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柔和了他的轮廓。

成娴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怀疑他不是人。

“那不如我让你早点变成上帝！”成娴微微用力，扎破皮肤，血珠沁出。

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突然逼近一寸，方便她更好扎进去吗？

银色的针散发寒光，映在成娴黑色瞳仁上，令人心惊胆颤。

他笑了笑，“你不会。”

确实，她不会。

她低眉，沮丧地说：“你赌对了。”

“也输了。”她抬眸，扬唇笑了起来，明显不怀好意，“我妈说女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男孩子也一样的哦。”

她手一动，扎在脖子上的针消失不见，下一秒就戳进了他的肩膀里，长达5厘米的针只剩不到一厘米的尾部暴露在空气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惜你罪不至死。”她的语气透露着满满的惋惜。

周朔屿眼神顿住，怔愣在原地。

人的一生就是与潜意识斗争的过程，为了压制潜意识里的恶，制定了一系列法律，道德去约束。

“你比我想象中要大胆。”他随手针拔了出来，笑着扔在地上，发出脆响。

血淋淋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流血，他却表现得很轻松，仿佛没有痛感神经一般。

“你究竟想干什么！”一股荒诞涌上心头，成娴微眯着眼眸，审视着这个怪人。

周朔屿郑重道：“救你。”

“救我？你有就去医院看看。”成娴深吸一口气，跟一个神经病沟通真是要命的事。

“这个世界是假的，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的父母。”周朔屿直视她的眼睛，不含一丝感情地说。

成娴彻底怒了，“离我远点，不然我就报警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一场梦罢了，肯定是做梦，说不定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定是脑袋的问题。

她的思维凌乱起来，像是给脑子里装了个炫彩灯带，恍恍惚惚，脑子又开始疼起来。

“别再骗你自己了，你都知道的，不然刚才你也不会演那么一出戏了。”周朔屿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逃离。

他知道她演的那场戏只是为了把他逼出来，他也确实如她所愿旁观了这场滑稽戏，只是可惜没等到落幕就被发现了。

成娴：“……”

“什么叫我演的，那不是你做的，反倒恶人先告状了。”她翻起白眼，压抑着那股疼意。

周朔屿狐疑地打量着她。

良久，终于确定她没有在说谎

实验没有链接第三人，那应该是她潜意识的一场自保。

“我没有想害你，你不能一直活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那样你可能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那你说说我怎样才可以醒过来。”

“把你的意识主导权交给我，然后向死而生，只有死亡才是开启新生的唯一路径。”

“……”

这一刻成娴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结果就这种忽悠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话。

恰巧，这时车门开启，成娴心底有了计划。

她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怎样才能把意识主导权交给你。”

听言，周朔屿灰暗的眼眸亮起星光。

她看准机会，待车门快要关闭的时候，踩了他一脚，挣脱束缚，跑了下去。

“你还记得三周前的那个噩梦吗？”

周朔屿这句话诡异地穿过车门传入了她的耳中。

“你什么意思？”成娴下意识追问，话音刚落，车子就启动了。

他们隔着移动的车厢短暂对视了一眼。

车子消失在黑暗中，她果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准备搭公交回家。

父母那么爱她，相处的细节那么真切，怎么会是假的。

一个低端骗局罢了。

不！应该是一个神经病出来弄虚作假而已。

*

“机器猫？！”

下了公交车，成娴察觉口袋里好像有东西。

她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拇指大小银色的机器小猫，不是完全仿真的模样，好像几十年前的东西。

这是那个大爷丟的小猫！

灰白色调的天空因竭尽全力从灰蒙云层间的缝隙钻出的晚霞变得瑰丽烂漫。

被雨浸透的地面，遗留着还未来得及蒸发的水，反射着天边霞光。

现实是如此美好且真切，就算是假的又有什么！假亦真时真亦假，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成娴站一颗高大的白玉兰树下，手里的机器小猫动了起来，眼珠子还能转动。

她扬手想扔掉，那个小猫叫了一声，身体小小的，声音还挺大，莫名有些可爱。

莫名被污蔑一场，现在算不算落实了指控？

成娴不敢细想猫的来历，只能安慰自己是有人趁乱塞进来的，本能地利用能看到的一切转移注意力。

她的个人终端被人抢走了，妈妈可能联系不上她，要快点回去了，还要去登记挂失补办设备，真麻烦。

“尊敬的业主，欢迎回家。”安保机器人为她打开了小区大门。

她走路上，突然前面投下一片阴影，挡住去路。

“成娴，你真的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周朔屿堵在她面前，顺手把她的个人终端递了过去。

这是他在地铁上捡到的，那个大爷不见了，问及周围人他们表示列车一直在运行，没发生过特殊事件。

他更加确定这只是成娴的潜意识在作祟，很诡异但也能说得通。

成娴看着这个如影随形的神经病，头皮一麻，第一想法就是不能让家人发现他！

她仰头看了眼自己家在的高层。

“你拿走了！还说不是你搞的鬼。”成娴唯恐这人再次作妖，毫不犹豫抢回来了。

周朔屿知道自己的信用已经为零，没有解释。

她没好气地说：“滚！有病治病，我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感兴趣。”

脚尖一拐，就要越过他。

可惜还是落了空。

周朔屿又一次拦住了她，“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出现，但是这是我目前已知最好的方法了。”

“这个世界之所以会诞生，是因为你参与了我的实验，在现实中你已经沉睡两个月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大脑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那场噩梦是因为我的进入，你大脑出现了排斥反应。而你头痛是因为我在跟你争夺这个虚拟世界的主导权。”

看着沉默的成娴，他补充道：“小周事件也是我主导的，为了让你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假的世界！”

“所以你在我的脑子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是在你的意识里。”

如果她不是骗局当事人真的要拍手称绝，太妙了，一环套一环，逻辑清晰缜密。

骗术很高级，就是这个人智商不太行。

她掀起上眼皮，抬眸，笑得天真："你讲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去死？"

周朔屿抿紧嘴唇，不敢搭话，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就算世界是假的，又怎样！我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的就足够了。”

郁气凝聚在周朔屿的眉间。

“你控制不了我对不对？”

“所以别再来招惹我，滚出我的意识。”

她笑着伸出手推开他，拿出纸巾擦着双手，真是晦气。

这次，没有防备的周朔屿踉跄退后。

“我的世界我做主，下次……没有下次了，再也不见。”

成娴转身走人，徒留一脸颓败的周朔屿怔愣在原地。

＊

“乖宝，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啊。”许文妍接过她手里的包，上下打量着她。

成娴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公司有事耽搁了一下，妈妈我们下去买菜吧？”

她接过成父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

“好，听说植物工厂新研发的新品种蔬菜上市了，味道不错，我们买一点来尝尝。”

超市。

成娴揽着妈妈的手走在前面，成父在后面推着购物车。

成娴心想，就算是假的她也甘愿沉沦其中，何况这不是假的。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周朔屿的鬼话，一个人意识不可能塑造出这么一个庞大的世界。

“阿姨好，我是成娴的朋友。”

成娴嘴角抽搐，不该出现的人又出现了，真是阴魂不散。

“妈，他是骗子，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哎，小姑娘闹矛盾也不要骂人啊，我前天还看见你们在这里逛街了，有说有笑的。”一旁的超市工作人员冷不丁来了句。

成娴：“……”

她真不知道，如今的人已经重新变得乐于助人了吗？

“娴娴，她说的是真的吗？”许文妍握着成娴的手问道。

她说不是有用吗？

监控，路人，流程她都会走了。

听人说，在梦里人是感受不到痛的。

成娴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大脑告诉她，很痛，非常痛，早知道下手轻点了。

“妈，你和爸先逛着，我跟他聊聊。”

说完，她一把拽走了周朔屿。

超市安全通道的楼梯口里。

成娴怒目而视，语气夹着冰刃飞向他，“周朔屿，你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我的父母。”

“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这样子做。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周朔屿在个人终端上调出投影，播放起视频。

画面开始竟然是她的卧室！

随后转到外面，她的父母如同机器人一般坐在沙发上，没有交流。

一旁标示着小字——不受世界主人控制时处于“活尸”状态。

视频上标示的时间转到8:00时，她的母亲来到了她的门前敲门。

她醒来后，又出现了小字——研究表明现实世界在宠爱中长大的孩子噩梦醒来后，会第一时间寻求安慰。

视频全程都在对比着她与正常孩子的差异。

她的父母只是她捏造出来的人物，活在制定好的时间里，一言一行都是她内心深处渴望的反映，最重要的是捏得还不像真人，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