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散的香味萦绕不去,本来因为少年时的阴影厌恶气味的秦镜之在皱眉之后微微垂下了眼,居然诡异地没有觉得这香气难闻作呕。只是他握紧剑,克制着一直没有去轻嗅空气中残留的微香,而到了客栈时那点味道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早就已经散了。
回到房间换衣服时,他鬼使神差的拿起来,却动作微顿了一下。
……已经没有了。
房间内温和克制的青年皱了下眉,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
因为莫名的心思,秦镜之本来在夜晚时打算查看一次人数的,结果昨夜竟忘了。大家居然也都没发现有人一晚上没有回来。
客栈里的房门紧闭着,按照这几天的作息,往常殷鹤应该是晚上在房间里练剑的,但是他昨天气势汹汹的走了,跑到了郊外练了会儿剑.发.泄.之后却临时出了点儿意外。
等到殷鹤意识到不对劲儿时才发现,等等,他体内的灵力好像不受控制了……
奔涌的灵力顺着身体乱窜,叫殷鹤想起了之前有过的一次类似经历,还以为自己又一次灵力失控了。
只是这会儿他跑到了郊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如果不能及时控制难道就要命丧当场了吗?
该死的燕骁,都是他气的我!
都怪他!
心里抱怨了几句,他刚勉力盘腿坐下,就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专注心神,抱守归一。”
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却像是安全港一样,叫他松了口气,原本慌乱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下意识地照着意识里的声音做。
嗯。
系统先生醒来了?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句话,殷鹤就沉浸入了体内的丹田中,一簇簇暴躁的灵力似乎因为剑修的专注而温顺了些,缓缓的顺着脉络注入。
谢弃云看着二弟子闭目引导,隔空注视着这里。他算出殷鹤突破大概是在这几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气势汹汹的走了之后刚练了一会儿剑就突然突破了。眼见他身体里的丹田逐渐开始淬炼,他伸手隔绝了这里的探测。
这里虽然在玉寰城内,但毕竟是郊外,那些混入的妖族魔族不是没有,如果放任殷鹤一个人在这里突破不死也得掉层皮。
果然,在殷鹤刚才一瞬间突破的灵力涌动引起注意之后,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林子外。
看到中央只坐了一个穿着红衣的青年之后,甚至来不及猜想青年的身份,一阵高兴就打算趁着对方突破出手偷袭,好趁机杀人夺宝。只是他刚一出手,下一刻,一道淡淡的剑气闪过,一眨眼时间那伙在玉寰城外杀人无数的散修就飘散在了原地。
谢弃云平静地擦了擦剑,目光转向还在收归灵力的殷鹤,见他没受影响眉梢才松了些。
殷鹤这时候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境界中,他目光能看清楚外界所有的事情,但是却被灵力缠缚无法动弹,身体像是一尊僵.硬.的泥塑一样,只有翻涌不止的灵力在他经脉里流窜,虽然在一点一点的被控制着,但暴虐的气流每次划过经脉都会带来一股剧痛,疼的殷鹤额头上全是冷汗。
而在这个时候,殷鹤还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在看到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叫着系统先生的名字。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他最信赖的人就变成了系统先生,甚至比殷家那群亲族长老们都信任。
毕竟殷鹤虽然得到书中记忆以来嘴上没说,但是却始终记得书中说过他最后得罪了那几个天之骄子的时候被逐出了悬剑峰,然而一直对他不错的殷家长老们却都没有再理他,甚至还将他拒之门外,最后他被魔族掳走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有人来找他。陷入不好记忆中的青年眨了眨眼,只觉得莫名的委屈像是爬虫一样涌上喉头。
谢弃云眉头微皱,看到马上要将所有灵力都凝实的二弟子忽然好像陷入了心魔,这时候忍不住神色凝重。
在他记忆中这位二徒弟一向天真活泼,从未遇到什么挫折,就是和其他弟子不睦也很少吃亏。他一直以为殷鹤从没有什么烦心事,但是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
眼眶红红的青年死咬着唇也不肯示弱,只是固执的抱守着丹田,显然是记得他最开始的那句话。
谢弃云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在他头顶抚了一下。随着冰冷的气息注入,殷鹤眼底的纠结似乎冲散了些,勉强从自己被家里抛弃的幻境里走了出来,这时候就听到了熟悉的系统先生的声音。
“醒来!”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
“别怕。”像是第一次安慰小孩有些生疏一样。
殷鹤虽然已经成年,但是这年龄对于成名多年的谢弃云来说也还小。
并不温暖的掌心拂过发顶,却带来一丝丝暖意。殷鹤眨了下眼,已经从幻境里清醒过来了。
啊,没想到系统先生也会安慰人啊。
这还是第一次呢,之前他练剑受伤了系统先生好像从来没有安慰过他。他心里嘀嘀咕咕,一边闭目用剑气搅碎一丝心魔,一鼓作气地将丹田彻底打散淬炼,终于缓慢的凝成了一颗更加光泽蕴远的金丹来。
——成了!
殷鹤眼睛一亮,在金丹成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头顶上的劫云。
嗯,只要渡过雷劫就行了。从下午到凌晨,他整整过了一夜时间才凝成金丹,饶是如此也是.精.疲力尽,现在就等这一刻了。
坐在地上的红衣青年纵身跃起,一把握住腰间的长剑抬手迎向头顶上的天雷。
这段时间日日挥剑的肌肉记忆仿佛就在掌心,甚至不用他多思考,脑海中便已经挥出了那一剑,挡住头顶上的天雷。
谢弃云见殷鹤能够应付,便收了手。
城郊的天色变化不大,但是却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在看到天上乌云阵阵,劫气弥漫的时候就猜到是有人在渡劫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难道是城外的散修?
玉寰城内,站在阁楼的李玉溪看了眼城外,脑海中思索着城外那些散修,却没有一个能够对上号。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在城内渡劫而是跑到城外的不是身份有异也只有那些散修了。因此即便是奇怪,李玉溪也从没有往殷鹤身上猜过。
秦镜之也是,在从入定中醒来之后察觉到远处雷劫,他只是微微皱眉。殷鹤停留在筑基大圆满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能突破早就突破了,因此他也没有想到对方身上。
九道雷劫劈过,殷鹤发带断裂,脸上也乌黑麻漆的,唯有身上的一身衣服还好着。
他收回手后看到天上的雷霆闪动了一下,最后缓缓的退回云中,不一会儿太阳出来,隐隐透过云间照射在树林中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渡过去了。”
他嘟囔了一句,有些可惜自己的剑。这剑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剑但是也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了,这次渡劫被劈的边缘都有些碎了。他心疼的摸了一下,想着等会儿大概得去修补一下剑了。
不过,殷鹤转过头来神色有些诧异。
雷劫之下他的发带和剑都受损了,但是衣服还没有?
这云纱这么坚韧的吗,雷劫都劈不坏?
听清楚殷鹤的诧异之后,谢弃云沉默了一下。
这云纱和他的龙蜕融合过一段时间,普通雷劫自然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没了发带,殷鹤乌发散落在身后,伸手轻拢了两下,拢不起来之后就气馁的放了下来,想起什么,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心里道:“系统先生,那会儿是你帮我吗?”
“谢谢你了。”
他被心魔缠绕的时候多亏了系统先生才能及时出来,要是没有系统先生殷鹤估计还得多费很长时间,而且那几个散修也是系统先生出手的吧?对方还帮他护法来着,简直比他师尊还称职。
殷鹤彩虹屁吹了一大堆,想到系统先生让他“别怕”心里有些触动。
“你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在我渡劫时有人护法。”
“之前渡劫都是自己一个在山上,出问题了想问人都不知道该问谁。”
谢弃云顿了一下,想起自己以往的放养,觉得自己或许真是有些失职,从没有教导指引过殷鹤。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
刚刚突破到结丹的兴奋叫殷鹤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反应过来之后才突然想起别的。
“糟了!”
“一晚上没回去,我得赶快回城了,不然秦镜之那个伪君子知道我擅自脱离门派行动肯定又要罚我了。”
看着天色蒙蒙亮起来,殷鹤这才想起正事,却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谢弃云看着他背影,摇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殷鹤在做贼似的偷偷回到房间之后才松了口气,迅速关上门。
一夜未睡的燕骁从后院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殷鹤什么时候出去的?
隔了几个房间的门被关上,显得十分鬼祟。燕骁挑了下眉,在中午的时候目光不自觉望向楼上。
“怎么了?”
秦镜之见他看向楼上,有些奇怪。
燕骁本来是想要说殷鹤昨夜出去的事情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只是下意识道:
“有些人都中午了还不出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里面做什么。”
他向来看殷鹤不顺眼,昨天一个人回来之后脸冷的简直能吓死人,大家听见他嘲讽的话都没有多想。
秦镜之却看了眼燕骁,总觉得燕骁今天有些奇怪,不过这种感觉只有一刹那,转瞬即逝,饶是他也没有看出来。
等到秦镜之离开之后,燕骁敲了一下殷鹤房门。
“砰砰”的声音响起,殷鹤刚刚回来洗了一个热水澡就被吵到了。
谁啊!这么烦。
他头发湿漉漉的,本来不想从浴桶出来,结果门口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响。好在这会儿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出去了才没有吵到别人。
殷鹤收回遮住眼睛的手,气愤地从浴桶中站起来。
“哗啦”一声的水声叫燕骁动作停了一下。
啧,这家伙大早上的不会是在沐浴吧?
昨晚去哪里鬼混去了?他脸色刹时沉了下来,在殷鹤打开门之后看向对方。
穿着红衣的青年没有穿鞋子,赤足走过来,眼神还有些困倦,比起昨天和他对呛时的盛气凌人,这时候莫名显得懵懂了许多。
只是燕骁想到他刚才冒出来的猜测,眉头死死地皱着,在殷鹤不耐烦的看着他时,突然扔下一句。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不在。”
殷鹤:……
刚刚熬夜突破的困倦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一个激灵强行镇定下来不高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昨天晚上怎么可能不在。”
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叫其他人知道他是在城外突破的,那么危险的地方用脑子想大家都知道他一个人不可能成功,要是暴露出系统先生的存在就不好了。
而且殷鹤本来就是打算在剑修大比上一鸣惊人的,这时候当然死死的闭上嘴。
殷鹤瞪着燕骁,坚决不接茬。
燕骁冷嗤了一声:“我昨晚看见了。”
“我昨天在院子里练剑。”
殷鹤:!
心里惊悚了一瞬:“你个.变.态.老盯着我干什么?”
他不就是知道他的理想型是谁吗?这人昨天才骂他弱.鸡.,休想从他嘴里得到确切消息。
燕骁冷不防被骂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简直气笑了。
“我.变.态.?”
他眯了眯眼:“昨晚鬼鬼祟祟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他心里认定殷鹤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是去鬼混了,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不舒服,大概是觉得这小废物白瞎了这一副皮囊吧。
昨晚手上的触感在指尖一闪而逝,等到燕骁回过神来时已经一把拉住了殷鹤的胳膊,想要查看这人身上有没有酒味或者脂.粉.气。
房间内热气氤氲,刚刚泡完的浴桶中还翻涌着水雾,在靠近之后只闻到一股馥郁的暖香。
燕骁有些狐疑,这味道……难不成是从哪里带出来的?
其实只要靠近闻闻殷鹤就能判断出来,但是对面的小废物刚刚沐浴完一身水汽,他陡然靠近过去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真像是他说的“.变.态.”一样。
笑话,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只是这味道是从浴桶中查出来的,他思索了一下只能换成另一个办法。见殷鹤气的脸红的看着他,不耐烦道:“你去从浴桶里舀一勺水出来。”
殷鹤愣了一下,神色古怪。
这人什么意思?
大早上的跑过来威胁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去舀洗澡水?做梦!
“要去你自己去。”
燕骁:……
啧,麻烦。
他推开殷鹤走进来,在对方目瞪口呆中拿起木勺。
殷鹤原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燕骁居然真的拿勺子舀了一勺浴桶水然后放在了鼻尖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后退一步,瞳孔地震,震惊地想:
等等,燕骁看着人模人样,难道居然有什么奇怪的喝洗澡水的.癖.好?!
直男燕骁:笑话,我怎么可能那么奇怪的去闻殷鹤身上有没有香味,那不是成.变.态.了?
下一秒:严谨地低头舀出一勺小炮灰的洗澡水闻来闻去。
燕骁:这样不奇怪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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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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