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爷爷还没醒,陈宵和俞励先去酒店洗了个澡,又买了些早餐。
回到医院的时候,老杨带着一些学习资料和果篮来医院看望,临走的时候掏出五千块钱给陈宵,陈宵拒绝了没收,俞励借的钱差不多够了,他不想再多欠人情。
这两天爷爷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些,让陈宵回去上课,怕耽误了学业,陈宵没去,只是让俞励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俞励拿着平板电脑和耳机又过来了,陈宵无奈地说:“你怎么不在家休息?”
“当然是怕你跑路喽,来盯着你啊。”俞励将平板电脑给他,“这里面有学习视频,全是理科的,明天国庆节,我爸回来,我得回家待几天。”
可能是习惯了他的陪伴,陈宵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失望。
习惯都是惯出来的毛病!留不得。
他压制了这种感觉,装作若无其事接过:“谢谢,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也别说我,”俞励说,“咱都可以去动物园供人围观了,还是一级保护动物。”
他笑起来的样子清澈干净,充满朝气,身上是少年人特有的飞扬气息,像是三月的暖阳,不灼不燥,刚刚好。
那种又拽又嚣张的气质还挺能给人安全感的。
陈宵被他逗笑了:“你确实是稀有品种。”
“不带这样损人的,”俞励坐到排椅上,抱着胳膊,四仰八叉地往后一靠,挑衅挂到了眉梢上。
但不欠揍。
“我这是夸你,”陈宵也坐了过去,“听不出来么?”
“恕我们学渣知识浅薄,听不太出来,”俞励说,“你不如用浅显易懂的词重新夸一下。”
陈宵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赶紧的,”俞励胳膊撞了他一下,“我等着呢。”
“你还缺人夸么?”陈宵说,见他点头露出期待的目光,白了他一眼,“你很善良,聪明,可爱……”
“打住打住,”俞励伸手阻止他,“太不真诚了。”
陈宵无奈地耸肩:“说了你又不信。”
“学渣不代表弱智好吗?”俞励啧了一声,“别把我当二百五哄。”
“那你呢?为什么帮我?”陈宵盯着他,“你不也一直把我当二百五哄。”
“我什么时候给你当二百五哄了?”
说完这一句,俞励突然有些心虚,他之前和陈宵说的因为是同桌才帮他的,可不就是哄人的鬼话。
那说自己善良吗?善良个屁,他可没这么帮过人,还是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私房钱一下子拿出来,毫不犹豫地给了出去。
操!
关键这话他没法说,时机也不对。
“是还没编好借口吗?”陈宵注视着他,看他那样子,有些好笑。
“我操,老子真心实意,不需要编借口,就怕说了你不敢听。”俞励放下胳膊,拿出手机,看到有一条微信信息,点开边回消息边说,“以后再说吧,有什么事让陈姨给我打电话,我得先走了。”
果然有原因,但他不愿意说,陈宵只好先收了眼里的好奇,将平板放到病房的书包里后,将他送出了医院。
已经到十一国庆了,陈宵这阵子忙的都没留意时间,虽然忙,他还是尽量抽出时间看俞励送过来的资料。
俞励说的没错,他如果现在辍学,不但挣不到医药费,爷爷病情也等不起,而且辛苦工作省吃俭喝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还上账。磨刀不误砍柴工,他的刀是学习,他决定先考大学,到时候连本带利的还俞励。
只是不知道俞励欲言又止的话是什么,有点不符合他性格。
不过他好像干了不少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房东孙建伟夫妇来了。孙建伟微胖,人挺好,就是个妻管严,一年前再婚娶的现在的老婆,也是那时候孙建伟给他们的房租从两百涨到了五百,不过还是比周边低了一两百,所以陈宵爷孙俩还是很感激他的。
孙建伟问候了几句,期间他老婆王娟娟不是用胳膊肘捅他,就是悄悄拧腰肉,又“悄”的实在明显。
可惜对方都没跑到正题上,孙建伟说:“大家都是邻居,有困难及时和我们说……嘶!”
王娟娟手上用了大力道,同时咳嗽两声打断他,赔笑着说:“陈伯是这样的,我说话一向比较直,就不卖关子了……”
“干什么你?”孙建伟出声阻止她。
“你别说话。”王娟娟瞪了他一眼,两人你来我往拉扯了几下,最终王娟娟拍了他手一巴掌取得胜利。
“王姨,有话您直说吧。”陈宵沉声说,对于他们来的目的,他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那我就直说了,”王娟娟也不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房子租你们十几二十年了,前些年房租一直收的两百,去年才涨到五百,也算仁至义尽了。陈伯这个病你也知道治不了。”
陈宵冷视着她,吓得她一个哆嗦,余光瞟了眼自己丈夫和病床上靠着的陈宵爷爷,鼓足勇气继续说:“你也知道,这拆迁还没个准头,我们的房子还是要继续出租的。如果陈伯……我们房子就不好租出去了。”
她不仅怕人死在了房子里,影响下次租房,更怕人死了,没有经济来源的陈宵交不起房租,到时候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
陈宵和他爷爷都明白她意思。
“出去。”陈宵声音冰冷刺骨,眼神也更加冷冽起来。
“宵宵。”陈爷爷叫了他一声。
“爷爷您别管,我会处理的。”陈宵说。
“你怎么处理?我们好歹帮你们这么多年,你不能害我们呀。”王娟娟急道。
“我说出去。”陈宵眼里盛满了怒火。
孙建伟推了她一下:“出去说。”
“怕啥,”王娟娟反抗地拱了膀子,边往外走边低声咆哮:“我不愿意租了,他还想打人不成。”
想打人的陈宵没有动手,站在外面走廊上和他们对视着:“孙叔,谢谢你一直的照顾,我会尽快找到房子,麻烦给我点时间。”
“不急不急。”孙建伟说。
王娟娟嗒了一下嘴:“我们也不逼着你这两天就搬走,给你一个月时间找房子总该够了吧?”
别说他没什么时间去找,就算有,他这种情况怕也不好找。
“你差不多行了。”孙建伟轻轻扯了一下王娟娟,被她气着抽走了胳膊。
“好,谢谢。”陈宵说。
他没权利要求别人都对他抱着温暖的人情,也谈不上冷,毕竟大家活着都是讨生活,人家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并没有错。
他又想起了俞励,那人拽拽的笑。
好像有一种魔力。
陈宵转身进病房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到是刘俊豪和张昊正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小跑过来。
“宵儿,怎么回事?我听我妈说爷爷他……”刘俊豪喘着气问,有些不敢相信。
他也是刚放学才知道的,立马和张昊一起赶了过来,家都没回。
“嗯。”陈宵不想多说,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答案。
刘俊豪和张昊都沉默了,直到气喘匀也没想好应该说什么,跟在陈宵身后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看着病床上的陈爷爷,两人简直不敢认,这和上次比又瘦了许多,看着也很虚弱,眼睛无神,脸色黑中透着暗黄。
“豪豪,小昊来啦。”病床上的陈爷爷先出声打破沉默。
张昊快速收拾了心里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调整了下语气:“爷爷,我们来看您了。”
“爷爷,您……”刘俊豪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爷爷没事。”陈爷爷挤出笑说。
“先让爷爷休息,我们出去吧。”陈宵手搭在刘俊豪肩上捏了捏,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刘俊豪坐在排椅上,眼泪止不住的流,陈宵给他递过去纸巾,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操。”张昊烦闷地踹了一脚排椅,路过的护士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再继续就没出声。
刘俊豪和陈宵是发小,相当于陈爷爷的半个孙子,张昊是小学初中同学,三人关系一直很好。
一会儿后,张昊率先冷静下情绪,问陈宵:“医生怎么说的?”
“爷爷身体不太好,做不了化疗,只能保守治疗。”陈宵说。
刘俊豪不懂保守治疗是什么意思,但做不了化疗,保守治疗肯定顶不了什么事。
癌症是个谈之色变的病,不仅难治,还花钱,不是穷人能看得起的病。
“治疗费用呢?”张昊问。
刘俊豪也看向陈宵。
“不用担心,我已经借到了。”陈宵说。
借到了?借了多少?
两人脸色顿时复杂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哪能轻易借到。
“宵儿,你别做非法交易,爷爷肯定不会答应的。”刘俊豪说,他和张昊都死死盯着陈宵,眼神审问着他。
公共厕所收肾收精子小广告满天飞,陈宵说这句话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小广告。
这对目前的陈宵来说是来钱最快的渠道,也难怪他们多想。
陈宵知道他们想歪了,叹了口气:“没有,是同学借的。”
“同学?什么同学?借了你多少?”刘俊豪火速抛出三连问。
“就现在班里的一个同学,家里挺有钱的,就借了一些,大概是够了,不够再想办法吧。”陈宵想了想,没有直说。
这要是直接说出来,估计这俩连惊骇带怀疑的还得追问半天,而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借你呢?
不知道。
为什么不说那个同学是俞励呢?
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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