘲的眼神，“你觉得是可怜，那就是可怜吧！”他站起身，径直朝着卧室走去，用尽全力摔上了门。

沈一舟再次见到程慕，已经是深秋了。此时，空气中的燥热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湿冷又连绵不断的雨季，就是在一个湿冷的雨天，沈一舟见到程慕了。

课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对方迎面走来，没有多余的话语，仿佛陌生人一般，疏离客气地道了一声“借过。”沈一舟抬高手中的伞，侧身让行。

“哎，那个是不是医学院程慕啊，我靠真的帅，居然剃了寸头，这一身卫衣装扮好酷！！”

“是挺酷的，但是下雨天不打伞，是故意耍酷嘛？”

……

沈一舟收回目光，转身朝着行政大楼走去。

“进来！”响亮的声音从办公室里响起，沈一舟把雨伞立在门边，轻轻推开了辅导员的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一舟啊，你的情况我跟校领导反馈了，目前学校同意你半工半读，日常考勤我会跟各科老师说明情况，但是期末考试希望你认真对待。如果有其他需要老师协调沟通的地方，及时跟我说。”辅导员陈老师是个刚硕士毕业没硕士毕业没多久的大姐姐，这学期刚接手沈一舟他们班级，长得知性温柔，行事干练飒爽，很受班里同学喜欢。

沈一舟接过辅导员手中开好的证明材料，回了一个调皮又乖巧的笑容“谢谢陈姐照顾，赚钱了请你吃粉！”

“再加个鸡腿儿。”

“成交！”

像是终于搞定了一件大事儿，从行政办公楼出来，沈一舟长出了一口气。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这边都搞定了，你明天早晨来宿舍楼下接我吧，还有一些东西得带上，过去就不用买了。”沈一舟挂完电话，又给胡倩和朱晨他们发了消息，约定了晚上一起吃饭的时间地点。

“你要走？！”胡倩声音不自觉提高，“为什么这么突然啊，家里有事儿？”

沈一舟环顾了一下四周，胡倩这一嗓子竟然让他有点社恐。“也不是走，就是不常在学校了而已，期末考试等重要时间节点还是会回来的，你声音小点儿姑奶奶，这一嗓子差点给我送走！”

“那跟走还不是一个意思嘛？”朱晨和王明齐声哀嚎，“老大这是不要我们了吗？”

沈一舟无语，看着他俩随地大小演。

“老大你认真的？老大你好狠的心！”

“老大……”

胡倩不理会旁边两位戏精，她一屁股挤开王明坐到沈一舟旁边，“程慕那小子知道不？”

沈一舟不明所以，但又慢慢开口：“我俩好久没说过话了，你应该知道吧还问！再说了，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做这个决定又不是因为躲他，哥们儿是有正事儿要办。”他看着身边这三个夯货，突然怀疑自己请他们吃饭告别的这个决定是否做错了，反正相识一场，偷偷走肯定不地道，但他脑海中却闪过了下午遇到程慕的画面以及他真的开始思考胡倩的那个问题，他知道自己走后，会是什么反应呢？或许也是不屑吧，毕竟今天的那句借过，真的像是陌生人……沈一舟今晚的脑袋有点乱乱的，这个症状从饭桌上持续到此刻收拾完东西躺下，他有点烦了，索性手机关静音，闷着被子听歌酝酿睡意。

“糖果罐里好多颜色，微笑却不甜了……”沈一舟沉沉睡去的前一秒，这句歌词刚好响了起来。

沈一舟是被朱晨摇醒的，他扔开缠绕在脖子上的有线耳机，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老大，你要不看一眼手机吧，胡倩找不到你，一直骚扰我！”

沈一舟背靠着墙坐起来，像是神游一般，还未完全清醒，直到他拿起手机，看到很多的未接来电以及未读消息，整个人才像是缓过神儿来。十个不止的电话，最早是凌晨三点胡倩打的，后面几个又是程慕的。他又匆匆翻看了一下未读消息，胡倩说程慕知道了他要走的消息，胡倩道歉说自己说漏嘴了，胡倩说程慕去宿舍找他了，胡倩发了一连串磕头的表情图求原谅。

沈一舟已经没耐心扒拉那些未读的信息了，他翻身跳下床，推开了宿舍阳台的门，然后看到了宿舍楼下站着的，同样望向他的人。

“有中二病的臭傻逼！！艹！”沈一舟边套衣服边下楼，这下他的瞌睡完全醒了！

六点刚过，整栋宿舍楼还没有几个人醒来，沈一舟轻声叫醒宿管阿姨开了宿舍楼的大门，迈出第一节台阶的那一秒，他已经握紧了拳头，他发誓要给这个犯中二病的圆脑袋寸头脸上结结实实来一拳！迈出第三节台阶的时候，他看到这个中二病眼神哀伤地看着他，嘴角带着的笑比鬼哭都难看，他发誓要给两拳！沈一舟正想着要不要再加一拳的时候，他已经被扯进了一个寒冷又潮湿的拥抱里。

可能刚睡醒的缘故，他有点反应迟缓，没等拳挥出去就泄了气，真丢人。沈一舟心里想。

但他脖颈间传来的温热呼吸，又像是安抚了他那莫名其妙的情绪。沈一舟迟疑地轻轻推搡，“这是在宿舍楼下，你别犯病昂！”但那个拥抱更紧了，他那句话和推搡的动作都像是起了反作用。

沈一舟决定换一种方式，“反正我今天就走了，等下他们醒来看到，变身校园热门事件主角的也是你……”不等沈一舟把话说完，就被那人三两把拽到了宿舍楼侧边的竹林里，紧接着，一个略高于他的身形就极具压迫感地靠了过来，沈一舟被死死地禁锢在对方双臂与宿舍楼墙壁之间逃脱不得。

“躲我？嗯？”

“程慕你真的有病，自从上次还完钱，咱俩好像也没啥交集吧，何来躲你一说？！”沈一舟索性不反抗，笑着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脸反抗不过听天由命的架势。

“不是躲我昨天下午咱俩打了一个照面儿，晚上就请大家吃散伙儿饭？没必要吧，你只要说程慕滚远点儿几个字，我保证，这屁大点儿地方，你我见不到一面儿。何必拿自己学业开玩笑呢。”程慕步步紧逼，强迫着沈一舟直视他的眼睛，“但你要敢说让我滚远点之类的话，你就完了沈一舟。”

这下换沈一舟吃不准了，这样偏执又严肃的程慕，他没有见到过。

“哪儿敢让你滚远啊，我这不只能自己滚远吗？”沈一舟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和稀泥一般不肯正面回答程慕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要从哪儿说起。正当他犯难的时候，熟悉的声音打破了眼前僵局。

“呦～都大学生了，小屁孩儿们还打架啊。”

[坏笑]我根本不会给他们分开太久的机会，吵架也要快快和好????(? ?? ? - ?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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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觉得是可怜，那就是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