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图,躲藏,道歉,奉还,画图。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循环中迅然度过。
除了两张狗狗嬉耍图,林蔚还画了几张文物图,就是昨日省博新展所见。
创作令人振奋,也令人胃口大开。午饭时,林蔚喝了两碗鸽子汤。
放下碗时,她很是满足,此刻自己能画,速度还不慢,那么等出院回家,新作就能立即开始,稍微加加速,耽搁的这几天自能补上。
她愉悦地躺在床上,开始午休。谁知不到十分钟的,她就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小肚子涨得厉害,她需要方便一下。
此时孟妍不在,午饭时她给她发微信,说学校有点事,给绊住了,得下午过来。
林蔚看了眼隔床上的人,他正在打盹,两条长腿搭在床栏上。
她当然不会麻烦他,然就在她看他的瞬间,他忽就扭头望向了她,“怎么了?”
“没事!”她立即摇头。
话音未落的,他已起身,去壁柜里拿出个簇新的蓝色床便器,“护士说,这两天……”
“不要!”她急声道,话出口的瞬间,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了。
他愣住,还想再说什么的,就见她按响了呼叫器。
护士匆匆过来,“27床,怎么了?”
“我需要去厕所,你能帮我……”
“找家属!按什么铃,中午我们就一人值班,还得换药呢!”护士说着,瞥了孟鸿一眼,急步出了病房。
“林蔚,让我……”
“我可以的。”她打断他,自行慢慢起身,下床,然脚踩上拖鞋的瞬间,腿就软了,虽拼力咬牙,还是撑不住,一晃,人就往床头柜上扑去。
她下意识地闭眼。
等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没有磕上柜角,而是倒在他的怀里。
“让我抱你去卫生间。”他看着她,轻声道,手却紧紧抓住她胳膊,心急跳不止。
没能耐的人,连拒绝的底气都没有,却又不甘心,于是只能颓然不语。
他看她一眼,稳稳把人抱起,“之前孟妍脚受伤,也是我抱她,她比你还重些……”
说着自己就愣住了,这时提孟妍做什么!
但似乎不说话,更奇怪,他硬着头皮继续道,“蟠桃跟橘子,你喜欢哪个,西瓜就算了吧……”
他把她放在马桶上,“那个,让我……”
“你出去,好吗?”她的脸更红,垂眸,声音几不可闻,一双手紧紧按在腿上,肩膀微微耸动。
卫生间门合上的瞬间,林蔚额上的汗就淌了下来。
她扶住墙上把手,刚要立起的,就听有乐声响起。
是大提琴曲,很熟悉的旋律,但她一时想不起曲名。
“谢谢。”她默默道,此时此刻,她的确需要一些声响,不然她的动静就会太刺耳,毕竟这卫生间的隔音并不好!
轻快的乐曲声中,孟鸿亦是出了汗,他立在床侧,将手机音量调高,缓缓吐出口气。
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紧张什么!
一个念头浮起,旋即被他按下。
紧接着,又一个念头跳出,不等他按住的,又一个,又一个,那些念头如蚕丝,紧紧裹住了他,他只觉浑身热的厉害。
这热在他再次抱起她时,更是势不可当。
于是他急急把她放在床上,就奔了出去。
病房里剩了自己,林蔚反倒放松下来,她真是有点儿不知怎么面对他,其实是很平常的事,但她就是羞赧得要死。
真是要命。
她默默坐了会儿,喝了半杯温水,觉得心跳如常,便慢慢躺下。
快点睡,睡着了就不用想这些烦乱了。
然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清脆的脚步声,还有一阵花香。
一个漂亮女士,怀抱花束,径直到了林蔚床前。
女士身穿深V明黄长裙,大波浪的长发披在肩上,妆容精致。
林蔚在看见她的瞬间,就想到了“明艳”二字,但她不认得她。
她刚要询问的,她已自报了家门。
“我是杜晴可,孟鸿的经纪人。”
“杜小姐,你好!”林蔚慢慢起身,靠坐在床上,请客人坐。
杜晴可把香水百合放在床头柜上,眼风扫过那床头卡,后退一步,依旧立在床前,笑道:“昨天的事,真是对不住林小姐,让您受惊了!”
歉意的话,以柔美的声音说出,非常悦耳,但林蔚却是半点欢喜也无,只觉反感,确切的说是讨厌。
因为她的眼睛里毫无笑意,那水光潋滟的眸子,带着审视、恨意、不屑的目光,如刀锋般盯在自己身上。
来者不善啊,难道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孟鸿?
林蔚想着,捻了捻手指,轻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小人造谣,智者定不会上当。”
“是啊,这么拙劣的谣传,谁会信呢?我第一时间就发了否认声明。”杜晴可的目光在林蔚左手无名指的金戒指上掠过,“但是,也防不住别有心思的人,会趁机做文章。”
她一顿,继续道,“孟鸿是特别好的人,体贴温柔,年轻多金,想嫁他的人可太多了。但是呢,人得明白自己的身份,贪嘴是会撑死人的!”
夹枪夹棒的话砸下来,林蔚听得明白,不觉暗笑,既然是来寻不痛快的,那就不要怪她了。
她的信条之一就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林蔚望着她,神色如常,“是,人贵有自知之明。姻缘一事,上赶着是不成的,自居正主更是不成,孟先生选谁,是他的自由!”
杜晴可眸色黯了一黯,笑容不改,声音却是高了三分,“这是自然,孟鸿早就心有所属,两人如影随形,好着呢。只是不想太早成婚,这才没有对外宣布。”
“那可就恭喜了,等孟先生大婚,我一定会随礼的。”
孟鸿在公共洗漱间冲了凉,担心被她瞧出什么,又下楼去超市买了桃子,这才赶回病房。
“林蔚,没有蟠桃,这油桃……”他的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她抬眼看住了他。
她能看他,他本应欢喜的,但此刻他只觉浑身冰凉,因为她的眼神很提防,是那种见了危险物事的提防。
他再不敢往前走,定在当地,如囚徒,等待法官的判决。
隔着两张病床,她的声音缓缓传来,“孟鸿,你可是喜欢我?”
当然!岂止是喜欢,我爱你啊!
但他没有如实回答,他的直觉告诉他,若他如实以告,他就休想再待在她身边了,她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他撒了谎。
“不,我不是喜欢你,你怎么会这么问?”说这话时,他低下了头,没有看她。
林蔚怔然,难道是自己想多了,不是当然最好,但他的举动……不行,得说个明白。
“那你这般照顾我?”
“我们是朋友啊。”他立即道,语速很快,“换做是你,遇见孟妍不舒服,你不管她吗?”
他猛地抬头望着她,“你不管她吗?”
“管。”
“这就是嘛,我照顾你,还有一个原因。”
她竖起了耳朵,迎着他的目光里是好奇,深深的好奇。
“你是小晨的母亲,小晨是我父亲的关门弟子,若要他知道我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他会动家法的。”
见他停住,她歪了歪头,“就这?”
“就这!”
啊,这可太好了!林蔚放下心来,面上涌上淡淡的笑,“是我多心了!你不要生气,我这么问,是不想令人误会。”
“谁误会?”孟鸿心一跳,眼光扫到那束香水百合,“谁来了?”
“不管是谁,我都不愿误会。”她道,心平气和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不会再接受别人,更不会结婚,我有小晨就够了!”
她看着他,认真道,“孟鸿,我祝福你,你会得遇良人,幸福一生,一定!”
她的祝福很真挚,他这个被祝福的人却是想哭。
美人刀果然伤人最深。
他看着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到底他哪里不好!
然他问不出口,他的心正在揪揪的疼,为了对抗这疼,他的气力都耗尽了。
之所以没有倒下,全凭意志在支撑,不能失仪,不能让她看出异样,否则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那时他就真没法……
“孟鸿,你站着干嘛?”孟妍快步进来,差点撞上他。
“我,我要洗桃子,对洗桃子。”他嘶声道,说完就往外走。
“你没事吧?”孟妍拉住他,见他神色不对,以为是那事又有了波澜,当即冲林蔚点个头,把背包扔在床上,“你给我过来!”
走廊尽头,孟妍拍了孟鸿肩膀一下,“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就那么点子事,还没搞定?”
她恨恨地道,“杜晴可怎么说的?我刚看她开车走了,她要真办不了,咱们报警就是了,让警察帮……”
“你说什么?”孟鸿一直望着窗外的,窗外雨还在下,天地间灰蒙蒙的,无光无亮,闻言他猛地回头,“你看见杜晴可了,在哪儿?”
“就在楼下,开着她的红色宝马!”
孟鸿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孟妍的声音,“你干什么去?”
“哦,你帮我把桃子洗了,给林蔚吃!”他复又转身,把手里的塑料提袋交给孟妍,“我去打个电话,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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