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两个星期。

有一天早上开始，程芸又不和我说话了。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上课，她不等我就走了，我也没机会问她。

当然，我可以发微信。可每次都这样会不会让人厌烦？显得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是，我的确很敏感，很斤斤计较。我不愿意被我所喜爱的朋友冷漠以待、忽视彻底，我占有欲比较强。

但是再次被莫名其妙冷暴力，我心里也是有气的。

这次我不想先低头。

我什么都没做错。要是真有什么你不满的地方，你应该说出来啊。而不是突然的不理人，莫名地冷暴力。

我真的不懂。

程芸，这是第四次。

*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大约早上九点的时候，我被舍友的说话声吵醒。既然醒了，就干脆下床去上个厕所。

我拉开帘子下来，看见程芸坐在床上抬着头和舍友b在说话。

我确信，她也看见我了，不过转瞬就把视线挪开。

我听到她们在说要去哪玩，要去看什么电影之类的。

她声音不算很小，特别是我们宿舍不大，床与床之间隔得很近。

我知道她知道我听见了。

但。

没有约我。

我也负着气，你先不理我的，我也不要先和你说话。

我没有主动提出我也想去。

即使我的确很想看这个电影。

等我上完厕所，刷完牙出来，发现她俩已经走了。

我默默爬上了床，刷着手机。

等到下午六七点的时候，我看到了程芸发的朋友圈。

她们去吃了湘菜，看了我想看的那部电影，逛了商场。

还有她俩的亲密合照，笑得很开心。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沉默地熄掉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

吃完饭洗完澡后，我背起书包去教室自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22点了。

我打开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和程芸的微信聊天页面，越想越难受。

这是第四次了。

我们认识才一年多一些。

我闷着气想道：程芸，你总是这么对我。我不要再理你了。

我不要再理你了。

我不要像个卑微的舔狗一样，每天期期艾艾地等着你那偶尔施舍出来的垂幸。

结果我也没想到，很快，我就被打脸了。

因为就在下一秒，程芸发了消息给我。

“萱萱，你在教室吗？下课后去不去喝糖水？”

她主动的邀约、主动的破冰，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我雀跃地秒回。

“好啊好啊。”

“不用等10点30分下课，你现在有空吗？咱们现在去呗。”

“学校大门左边那家挺好吃的。”

……

我刚立下的flag又倒了。

她发一条，我立刻回了一连串。

嘴角咧得，我真是不想说。

等我回过神来，不知道该说自己什么。

也许真的是舔狗吧。

从小没多少朋友的经历，让我的包容力越来越强，我害怕失去任何一个朋友，特别是像她这样和我的兴趣如此相合的。

因此，只要她先主动破冰，我就不可能拒绝她。

对于她主动求和的信号，我还是开心的。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去纠结她先前为什么突然又不理我。

不想？

其实是不敢。

我怕这个问题问出来，会让我们走向分道扬镳的两条路。

我怕。

于是我再次自欺欺人。

我不问，不深究。

所以这镜花水月般的友情关系，能持续地久一点吗？

还会有第五次冷暴力吗？

*

答案是，有的。

第五次发生在喝糖水那晚起，后数第11天。

这天是周日早上。

我起得比计划中要晚，现在已经9点了。

突然有点懒得去教室。

我洗漱完坐在桌前刷了会儿小红书，刚好刷到有人附图强烈推荐广式茶点。

都是我爱吃的烧卖、虾饺、紫米肠等等。

看起来好香。

我忍不住又想吃了。

正好这个时候，程芸拉开了帘子下床。

我兴奋地将手机递给她看，想到还有人在睡觉，小声问道：“芸芸，你等会要去学习吗？如果不的话，要不要去喝早茶？我好想吃！”

她滑了几张图片看了看，语气难掩雀跃：“看起来好好吃诶！等我刷个牙，我们一起去！”

“好！”

等我和她即将出宿舍门的时候，陈欣蕊刚好路过，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啊？”

我侧头看了看程芸，她没说话。

这一年多来，陈欣蕊一直都是和程芸关系比较好的，平时和我说话也比较少，这话显然是在问程芸。

不过她为什么不回应呢？

我有些奇怪，但不回答也不礼貌。我便替她说了句：“我们去吃早茶。”

“啊，我还没吃过呢，我也想去！”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我说。

其实我是想和程芸俩人出门的，我和陈欣蕊关系比较一般，多了个人插进来不免尴尬，我心底是不太愿意的。

但程芸还是没回答。

我想着，都是舍友，拒绝也不好，而且她和程芸关系好，一起出门程芸应该没有异议，我更不好拒绝了。

想来程芸估计是考虑我的意见，才不会应，让我自己决定的。

想到这，我便出声应道：“好啊，那一起去吧。”

下楼后，直到打上滴滴，程芸还是没开口主动说话，我有点疑惑，却也没多想。

等到了茶楼，点菜、上菜再到吃完这一整个过程，我主动和程芸说了几句，她每次都是只简短地回应，却不接话问话。

“嗯。”

“好吃。”

“还行。”

就这样。

和她平时相比，简直是一反常态。

我忽然感到精疲力尽，弯下背来泄了气，颓废气息拢住我的头顶。

我真的想问：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我哪里又惹你了？

我觉得没意思极了。

真的。

由于我坐她俩中间，并且陈欣蕊可能也看出了程芸的冷脸，便一直和我搭话，没有和她聊天。

我心里也有气，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便也不再自讨没趣，沉默地吃，或是和陈欣蕊聊起天来。

打滴滴回去的路上，气氛实在太尴尬，我俩便也没再说话，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沉默着，直到下车。

回去的时候已经差不多14点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在午休。

我轻声上了床后，躺在床上忍不住分析起程芸一路冷脸的原因。

难道是口味不合？

可明明是她自愿去吃的啊，要是不想，一开始就应该提出来的。

而且她原本还挺正常的，是打滴滴那时候开始才不对劲。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后悔了？觉得我打乱了她学习的计划，浪费了她一早上的学习时间？

可是明明是她自己答应的啊，我又没有逼她……

搞不懂。

我越想越烦躁，越想越委屈。

第五次了，程芸，第五次了。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会疼，会难受。

*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又开始了冷战，谁也不理谁。

和宿舍其他人有搭过话，就是没和对方交流。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我正坐在桌前吃着外卖。

舍友a突然问我：“萱啊，你和芸芸是吵架了吗？怎么这几天好像没看你们讲话了呢？”

她没有控制音量。

程芸也在宿舍。

她肯定听见了。

就在我想着合适的措辞回答的时候，程芸走了过来，像是顺着舍友a给的台阶下，伸手戳了戳我的肩，委屈地控诉我。

“这个家伙，我不和她说话，她就不和我说话，哼，总是我主动，我要控诉你。”

她话中带笑，我听出了和好的意思。

我其实有点气笑了，便也不再沉默，顺着她的话说：“什么啊，明明是你喝早茶那天突然冷脸的好不？”

为避免尴尬，怕她觉得我在骂她，我是笑着说的。

我真的很好奇，接着问道：“所以你那天为什么突然生气？”

她只是扯了扯唇角，眼神有些漂移，“没有啊，我那天只是累了。”

我：“……”

累了？

在打滴滴的时候，还没出发的时候，你就累了？

累了也不是这种表现啊，累了也不和我们说，单方面就开始了冷暴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如果深究下去，刨根问底得到真实的原因，我们便也没有和好的可能。

程芸看我不说话，想着调节气氛，又接着开玩笑说道：“哎呀，我不是担心你把我给拐了吗？那天的茶楼附近那么破旧，怪吓人的，哈哈。”

也许她自认是开玩笑才这么说吧。

可我听了却觉得更难受，不管这话是真，是假。

担心我卖了你？

搞笑。

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了，要卖早卖了，何必等这个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

我又不是坏人，我来这个城市是求学的。

我力气没你大，长得也没你高，在这个城市也是同样的人生地不熟，我卖你？

如何做到？

那个茶楼，是我上小红书刷到的很多人好评推荐的地方，那天我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去，被周围环境所震惊的不止她一人。

所以，她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或者，她是开玩笑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真实的原因。

我突然没由来地感觉疲惫，有很多很多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去。我不想去较真了。

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没有去追究，就为了维持这个也许早已薄如纸片的友情。

因为我真的不想失去她。

这一次，也同样的，我也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和她打闹几句又算是和好了。

我努力忽略心里的空落。

但心底仿佛有什么裂痕越开越大。

这次，是你对我第五次冷暴力。

最后一次吧，程芸，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信你，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