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谢谢姐

“回来了。”雷伊抬眉，神情恹恹，“走吧，回去了。”

纵使是半夜三更被赶出来接人，现在困的要死，皇姐的背也是挺直的，宽大的衣摆扫过，暗角，却没有把公爵城堡里面的黑暗扫去。

她是唯一一个，被所有雷家人认可的，有资格继承未来公爵位置的人。

就算是雷蛰和雷狮，也没有获得过那么多的认可。

雷狮被风糊了一脸，连戴在头上的头巾都被吹掉了，险些站不住脚。

后面的帕洛斯和佩利两个挨在一起才堪堪在狂风之中站住脚。

但是雷伊依旧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很稳。

雷狮想，可能某一天，皇姐会成为举国上下最厉害的公爵，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名字，而不像现在，他们只知道，这是雷家的小姐，脾气不好，不要惹。

没有人知道，她叫雷伊，是一个既坚强又温柔的女人。

她的手上可以握着枪，也可以拿着故事书。

“姐……雷蛰呢？”雷狮在风里面问。

雷伊不屑道：“在城堡里面睡大觉呢！”

姐弟俩是没有一个尊重他们共同的哥哥的。

雷狮跟着不屑道：“懒惰！”

雷伊并没有把城堡当做家，和雷狮一样，她从来不喜欢那里。

阴暗逼仄，充满算计。

“小姐和子爵回来了。”

仆人们的声音轻飘，雷伊明显也不在乎这些。

雷伊微微仰着头，带着盛气凌人的姿态，宣发命令道：“带他们去安排好的房间，另外，你们今天晚上的值夜到此为止，明天早上记得去找管家要加班费。”

就算是这样，雷伊的声音也不大，在夜里面透着温柔。

是雷狮听的最多的声音，小时候每一天的夜里，他的床边会有人为他讲一个故事，告诉他这个世界和父亲告诉他们的不一样。

他们不是生来高贵，他们只是命好。

“姐，那个……”雷狮声音卡顿了一下。

雷伊头也不回道：“明天早上给你，明天父亲他们会去看你的人鱼，你只有本月十五夜里有唯一一次机会。”

“知道了。”雷狮也是只在自己姐姐面前规规矩矩。

雷狮刚打算快步越过雷伊，好带着帕洛斯他们一起上楼睡觉的时候，雷伊突然伸手。

雷伊摸了一下雷狮的头，声音淡淡的，“头发长长了，头巾掉了，长高了。”

雷伊出去其他国家学习了三年，回来的时候，他刚好在人鱼岛上面，完美的错过了。

“嗯，是。”雷狮低下头，方便雷伊摸。

雷伊抬手，下一秒就又拍在了雷狮的头上，轻轻的，“睡觉去。”

雷狮想，这里虽然不是家，但是里面有家人在，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月九号。

全城都在一起准备着十五日，一百八十年一度的庆典——

诞神日。

据说在那一天，他们先辈赖以生存的海神诞生，从什么变成神，他们不清楚。

而人鱼的十八年，等于人类的一百八十年。

虽然上一个诞神日，神明没有降临，因为海浪没有波澜，一天平静如常。

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下一个诞神日。

可是他们忘记了，海神是从人鱼族中选出来的，不是从人类中选出来的。

上一个备选的人鱼，在十八岁的那一天，没有身份的象征，被判定为——

死亡。

人鱼齐齐在海底唱着赞歌，寄希望于人类不要再继续贪婪下去。

海神已经保佑了他们风调雨顺，他们却想要杀死海神的后人，以换取长生。

“就算是神明，也不能长生吧……”一个研究人员看着坐在玻璃底上的卡米尔，短发变成了长发，染上了蓝色。

研究人员以为自己说的话只是自言自语，因为他眼前的这条人鱼，会在诞神日的时候，被烧死。

在这之前，他们会抽干他的血，剥下他的骨，但又得让他醒着，被烧死。

一方面是处理人鱼的尸体，一方面是献祭给海神，以祈求这一次会有神明诞生。

这是今天凌晨临时做出来的决定，目前还没有通知下去。

“神明……也会死……”卡米尔气若游丝的回应了一句，隔着玻璃，转头看向了那个研究人员。

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和画本上面的海神的眼睛一模一样。

研究人员一惊，心底升起来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或许，他们就是在，亲手杀死自己供奉的神明。

卡米尔眼里涌上了一股平静。

他看到了那些人的想法，都想要杀死自己，他已经不害怕了。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雷狮在靠近，现在就在自己头顶上的每一个角落里面。

思念有声，跨过距离，传到卡米尔心里。

“我也想念你。”卡米尔在心里面默念，“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雷狮躺在床上，心里面涌起来了一阵接着一阵的不安。

他总感觉要出事。

×月十号。

雷伊一出房间门，就被雷蛰堵住了。

“他们要献祭掉那条人鱼！”雷蛰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而且会在十四号晚上就开始分割人鱼的骨血肉！用他们认为最纯洁的皮，套上其他祭品，一起烧掉。”

雷伊愣了一瞬：“之前有过这个习俗？”

雷蛰道：“没有，但是上一次的他们想要这样搞，只可惜人鱼被放跑了，那名放跑人鱼的研究人员也直接被判决死亡了。”

雷伊叹了一口气，雷蛰就继续道：“你快去告诉雷狮，他的小人鱼要出事了。”

雷伊又叹了一口气。

雷蛰蹙眉：“你还在犹豫什么？”

雷伊抿着唇，无情开口道：“那你倒是别挡着门啊！废物哥哥。”

雷蛰尴尬的收回了手，顺便抗议一句：“我是你哥！放尊重点！”

雷伊头也不回道：“知道了，废物哥哥。”

雷蛰气得直跺脚。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对于刚刚听见的消息，雷狮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姐，我现在就想……”

雷伊打断道：“不行，太危险了！只有十四号的防卫是最薄弱的！而且刷卡之后的人脸识别也会关掉。”

雷狮最终也只能愤愤不平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面，“我知道了。”

帕洛斯和佩利两个人坐在一边，根本不敢说话，生怕下一秒雷狮就直接掀桌子走人，和当时要去人鱼岛前，和他父亲谈判的时候一样。

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帕洛斯简直不想说什么了。

桌子的命不是命吗？

雷狮迅速冷静下来道：“帕洛斯，你是类人鱼，比较危险，负责放哨，佩利，你紧跟着帕洛斯。”

“那雷狮老大你呢？”帕洛斯反问：“难不成你想一个人去面对那一整个实验室的科研人员？”

该说不说，虽然科研人员看上去都弱不禁风，可是他们手里面有电击棍，有毒药，有病菌，一点也不安全。

“对啊！雷狮老大，我们可以一起去把卡米尔带回来的！”佩利附和道。

雷狮垂头，轻笑道：“好。”

雷伊一脸平静的抬手揉了一下雷狮的头，从衣服兜里面把门禁卡掏出来，递给雷狮道：“拿着吧，之后我估计还要随一份份子钱，他有什么喜欢的么？我提前买好。”

雷狮惊诧不已：“姐，你怎么知道……”

雷伊敲了一下雷狮的头顶：“你小子，藏不住一点事，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雷狮道：“姐，他喜欢我，你怎么送？”

雷伊又敲了一下雷狮的头，威胁道：“就你？”

简直就是妥妥的嫌弃姿态。

雷狮拿过门禁卡，认真下来道：“谢谢姐。”

雷伊一愣，难得冲着雷狮笑了一下，“嗯。”

雷狮想，姐姐在这个世界上，是对他最好的人之一。

姐姐，从始至终都是家人。

×月十一号。

卡米尔感觉今天比昨天更难受，因为他要开始被放血了。

在他清醒的状态下，把他的皮剥下来，卡米尔想，人类真残忍。

×月十二号。

之前那个他搭话过的研究人员是今天值班的人，给他拿了一些好吃的。

里面有桂花糕。

那个研究人员的眼睛很漂亮，是璀璨的金黄色，配上一头有一点乱糟糟的白色微长发，很有知识分子的气息。

“你姓帕吗？”卡米尔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问道。

对方给他递糕点的动作一顿，温润的笑了一下，“是，你可以叫我帕老师。”

时间是一个圈，卡米尔这一次不想拖累他。

所以卡米尔轻声道：“好，帕老师。”

×月十三号。

篝火已经准备好了。

神明即将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