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第一朵补血花结了果，防御塔下的武则天醒了过来。

悬崖峭壁之上，朔风烈烈。防御塔视野极佳，在秋冬季节却也成了风口里的寒冷之地，从塔下俯瞰千窟城，整个城市依崖而建，地势险要，令人望而生畏。

伽罗给她带来了御寒的衣物，表情淡淡的，再不是在紫微宫做客时的模样。

“要不是造物主吩咐，这么冷的天，我才不会来防御塔这里。”说完，伽罗已经转身要走。

“她去哪了？”武则天问。

“不知道。”伽罗理了理身后的弓箭，走下小路。

女娲只说，要回道悬天处理点事情。没必要跟这个狼子野心的女人废话。

武则天看着伽罗消失在崖石后。

女娲想着大战在即，除了在千窟城干等着女帝恢复法力外，还得想好后招。她传送回倒悬天，找了梦奇和杨戬商议。

又过了两个七天，武则天服下了第二颗、第三颗补血果实。另一边，分布长安城的六座宝相花塔日夜赶工，也终于完工。

很久没有法力充盈的感觉了。出了防御塔，那个头顶华盖、长发飘飘的女人早已等着武则天。

换了一身“补天”套装的女娲，那身青绿色的袍子在风中飘来荡去，后幅上的七彩祥云图纹栩栩如生，在万物萧瑟的季候里如屹立不倒的青松翠柏，更见生机与伟岸。

转过身来，女娲悠悠对她说：“你随我来。”

话音刚落，天空上方出现一片缓缓旋转的白色光圈。女娲伸手邀请，武则天仍是不解：“这是？”

“我教你驾驭风暴觉醒之力。”

武则天握住造物主的手掌，瞬时两人进入那片巨大的光圈。这是女娲为其演示而特意幻化的虚空结界，星云在其中交织变幻，女娲的青绿袍子被罡风撕扯着，双手手腕上流转着紫电光环。

再一看，女娲已经露出真身，身下的蛇尾轻轻游弋，在北斗七星间那么一扫，星辰的辉光忽然塌缩成漩涡。

“看着昴宿。”女娲用尾指勾住武则天无名指，示范给她看，造物主的发梢掠过女帝耳垂，发丝间跃动的不是珠翠，而是细小的球形闪电。

银河在她们脚下翻卷如帛。武则天有些惊惧。

“别怕。风暴不过是你的武器，雷霆不过是星辰的呼吸。”

武则天的足尖刚触及星座，整条银河突然倒悬，亿万星辰化作齑粉扑面而来。

女娲稳住她，与她五指紧扣，暴烈的星屑在两人身侧凝结成青色气旋。

“现在，让奎宿的罡风穿过你的檀中穴。”女娲的蛇鳞擦过武则天腿间，星流轰然灌入她的经脉。女帝发间玉簪迸裂，乌发瞬间染上昴宿的苍蓝。

雷霆在她们交握的指缝炸响。

破碎的银河收束成环，那是二十八宿连成的星链，每颗主星都在武则天的指节上留下灼痕。

“让肺经走参宿，胃经接毕宿。”女娲继续指导。

那星链忽然绷直，白虎七宿的杀伐之气顺着女帝指尖涌入，她们的发丝在虚空中结出雷网。当女娲的眉心贴上女帝额间，星链骤然点亮，爆裂成星雨，雷暴能量随之化作甘霖。

……

结界消失后，武则天和女娲降落在崖顶。

武则天看着女娲恢复了人身的双腿，回想刚刚的十指紧扣和蛇尾的缠绕，有些触动。

“以司空震的武学造诣，他很快能领悟风暴觉醒之力。所以，这一招，你不能输给他。”女娲清楚，武则天长久以来高居庙堂之远，要自己体会到这些需要时日。

“谢谢你。”武则天诚心诚意。“事不宜迟，我们回长安吧。”

女娲点点头。

她们知道，司空震的塔阵建成后，很快便会开阵施法。要悄悄进入长安城，须得掩饰身份。她们扮作伽罗的两位随从，以千窟城使节之名进城参加万国盛会。

每年正月，是河洛接受万国来朝的日子。此时还是寒冬腊月，长安城已下过几场雪，但往来频繁的车马人流早已使城内道路冰消雪融了。

进城后，伽罗等三人被安置在定鼎门住下。虽然千窟城提早赶到，竟也不是最早的，海都、玄雍、益城的人也到了。

“这些人如此心急，莫不是冲着魔种宝石吧？”三人围坐在定鼎客房茶案旁，女娲起疑。

武则天立刻明白了女娲的意思，说道：“我有办法弄到来朝宾客名单，可以一查。”

“你不便出去，还是吩咐我吧。”伽罗站起来。

“对，不要暴露身份。”女娲赞同伽罗。

“我写封密信，你出去想办法递给大理寺李元芳，如果不方便……去长乐坊找公孙离也可。”武则天想，递给这两个人比递给上官婉儿和狄仁杰要保险得多。

“不难。”伽罗点头。

破魔之箭果然不负使命。当晚，上官婉儿的雀鹰便一声不鸣地停在了客房窗格子上，颈下系了回信。

女娲和武则天察看名单，在伽罗的帮助下一一排查各位英雄们的绝技。

其中能造成龙王防线密集的小范围伤害的……范围可以缩小到两人，海都执政者米莱狄和玄雍太后芈月。

“米莱狄可以召唤机械仆从，芈月太后召唤的是暗影仆从，两者都有能力对龙王的防线自动攻击，虽然机制不同，但可以造成类似的效果。”毕竟是熟知千窟城典籍的伽罗。

武则天和女娲对视了一眼。

“这两人，我们都要留意。”

放回雀鹰的时候，她们寄回了几个字：以辉光为号。

塔阵既成，司空震随时会有所动作。她们三人在定鼎门，听着外面城民迎接过年的种种喧闹市声，心里并不安稳。米莱狄和芈月，她们并不进出，只是两人使节团的随从们经常进城，伽罗和女娲跟了几回并没什么发现。

为了及时知晓虞衡司的动静，女娲入城第一晚便溜了出去，在离定鼎门最近的宝相花塔上放了一块补天石。若有人在其上施法，她可以通过补天石感应到。

连日以来，塔顶风平浪静。

只是定鼎门越来越热闹了，参加万国盛会的使节团陆陆续续赶到，客房和走廊上常常人来人往，甚至有人学着长安的风俗在空地上放炮仗。

伽罗有些耐不住，时不时还是会去茶楼上观望一番塔阵。武则天和女娲心里着急，表面上仍是静静等待。

直到除夕夜，守岁的人都已经睡下了，黑暗中，女娲忽然睁开眼睛：“补天石动了！”

武则天和伽罗同时醒了。

女帝冲到窗边，打开隔扇，朝夜空外打出一簇“辉光”法球，如一发璀璨的烟火遽然升空，发出无声的爆炸。

一行三人立刻赶去高塔。

和女帝离开长安那晚似的，子夜的城池黢黑一片，只隐约可见七座高塔屹立。她们刚出了定鼎门，夜中便亮起了静默的闪电——那是从六座宝相花塔上发出的，六道幽蓝色的光波，朝虞衡司塔而去。

虞衡司塔上的光芒更甚，接收了其余高塔上汇聚来的能量后，一团亮蓝色的光圈像心脏般跳动。虽看不清，但塔尖上的，无疑就是司空震和宝石。

法阵已经缔结，正在破开宝石，给司空震输送魔种能量。

多浪费一秒钟，司空震体内就多一份魔种能量。

疾行期间，武则天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去了。

快得像一道黑影，朝虞衡司方向而去。

芈月遁入“暗影之月”后，可以动若流星，这是伽罗早就提醒过的。

到了塔下，武则天以辉光之力朝宝相花塔上之人打去，法球闪耀而精准，塔顶的结阵人摇摇晃晃，却还是稳住了脚跟。她想起女娲事前的提醒，结成法阵后自成一道稳固屏障，寻常之力无法破开。那就只好用“生杀予夺”了。

另一边女娲上塔后先取回了补天石，回身向法阵的蓝色路径上连续掷出矩阵空间，随即将补天石推了出去。

矩阵空间互相连接，形成通路，补天石进入空间后迅速迁跃，一瞬间便转移到了虞衡司塔上方。

补天石虽不能破阵，却能吸纳能量，干扰司空震的独享。

随后，女娲释放纯净能量，一道亮若白昼的光柱从她指尖迸发，直击塔顶的结阵人。

光柱聚焦之下，结阵人坚持不了多久便倒下了。

六道蓝光登时少了一道。

“轰！……”

武则天那边的高塔倒塌了。女娲望了望，是女帝的“生杀予夺”，其中还有风暴觉醒之力。

第三座塔与此同时也在承受袭击，塔顶发出的蓝光时断时续。

遥遥望去，塔上笔墨飞舞，那是上官婉儿的飞白藏锋。女帝知道她这招的厉害，逆锋起笔，矫若游龙。

剩余两座，分别是狄仁杰和伽罗在。武则天再次发出辉光信号，告诉女娲自己前去助伽罗一臂之力。

女娲见每座塔下都有人破阵，便以蛇尾一扫，顷刻间游出十丈开外。现在要对付的就是眼前笼罩在魔种蓝光之下的司空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