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落时分

日落时分,飞机起落的轰鸣声依旧喧嚣。

行李箱滚轮沉闷转动,出机口人挤人推搡着往前。

蔡叔远远看到郁听禾身影,立刻跑过来,快步接过行李箱。

“谢谢。”郁听禾淡笑。

“还是送您到抚沅路吗?”

郁听禾“嗯”了声回应,跟着来到停车位。

车的风格似乎随了主人,线条凌厉的暗黑色莱肯如同蛰伏的猛兽,蕴藏着犀利的攻击性。

蔡通海手戴白色手套,拉开车门后身形微弯。

司机经过专业培训,对各类豪车车型都很熟悉,但真正坐上驾驶座时还是会心颤。

蔡通海有些犹豫地问:“小姐,您刚结束长途飞行,要不要回去休息?”

郁听禾收回落在前方车牌上的视线:“没事,我不累。”

她在飞机上已经休息好了,头等舱有独立包间配双人大床,郁听禾的睡眠时间通常在五到六小时,淋浴之后睡眠质量不会太差。

即使偶尔短眠,也能保持整天拥有充沛精力,她一直将这种充满干劲的状态归功于常年坚持运动。

“好的,我现在送您过去。”蔡通海说。

超跑车身贴近地面,几乎与大地相融,能带给人更强烈的速度感,郁听禾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物,视线逐渐出神模糊。

其实细想,早些时候她应该已经发现过陈少钦的不对劲,比如几次她提出要去他学校时那紧张的神色,比如朋友圈截图里显示的分组可见,比如约会时急不可耐暗示去酒店。

交往最初郁听禾甚至问过他是不是处男,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初恋。

看上去气质干净,神色倦倦还颇有少年气。

结果是个给口破锅还得配个盖的死渣男。

自己咖啡馆里呆着去吧。

郁听禾冷笑了声,说:“蔡叔,不去抚沅路了,回家吧。”

“好嘞。”蔡通海咧嘴笑了一下。

她低头,指尖轻点,将手机调成静音。

大约一个小时后,回到郁宅时暮色渐暗。

莱肯缓缓驶入地下车库,在右侧空出的位置停下。

车灯闪了几下,引擎震动声随之熄灭。

冷冽光泽的地面清晰画列整齐的车线,四向延伸的墙面装饰着线条细腻的艺术浮雕,通风系统持续运作,驱散了地下空间的沉闷。

车库前后通行,左侧规整停放的车辆只占一半,其余皆空。各类车型安静停放,没有繁杂镀铬装饰与夸张尺寸造型,经典的黑色并不夺目。

这些古板又无聊的商务风黑车,属于家里除郁听禾之外的所有人。

郁听禾是郁家唯一工作不具束缚性,日常不需要低调出行的人。

她对自己更是没什么自我约束。所以,整个车库所有奇形怪状又极其拉风的跑车全是她的。

在右侧,停了整整两排。

郁鸿义对她的要求是,停满半边不许再买。

目前只剩最后一个车位。

郁听禾再三斟酌,迟迟没下手填满这个位置。

蔡通海从后备箱中拿出行李。

郁听禾问了句:“刚刚路上好像看到我姐的车,她是不是回来过了?”

“是的,大小姐中午在家陪老夫人用了餐,至于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蔡通海回答。

司机之间轮班制,会互通消息,郁岩青日常出行工作没用家里的司机。

“哦,我还以为要元旦左右才能见到她。”

还未走进观月园,郁听禾就与准备出门的苏比撞个了满怀。

看到她回来,苏比发着“呜汪呜汪”的声音,冲过来用身子蹭她的腿。

“我来遛吧。”郁听禾笑了笑伸手接过小涂递来的狗绳,缠套在掌间。

拉紧蹲下,大力揉搓着苏比的脸,反复几次后说:“走吧,我带你跑两圈。”

苏比对跑字很是敏感,刚听见身体就已入运动状态,撒着腿要往前。

它现在的年纪不需要那么大的运动量,并且身体原因不能跑得太快,郁听禾牵绳控制着它的速度,时不时收紧停下。

适当地跑了一圈,减缓脚步看向苏比,果然它已经气喘吁吁,模样疲惫。

慢慢走着,郁听禾让苏比在前面带路,她拿出手机看了眼。

刚打开,几十通未接来电和语音电话。

几乎快把她的手机打爆。

:::::::【宝宝你到哪了?】

:::::::【快五点了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要不要我帮你先点咖啡?】

:::::::【五点了,你要晚点来吗?】

17:13【/语音电话】×2

17:15【陈少钦未接来电】

:::::::【是不是路上堵车了,今天路况好像是不太好】

:::::::【/语音电话】

:::::::【宝宝你别吓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是不是我做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别不理我啊[/着急]】

:::::::【我好担心你啊,快接电话】

17:45【/语音电话】×3

17:51【陈少钦未接来电】×5

他甚至还换了几个陌生号码打给她。

在长排的红色未接来电中,郁听禾眼尖地看到了个名字,半小时前来过两次电话。

有备注,是她曾经的雪友。

郁听禾忽视陈少钦,点下通话回拨按键。

秦悦可:“禾宝,你终于接了,我还以为你换号码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郁听禾猜想是有事要找自己帮忙。

果然下一句。

“你最近有空吗,十万火急!”

“怎么了?”郁听禾问。

“今年冰雪赛在青骛山的奇南雪场举办,你知道吧?”

冰雪赛全称雁州省全民冰雪运动公益推广赛,是由省政府官方联合北城文旅局与滑雪协会,为推广冬季全民上雪的一项赛事。

奇南滑雪场位于黄金雪线北纬45度,是北城唯一具备赛事资格的滑雪场。

“我知道,你们最近应该忙得不行吧?”

秦悦可:“是的啊,头大得要死,最近我们开幕表演的一个主力滑雪手摔了,至少要卧床半个月,我总不能让他带伤上场吧。”

“所以你想让我替他?”

“你有空吗?”

“可以。”

郁听禾是超级滑雪爱好者,夏季追雪的过程中遇到不少志同道合的雪友,平时不怎么联系,只会逢年过节微信上发发祝福,这种关系称不上要好朋友,但好像又比普通友情更纯粹些。

秦悦可很快发来排练时间,郁听禾回了个“好”后,才慢悠悠点开陈少钦的对话框。

狂暴北极兔:【还在咖啡厅吗?】

狂暴北极兔:【我时差有些乱,前面在车上睡着了】

:::::::【宝宝你吓死我了,我刚联系了好多人找你,没事就好】

:::::::【我没走,一直在等你】

狂暴北极兔:【明天我再过去吧,今天很累】

:::::::【也行,要不明天我去接你吧?】

狂暴北极兔:【你有车吗,怎么接?】

:::::::【好吧,那我在咖啡厅等你】

然而第二天,郁听禾同样没去。

连借口都没换——

好累,不想去,明天吧。

第三天。

陈少钦冷脸坐在咖啡厅内,中途几次想走终究还是忍住。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戏耍了,但郁听禾说这回真来了。

他只能压住心底的燥闷继续等。

目光紧紧关注着玻璃推门的方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咖啡台弥漫着豆子烘焙后的焦香,丝丝缕缕黏稠地牵扯着时间,仿佛每一秒都被拖得无限漫长。

“给这边上两杯美式。”

陈少钦倏地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很高。他的眸中闪过几分诧异:“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

席朝樾拉出椅背,不紧不慢地坐下:“就是来找你的。”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木质桌面上,被切割成几块不规则的阴影。

陈少钦下拉的嘴角形成一道僵硬的弧度,刚想厉声质问对方的身份,眼眸扫过男人的袖口和腕间手表,话锋变得平和:“我们认识?”

“不需要认识。”席朝樾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她不会来的。”

陈少钦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郁听禾,眉头紧锁,目光中的警惕加重:“和你有什么关系,她说了马上就过来。”

“那大概是来分手的。”席朝樾淡笑,声音颇有压迫感,“如果不是,你自己和她提。”

陈少钦面含怒气,语调上扬:“你谁啊,莫名其妙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席朝樾靠向身后的软垫椅背,姿态半懒不懒:“我是她哥。”

陈少钦表情瞬间凝固,原本紧绷到扭曲的脸有几分不自然。

之前和郁听禾的聊天中确实有听她提到过有个哥哥,今天突然找他是为了什么?

他神色微变,心底的不安感变得更沉了。

不远处,黑色莱肯疾驰而来,稳稳停下。

这条街属于较繁华的商业街,来往经过的行人几乎都侧目而视,被它吸引,郁听禾推开驾驶座的车门,长腿迈步而下。

走进咖啡厅,浓郁香气扑鼻而来,她抬眼向内望去,视线顿住,高挑的眉写满惊讶。

靠窗一侧,服务员将两杯咖啡放下,说了声“请慢用”。

郁听禾脚步疑惑,慢走上前。

靠近后,大约只听到了谈话的后半程。

“……失踪个十天半月找不到人,她骄纵任性的脾气你能忍。”一声意味不明的哂笑让郁听禾没由来地冒火。

席朝樾继续说:“那她从小梦想在中世纪贵族庄园举办婚礼,定期要和朋友私人邮轮开派对,拍卖会上让她拿下天价藏品,这些你能做到?”

陈少钦下颌绷得更紧:“什么意思?”

“还不明显?”席朝樾语气淡,“你们不合适。再说简单点,你不适合她。”

陈少钦瞥见余光中的身影,想赌一把。

他攥紧手心说:“哥,我知道我和她家境差距大,但我不觉得这能决定一个人的一辈子,如果您今天是来劝我们分开的,我想请问您有尊重过听禾的意思吗?”

说话声好似更加诚恳:“我是真心喜欢她的。”

真心,他也配提这两个字?

郁听禾唇角冷冷扯出几分嘲讽笑意。

席朝樾仿佛也跟着笑:“那你的真心还挺多的,隔壁城市女朋友一份,学校暧昧对象一份,郁听禾分一份,要不你再给我也分一份?”

陈少钦瞳孔微微颤抖,眸中坚定的意志不受控地垮了下来:“我没有,不是你想的这样。”

“十二月九号,乌柑酒吧。”席朝樾平直陈述,“调监控就没意思了。”

12月9号,是她去学校找他的那天。

郁听禾脸色更沉,她原以为劈腿已经很过分了,居然还有胆学校继续乱搞暧昧,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脸,就不怕与他牵扯的这些人每人甩他一巴掌吗。

陈少钦还想要狡辩:“哥,我承认我之前谈过恋爱,但我已经分手了,没处理好旧的感情是我的错,我向您和听禾郑重道歉。从见到听禾的第一面起,我对她产生了深深的迷恋,我爱她绝对毫无保留,请你相信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不心虚?我听着觉得恶心得不行。”

郁听禾冷凝着视线往前走,硬质鞋跟踩着地面发出的每一道响都重重地撞在陈少钦的心上。

“你的女朋友受不了冷暴力提了几次分手,是谁腆着脸说不想分的?”

郁听禾眼中仿若利刃般寒意逼人,周身散发着无形的气场:“「我就是不想和你分手所以才劈腿,原谅我好不好」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什么狗屁逻辑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有理?深情都被你装完了把别人当冤大头?糟污扭曲的三观不如桥洞下的垃圾,回收你物种进化都得退步十公里,趁早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恶心!”

周围的人好奇又紧张地窥探着眼前“暴打渣男”的大戏,骂太好了,有人甚至拿起手机录像。

席朝樾:“……”

他不动声色地将面前咖啡往前轻移。

“令人作呕的死渣男!”郁听禾顺手抄起咖啡往前一扬,腕肘用了力,杯内咖啡全都稳稳地泼到陈少钦的脸上。

“我艹——”

陈少钦怒吼了声,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过脸,白色的棉服上的痕迹变得更多,头发挂着水珠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你他妈干什么!”

他狠狠一拍桌,紧握拳起身与她对峙。

郁听禾既然敢泼就敢承受对方的怒火。

如炬的目光直直与他对视,怒意与克制的理性.交锋,两人剑拔弩张之间仿佛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席朝樾:“我说了她过来也是要提分手的。”

气氛到达极点后猛地断开,陈少钦突然冷静。

一对二,自己必输。他咬紧牙关忍下这口气,一脚踢开凳子往卫生间走去。

然而紧绷的气息并未消散。

郁听禾带刀的视线转移,寒光落在席朝樾身上:“还有你,装完了吗?”

“造谣很有意思是不是,说话的时候怎么不伸手摸摸自己还有没有良心 ?这么想当我哥,也不低头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居心叵测的跳梁小丑。”

桌上另一杯咖啡被拿起。

哗——

郁听禾:“死渣男给我滚。”

席朝樾挑眉:“听到没,她让你滚。”

郁听禾:“你也滚。”

(渣男一巴掌,死对头更是两巴掌

[猫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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