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醇酒4

夜里的十二点钟,卡米尔被爸爸匆匆忙忙的叫了起来。

梦境里面关于和雷狮的以后时光,在卡米尔懵懵懂懂的时候,破碎的一干二净。

卡米尔揉着眼睛,看着妈妈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嘴角的血迹还来不及擦干净,就连忙用干净的上,摸了摸卡米尔的头。

然后嘴角还有扬起温柔的一如既往的笑容,去粉饰太平。

可是卡米尔知道,妈妈现在非常非常的不舒服,而且看上去就是在强颜欢笑。

卡米尔听见爸爸急匆匆的一把抱起妈妈,尽可能温和的冲着卡米尔道:“爸爸和妈妈去一下医院,卡米尔现在在家里面,不要给陌生人开门,等一下姑姑会过来,好不好?”

别人没有钥匙,可卡米尔又太小了。

卡米尔不明所以,可是直觉告诉他,他不想留在家里面,独自一个人。

他眼圈泛红,拉着爸爸的衣角道:“爸爸,我可以跟着一起去的!”

说罢,踢踏着拖鞋,跑到客厅里面把妈妈喜欢吃的糖放进了口袋里面。

又急匆匆的跑到玄关,换上了鞋子,眨着眼睛。

爸爸叹了一口气,抱紧了妈妈,道:“抓紧爸爸的衣角,一起走吧。”

一路的疾驰。

卡米尔只听见妈妈时不时的咳嗽声和断断续续的,爸爸的安慰声。

“会没事的。”

“你不怕,我也不怕。”

“别开玩笑,我不能没有你。”

好像是妈妈说,要是不小心,没有治好,就让爸爸找别人吧。

卡米尔在后排昏昏欲睡,睡着之前,看到了一阵刺目的白光,和爸爸妈妈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是车祸。

卡米尔的头撞到了车门,额头流出鲜血,再次陷入昏迷之前,卡米尔看见爸爸一手拉住他的衣摆,让他不再往车门上撞过去,一手护住妈妈的头。

爸爸几乎整个人都抱着妈妈。

妈妈洁白的额头上面流出鲜血。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的穿破了一片黑夜,却没有刺醒他们一家人。

等卡米尔再次醒过来,先是满手白色的碎杂杂,和粉色的塑料碎。

这不是糖,卡米尔突然意识到。

妈妈从来不吃除粉色,上面有不一样花纹的糖。

他不知道妈妈得了什么病,只知道,他身边现在空无一人。

爸爸去世了。

妈妈在重症监护室里面。

亲戚朋友赶过来了,第一时间是问自己,家里面的钥匙有没有?家里面的钱和银行卡放在哪里?

卡米尔不知道,然后那些亲戚就生气的走开了。

卡米尔都没有见过那些亲戚,和家里面往来的只有姑姑,没有其他人。

最后也只剩下姑姑一个人陪在自己身旁,轻声说:“他们,以前因为一些事情,和你们家关系不好,现在过来,也就是为了你们家里面的钱。”

卡米尔皱眉,他听不懂。

姑姑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继续道:“他们害过你妈妈,害你妈妈生病,要离他们远一点。”

三天之后,卡米尔手里面抱着一个陶罐子,和在救护车上的妈妈,一旁陪护的姑姑,一起去了另一座城市。

手里面还握着一张银行卡。

姑姑托人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和尽可能高一些的价格,转手的房子。

把家里面的存折也带上了。

奔赴去了一个未知的远方,和一个不明朗的未来。

雷狮的家里面可算得上是鸡飞狗跳了。

雷狮脸上沾着面粉,看着他哥哥,雷蛰,优雅的摇着装着橘子汽水的酒杯。

不仅如此,还可以稳稳的避开从他那里飞出来的面粉。

反倒是从一旁经过,不慎被甩了一身的雷伊,看着自己哥哥悠悠闲闲的模样,还饶有兴趣的挪一步,挪到她身后。

而厨房里面的雷狮则是努力的揉着面粉。

只是这面粉,怎么越揉越少呢?

雷伊看不下去了,冷冷的瞥了雷蛰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雷蛰去帮忙。

结果雷蛰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那个臭小子不让别人帮忙,只允许我口述,远程指导,硬要自己做,我能怎么办?”

雷伊扶额,也压低了声音,“雷狮认识的那个小孩,搬家了,不告诉他一声?毕竟这怎么说,那也是我们家的一个分支的……”

雷蛰继续耸肩道:“你告诉他呗,反正他不相信我。”

雷伊叹气道:“活该你!小时候要欺负他,我拦都拦不住!”

紧接着,雷伊忧心忡忡的道:“他们家在去医院的时候又出车祸了,有人过了,这要不要和他讲?”

雷蛰也面色凝重道:“这……算了吧,这小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雷伊最后道:“也只能尽可能帮一帮了。”

雷蛰点了点头,道:“你安排吧。”

说完,雷蛰收拾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摇着酒杯,时不时指导一下雷狮。

“用点力揉面!说了买现成的,还偏不!”

“鸡蛋壳掉进去啦!”

“不是这样子的,哎呀!”

在这样子漫不经心,甚至有一点让人气血上涌的指导下,雷狮咬着牙继续做着。

他甚至都可以闻到蛋糕上面都有的,甜腻腻的味道。

可是雷狮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在逐渐成现的蛋糕上面挤着雷蛰教的兔子。

白色的小兔子和蓝色的眼睛。

一边竖立的耳朵和一边耷拉下来的耳朵。

远看还好,近看,像一只不开心的兔子。

还没有一点鲜活的样子,和旁边雷蛰挤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但是雷狮已经非常满意了。

隔天,雷狮就带着包装好的蛋糕,等在树下面。

夏天,蚊子特别多。可是雷狮也没有什么怨言,就是等。

等到天黑,卡米尔都没有出现。

雷狮安慰自己,肯定是这两天,他还在生气,过几天就好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雷狮就这样子,等过了,一个夏天。

手里面的蛋糕换了不知道多少个,自己也不知道一口一口的吃掉了多少个。

蛋糕越来越好看,雷狮也逐渐不讨厌蛋糕的味道了。

可是卡米尔一直都没有出现。

那一个夏天,是雷狮唯一一个,一直一直等着一个人的夏天。

不出雷蛰所料,雷狮一开始果然不相信他的话。

可是,雷狮等了一个夏天。

等到后面,年幼的卡米尔变成了一个小点,雷狮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可是每一年夏天,晚上的梦里面,全部都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睛。

和一整天,不燥的微风。

远在另一端的卡米尔握着母亲的手,过完了自己之后,好久好久的生日。

没有蜡烛,没有蛋糕,只有自己的生日。

直到长大,一定要回去才能参加高考,他们才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卡米尔一直记得,回去的第一天,是开学日,他请假了。

但是还是在空闲的时候赶去看了一眼开学典礼。

毕竟医院都特意选在了离学校不远的地方。

校园外面,卡米尔看见一个紫色眼睛的少年,偏头和一旁的,好像是同学的人说着话。

紧接着,他就听见另一个人跑了过去,喊道:“雷狮老大!”

原来那是他童年里面,那一,最耀眼的未来啊!

卡米尔感叹。卡米尔苦笑。

他们的生命在夏天的末尾,再一次交织在一起。

OK,现在又是雷狮的视角了

——

等卡米尔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整个人都很阳光。

刚好这个时候,雷狮下楼,打算去办公室门口等卡米尔出来。

卡米尔抬头向上看的瞬间,恰好和低下头的雷狮对视。

雷狮盯着卡米尔的笑容,不自觉的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后颈。

然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卡米尔往上迈了几步,看见雷狮还没有反应的愣在原地,就是只有眼睛跟着自己的动作移动。

在卡米尔擦肩而过的那一个瞬间,雷狮伸手,把卡米尔扯进了怀里面。

“给新同学一个拥抱,不过分吧?”

卡米尔红着脸在雷狮怀里面点了点头,然后抬手回抱住了雷狮。

日子本来就应该这样子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卡米尔母亲的身体也奇迹般的好转起来了,卡米尔身上的负担也在雷伊他们的帮助下,慢慢的减轻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学弟学妹给学长写鼓励信的时候了。

这一次,阴差阳错,卡米尔不再是比雷狮第一个年级的学弟了,变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

雷狮自然也就不期待那封让他们缘分开始的信件了。

反而是拉着卡米尔和帕洛斯他们一起逃课出去吃烧烤去了。

还顺便把教室里面的粉笔全部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反正躲不掉,不如直接拒收。

而且是由班主任负责分发,上辈子,有同学在这一天请假了,雷蛰就没有发给那个同学。直接给了下一个名次的同学。顺延下去了。

因为高三的学生比高二的要多一些。

这一波,雷狮就是要效仿。

等雷狮回到教室里面,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信封。

站在教室外面的帕洛斯不可否置的耸了耸肩,直接拉着佩利会自己班上了。

雷狮一边在心里面默默的给雷蛰记上一笔,一边把信封放到卡米尔桌子上面。

“不想看,你替我看吧。”雷狮趴在桌子上面,打算睡觉。

卡米尔无奈的拿起信封,打开。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卡米尔倒了出来,展开。

上面的字体看起来异常眼熟,不过卡米尔也没有多想,就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低声问道:“大哥,打算回信吗?”

雷狮声音闷闷的道:“你替我回好了。”

“哦。”卡米尔应了一声,准备拿张纸写回信。

可当卡米尔写下一行中规中矩的内容之后,卡米尔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看到那个字会觉得眼熟。

信纸上面的字体,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卡米尔皱眉,翻到信纸的背面,上面写着一串账号。

是他上辈子的社交账号。

可能是看卡米尔太久都没有什么声音发出来,雷狮便抬头,看向卡米尔那边。

正打算问一句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卡米尔位置上面空无一人。

雷狮心里面隐隐有一些不安的感觉,于是问前面的人道:“卡米尔去哪里了?”

前面的人恭恭敬敬的回头道:“好像是去高二找人去了。”

雷狮心里面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紧接着,他就看见了两张信纸,在卡米尔桌子上面。

雷狮拿起来一看,两张纸上面写着一模一样的字迹。只不过,一张上面写满了,另一张上面只有一行。

都是卡米尔的字,雷狮认识的。

雷狮不明白为什么卡米尔要写两张纸,于是,他单独拿起那一张上面字多的看了起来。

“学长,你好。”

一个中规中矩的开头。

“应学校的要求,祝学长高考顺利。”

学长,你好。

应学校的要求,祝学长高考顺利。

我大概知道我写的会给谁,听别的同学说过。

当时本来应该是要给另一个学长的,可是这一次考试没有发挥好,所以就交到了你手上。

希望学长可以好好发挥,考出好的成绩出来,不要让学校失望,也不要让自己失望。

未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面的,不是别人的。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学长可以帮我解一个题目吗?

如果可以的话,请,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

在纸的背面。

雷狮看着纸上的题目,他之前没有解,现在他想要解了。

雷狮翻到纸的背面,上面是一串熟悉的数字。

他才突然想起来,和卡米尔在一起快一年了,他都没有加卡米尔的联系方式。

不知道卡米尔住在哪里,不知道卡米尔的母亲在那个医院里面。

甚至都没有见过卡米尔的母亲。

雷狮愣在原地,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了力气。

眼前一黑。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是他真的好累啊,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在睡着之前,雷狮看见眼前多了一个小孩子。

笑盈盈的递给了他一颗糖。

粉色的包装。

然后眼睛是蓝色的,像一片未经污染的天空。

紧接着,小孩子在他眼前一点一点的长大了,变成了卡米尔,长大之后的卡米尔。

雷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了,不记得小时候自己就见过卡米尔了。

然后雷狮看见自己,站在卡米尔面前,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卡米尔的嘴角。

之后就再也不知道,天空是什么样子的了。

“雷狮?雷狮!”

“刚刚不都还睁开了眼睛吗?”

“怎么回事?”

耳边是雷伊的声音。

雷狮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病房里面。

“姐,我怎么了?”雷狮很疑惑。

雷伊焦急的神情褪却了一点,“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在游轮上面的时候掉到了水里面,然后现在睡了快半年了。”

紧接着,雷伊忍不住数落道:“都二十六岁的人了!掉到水里面不知道呼救啊!”

雷狮一愣,二十六岁。

那不应该是,他和卡米尔一起出车祸,然后卡米尔过世吗?

当时在游轮上面举行的家庭聚会他根本没有去啊!

雷狮急忙攥住雷伊的手腕,慌张的问道:“卡米尔呢?!”

雷伊眼中闪过疑惑:“什么?谁?”

雷狮继续慌张的问道:“我对象啊!卡米尔啊!”

雷伊不解的道:“不是,弟弟,你在水里泡傻了啊?你单身二十六年,有什么对象啊!”

紧接着,雷伊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迟疑的道:“卡米尔?就是那个小孩啊!”

雷狮点头。

然后就听见雷伊声音平静的说:“我们家那个远方亲戚家的小孩,早就死在了六岁的时候,现在他们家里面只有他妈妈还活着。”

雷狮突然意识到,他做了一场梦。

因为小时候的一个遗憾,他编织了一场梦境。

在溺水的时候。

雷狮脑海里面涌入了许多其他的画面。

是九年,没有卡米尔的九年。

原来他们之间的爱,不过是自己因为遗憾而做的一场梦。

在遥远的天边,雷狮再也没有见过比那年夏天更璀璨的蓝天了。

他等了一个夏天,吃了一颗糖,换了一场梦,苦了一辈子。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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