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时润的真传后,林露茜按照他告诉她的方法,认真地浏览了一番目录,选择了浪漫主义时期。
这一时期的篇幅很长,分为前期和后期。她再次缩小了范围,选择了前期中的湖畔派诗人。
而湖畔派诗人中,她选择了华兹华斯作为研究对象。
因为那个大部头里只有华兹华斯的生平介绍和部分诗选,她决定去借几本更为详细的著述作为补充。
于是,林露茜第二天就趁着没课的空闲再次去了图书馆。
华兹华斯作为文学大家,很容易便找到了整整一书架与之相关的著作。
为了方便,她干脆找了本诗集坐在地毯上翻看起来。
华兹华斯作为“湖畔派”诗人之一,隐居湖区,寄情山水,崇尚自然风光与平实之景。
这一点颇和林露茜的胃口,一首又一首地读下去,不久便被一首名为《水仙》(“The Daffodils”)*的诗作吸引了。
The Daffodils
——Written by William Wordsworth
I wandered lonely as a cloud
That floats on high o'er vales and hills,
When all at once i saw a crowd,
A host,of golden daffodils;
Beside the lake,beneath the trees,
Fluttering and dancing in the breeze.
……
For oft, when on my couch i lie
In vacant or in pensive mood,
They flash upon that inward eye
Which is the bliss of solitude;
And then my heart with pleasure fills,
And dances with the daffodils.
《水仙》
威廉·华兹华斯
我孤独地漫游,像一朵云
在山丘和谷地上飘荡,
忽然间我看见一群
金色的水仙花迎春开放,
在树荫下,在湖水边,
迎着微风起舞翩翩。
……
每当我躺在床上不眠,
或心神空茫,或默默沉思,
它们常在心灵中闪现,
那是孤独之中的福祉;
于是我的心便涨满幸福,
和水仙一同翩翩起舞。
林露茜小声朗读了两遍。
华兹华斯的语言平实而不乏清新,自然流泻,优美生动。
她简直被吸引住了,干脆打开笔记本,唰唰将整首诗誊抄在空白扉页上。
字迹飘逸而恣意,不循章法,倒有种别样的自然感。
林露茜抄完之后,将笔记本重新扔回了地上,又继续往后翻一页,读其他的诗作。
突然,地毯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林露茜想估计是其他学生走过,没有抬头,直到阳光被遮了一小半。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中国人模样的男生站在面前。
背着书包,白白净净的,身形明显偏瘦。
时润肤色也白,但是不像这人一样,第一眼给她一种病弱的感觉。
那人戴了一副框架眼镜,镜片下的眼眸清亮,一开口说的是英语:“你好,请问我能过去找一下L561.5架子上的书么?”
他的声音很轻,但发音标准,字正腔圆。
林露茜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同胞,也用英文回复:“当然可以。”
她将腿收拢,让出通道,那个人走了过去。
看起来他也是来找华兹华斯相关的著作,林露茜颇感兴趣地望着他,见他很专注地逐行查找着书架上的书,时不时推一下眼睛,又继续。
像个典型的好学生模样。
真的很像中国人。
她忍不住问:“请问你是中国人么?”
用的中文。
她想,如果他是,就能听懂;如果不是,就当她在念咒语好了。
那个男生一愣,转头看她,又点点头:“是的。”
这次说的也是中文了。
林露茜心情大悦,又继续道:“你也喜欢华兹华斯?”
“嗯。我的专业是西方文学。”
“我也是!”林露茜蹭地从地上站起来,“你不会也选了《西方文学导论》那门课吧?”
“对。”
“天呐,我也是。你是Steve Tracy的课么,周一那节,你是新生么?”
“嗯。”
“那太巧了,我们是同学呀。我叫林露茜,你呢?”
“季元白。”
那人举止神态皆内敛,带着一丝腼腆,话也简短。
但林露茜不在乎,她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又认识了一个人,心情大好。
“你该不会也是为了这周要交的论文才来图书馆找资料的吧?”她问。
“对。”季元白这次的话终于多了一句,“布置的那本书太庞杂,所以我想聚焦一个作家进行书写。”
“所以你选择的是华兹华斯么?我也是!”
林露茜想,同为新生,她是碰巧有个大神室友给她指导才找到路子,但季元白竟然自己就能摸索出来,还挺厉害的。
遇到同胞加同好,林露茜盛情邀请季元白一起坐下看书。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书架间,每人捧着一本书开始阅读起来。
这一片没有其他读者,只能听到远处间或传来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林露茜又看了会书,注意到季元白停下了,低头看着她随手放在地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扉页恰好被风吹开,刚才她誊抄的那首诗赫然出现。
林露茜见季元白盯着那首诗看了一阵,问:“怎么了?”
季元白礼貌地对她笑了笑:“你的英文字很好看。”
“谢谢,你长得也很好看。”林露茜礼尚往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季元白立马脸红了,白净的面庞红晕尤其明显。
林露茜一愣,她还第一次看到这么腼腆的男生。
又脑补了一下,如果夸时润长得好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一周过半,进行阅读和资料搜集后,林露茜确定了自己的选题——华兹华斯自然诗歌的生态话语。
经过整整三天没日没夜地奋笔疾书,在一个深夜里,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鸿篇巨作——一篇3000词的论文。
论点合理,主题聚焦,结构清晰,论证有据。
林露茜自己美滋滋地欣赏了一遍,然后直接发给时润。
同时给他微信发了个信息:【时学长,我的论文发你邮箱啦~~】
过了十几分钟,时润回复:【 ?】
林露茜:【我写完了,想让你帮我看看。】
一开始就是他指导的,她不管,他得管到底。
时润那边没再说什么。
回过神来,林露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理所当然蹬鼻子上脸了。
她想,时润可能一脸无语:就是路过顺便指点了一下,怎么还缠上他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心虚,林露茜准备给他送点小零食表示感谢。
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阵后,她怀抱着一大堆零食去敲时润卧室的门,却没有反应。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阵,里面似乎没有动静。
还没回来?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过五分了。
半夜都没回来?
夜不归宿!
林露茜第一次对美帝纸醉金迷的**生活有了直观感受,连这种和尚一样的人也会陷入酒色堕落之中。
啧啧啧。
啧啧啧啧啧啧。
她脑补了一下时润此时正沉浸在怎样的温柔乡中,突然觉得愧疚,这种时候居然**文扫他的兴致。
怕不是看到论文都萎了吧。
林露茜抱着那堆零食又蹬蹬蹬跑回自己房间,暂且放在桌子上。
一时无事,干脆自己撕开一包,边吃边看综艺。
过了没一阵,正看得起劲,屏幕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弹窗,显示收到微信消息。
嗯?
林露茜切换过去,发现时润居然把论文给她发还回来了。
她打开文档,看到短短不到二十分钟内,时润竟然已经看完不说,还多处进行了批注。
从拼错的单词,到格式的错误,再到结构的调整,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林露茜忙打开电脑,细细察看了他的每一处批注。
她发现这个人真的很神奇,精通文理,连文科类的论文都能指点得恰到好处。
就连有好几处他指出的常识性错误,她去书里核对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自己搞错了。
她下意识瞄了眼时间,十二点半。
哇!
他到底是怎么分配时间的?
在床上改的?
林露茜对自己的这个猜测摇了摇头,表示大不敬。
人家是论文仙人。
她转而给时润发了一连串的谢谢,不再打扰他,开始根据他的批注一点一点进行修改。
直到她熬到一点半实在撑不住睡去,时润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林露茜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了。
出卧室看到时润的房间门依旧紧闭,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她又走向厨房,准备下碗面吃。
突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见时润从外面走了进来,单肩挂着那个黑色背包。
林露茜惊讶,这人竟然夜不归宿,在外面风流一整晚!
不过她还是收起自己探询的眼神,佯装自然地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再次感谢他帮忙改论文。
时润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露茜注意到,他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眼圈下面有明显的灰青,唇色也淡得近乎惨白。
是肾透支了?她琢磨着。
时润没有跟她闲聊,径直回了房间。
林露茜回到房间,看着桌上那堆原本准备送的零食,突然又换了个想法。
时润本来也不是喜欢吃零食的人,给人送去反而是负担。
既然要感谢人家,那就送别人正好需要的。
他此刻需要什么呢?不是显而易见么。
林露茜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她又把自己的行李箱打开,拿出了杜仲茶。
本来带来是为了补精神的,不过谁让这茶功效多呢。
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
等到下午的时候,时润似乎补足了觉,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林露茜逮住机会,一个健步冲上去,将那一罐茶奉上。
“时学长,谢谢你帮我改论文,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
“不用客气。”时润照例婉拒。
“不客气不客气,”林露茜从来不是容易拒绝的人,他没拒绝得了她的辣条和螺蛳粉,这次休想拒绝她的茶,因为她每次都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本来我想送你零食,但我又想你又不吃,所以还不如送你用得上的。”
时润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往那罐子上看了一眼。
包装上写着大大的宣传语——【补肾固精】。
“……”
*《水仙》这首诗来自华兹华斯诗集
不是为了凑字数,是我觉得很美,我就是要放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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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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