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

国际影视发展协会会议

今年会议规模空前，内容与未来几年行业发展方向相关，自然由恒合主导。

与其他大佬喜欢在会上侃侃而谈不同，郑修闻低调，鲜少在重大会议说话，大多让手下一起参会的负责人发言。

只是哪怕他不在聚光灯下，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后面的决策者。

会议长达七八个小时，茶歇期间又有数不清的人围上来应酬，郑修闻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强度，结束后周身仍然不见疲色。

正式流程结束不代表就能散场，也参加了会议的周启荣在郑修闻起身离开前找了过来。

“电影基金会早上宣布了拨款成立人才发展专项基金的决定，这对行业来说算是里程碑式的进步，连总局都公开表达了看好。”周启荣开口恭维，“多得郑总在其中周旋。”

“我还以为周总不关心这个项目。”郑修闻漫不经心地笑。

新秀创投和人才发展基金会一直是郑修闻这几年的工作重心，相比追捧知名导演和大热流量，他更喜欢为行业注入新鲜血液。

有才华但找钱难的导演，科班出身却没戏拍的演员，郑修闻都愿意给机会。

但这不是周启荣的风格。

周启荣做事保守，比起看不到收益的项目，冒险去赌新导演新演员的潜力，他更喜欢把钱砸给大导和顶流，哪怕成品不尽如人意，至少能保证粉丝买单。

天盛两年前上市，虽然股价几次动荡，但总体向好，连续几年交出的财报也算优秀，隐隐坐稳了恒合之下的第二把交椅。

前段日子他被媒体采访关于人才发展基金会的看法，说的是“郑总年轻，比起我更有雄心壮志”。

话里的含义，外界各有猜测。

“怎么会。”周启荣圆滑得毫无破绽，“人才项目基金成立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恒合冲锋陷阵，天盛当然就要在后方稳定人心。”

“看财报，天盛靠稳定人心也赚了不少。”

“和恒合比不值一提。”

又说了几句，郑修闻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周启荣有眼色地不再继续打扰他，等他离开，郑修闻拿出手机，来信息的是方沅。

[郑总，星启和《三千微尘》制片方的调解环节已经结束，剧组那边不用我赔钱，所以那笔钱我已经转回你卡里了，谢谢你的出手相助。]

下面还带了个小狗鞠躬的表情包，表示感谢。

客套得不知道是斟酌了几次才发过来。

郑修闻连个标点符号都没回，按灭手机。

另一边的会场角落里，罗丰年正点头哈腰地给各方大佬递名片。

这样的场合，少不了大大小小的制作公司，罗丰年托关系搞来邀请函，就是想找机会给公司艺人拉点活。

名片发完，罗丰年顶着一张已经笑得僵硬的脸正要离开，内心问候了一遍转头将他名片揉成团丢掉的几位老总的全家。

没想到被人拦住去路。

罗丰年看清是谁，大吃一惊，“郑、郑总？”

哪怕知道郑修闻是这次会议的焦点，罗丰年也没想过去高攀他，更想不到他会拦下自己。

“罗总稍后有时间么？”郑修闻道，“有个合作想和你谈谈。”

*

星启，老板办公室。

“恒合要入股星启？”哪怕严肃如辛岚也难掩愕然，将罗丰年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罗丰年点头，将会议结束后郑修闻将他拦下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恒合旗下已经有欢颂了，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小破公司？”

“……”罗丰年脸一黑，“怎么就小破公司了，小而美知不知道！我就觉得我们公司挺好的。”

辛岚懒得理会他的自欺欺人。

尽管嘴上刻薄，她也知道这对星启来说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机会，可是这世上哪有从天而降的馅饼。

“条件呢？我们有什么吸引了郑总？”辛岚问，“我们连算得上一线的艺人都没有，商人逐利，总该有个原因吧？”

“电影基金会前几天成立了人才发展专项基金，接下来圈子里会有很多大动作。”罗丰年解释，“不止我们，很多没有资金发展不起来的制作公司、特效公司，甚至是电影学院里的小项目，恒合都会有资金扶持，我们只是其中之一，这是很大一盘棋。”

“经纪公司的商品就是艺人，恒合没办法在人身上直接砸钱，所以就入股我们，提供资源，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辛岚将信将疑。

人才发展专项基金的事算是圈内大事，她确有耳闻。

可是，按理说星启这样的小公司对这种行业改革会有感知滞后性，浪潮袭来时，最后到了他们身上只剩余波，甚至毫无影响。

没想到这次直接乘上了东风。

“这是郑总告诉你的？”

“当然。”

实际上这全是罗丰年自己猜测的。

郑修闻哪会解释这么一大堆，只说了短短一句“人才发展专项基金成立，星启的前途可以预见”，剩下罗丰年直接脑补全了。

自己公司不是没有好艺人，只是没有碰上好机会。

罗丰年对此自信满满。

这一切传到方沅耳朵里时已经拍板，数日以后，全公司艺人被召集回星启开会，罗丰年当众宣布了恒合即将入股的事。

方沅表情怪异，先是认为自家老板痴人说梦，后知后觉他也不至于让所有人来这里听他说梦话。

程佳时和应霜则唰地一拧头，直接看向方沅。

两道视线和激光枪似的，方沅用嘴型辩白，“我什么都不知道。”

应霜眯眼，显然不信。

天地良心，他真的一无所知。

除了心情各异的三人，其他艺人对这件事都十分乐观，甚至憧憬，会议室越发嘈杂。

星启眼光独到，手里签的艺人都不差，奈何没有资源，运气又都差得可怜，网友素来调侃，罗丰年最爱做的事就是网罗长相优越有能力的艺人，带回星启藏起来。

其中一个女演员说：“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能演上女主戏了？”

罗丰年信口开河，“当然能。”

“我之前一直想开的个巡也能提上日程了？”

“没问题。”

“以后唱跳舞台也不缺了？”

“这个当然……”罗丰年话锋一转，“不能保证。”

醒醒，这是内娱，哪来那么多舞台。

“……”

听懂的都哭了。

辛岚注意到一直沉默的方沅，会议结束后将他叫到了办公室，“方沅，你是不是对恒合入股星启这件事有什么顾虑？”

“没有。”方沅嘴里含着棒棒糖的棍子，想了想，还是问，“怎么会是星启呢？恒合不是已经有欢颂了吗？”

哪怕心里有模糊的猜测，他也还是觉得不可能。

郑修闻总是理智，利益至上，他想不到郑修闻这么做的理由，更不可能是为了他这么做。

辛岚将罗丰年的那套说辞精简一番告诉方沅，“郑总也不是做慈善的，人才专项基金的成立，表示更多小导演，小演员能够得到机会，这对行业生态转变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推手，恒合自然是要入场的。”

方沅恍然大悟。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就说不能是因为他。

见他表情精彩纷呈，辛岚怕又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幺蛾子，“你又在外面惹事了？”

“……没有。”方沅矢口否认。

得罪未来大股东这件事如果不算的话，那就没有。

方沅签约星启的时候早已解散了个人工作室，也解除了和常骏的经纪关系，那时辛岚自明辉离职，在他后脚才进的星启，所以对他之前的情况并不了解。

除了程佳时和应霜，方沅也不和别人提起从前。

辛岚不放心，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方沅胡说八道，“我就是怕老板把我们卖了。”

“要能把你们卖给恒合你们就偷笑吧。”辛岚说，“不过罗丰年也没有蠢到把星启拱手让人，恒合不要星启的控制权，是第二股东，你们卖身契还是在罗丰年手里。”

方沅嘴角抽动。

卖身契，别太真实。

辛岚看着他扯下嘴里的小棍子抛进垃圾桶，“少吃点糖，小心蛀牙。”

“放心，我牙好得很。”方沅露出标准八齿笑。

辛岚沉默了会儿，突然问：“方沅，你和佳时，还有应霜，会不会不满意我这个经纪人？”

“怎么这么问？”方沅吓一跳，“是什么考验么？”

辛岚苦笑，“我带你们这么久，也没怎么尽到经纪人的责任，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是别的经纪人用心带你，你肯定不只是现在这样的名气，说不定祝妍芝也不敢随便拖你下水。”

方沅知道辛岚在前公司被自己艺人背刺的遭遇，听说那是辛岚入行带的第一个艺人，从岌岌无名到人声鼎沸，十几年的光阴，已经发展出超过同事，几乎是亲情的关系。

一朝利益驱使，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

心灰意冷是人之常情。

这两年辛岚对他们不上心，但也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让他们接自己想接的工作。

罗丰年多次想给他们安排来钱快的活，也是辛岚说要珍惜羽翼，和他吵了好几架。

“辛姐。”方沅语气郑重，“别人都说星启不好，我不这么觉得。”

“可真要我说到底哪里好，我能想到的第一件，就是能遇到你当我们的经纪人，他们两个应该也一样。”

辛岚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半天才说：“好，我知道了，既然你们还是选择相信我，我会好好带你们的。”

该说不说，这一次风波居然重新激发了辛岚曾经的斗志和状态。

她手下这三个小孩实力都不差，不该止步在现在这个位置。

方沅脖颈一凉，怎么有种好日子到头的感觉。

推心置腹，点到为止。

离开前，辛岚提醒方沅，“你这段时间热度不错，微博多营业，像佳时一样多拍点手势舞和变装固一下粉，别再发流水账日常了，哪有一点像明星号。”

被无辜扯进的舆论风波算是告一段落，但对方沅来说，尽管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具体表现在，他从前演的戏，拍的综艺全被翻了出来，前段日子评论区还都是在骂，现在舆论反转，不少网友品出了他的魅力，粉丝趁机将他电影和电视剧的高光片段做了混剪，视频网站的观看量甚至过了百万。

这波热度下，方沅的平台粉丝涨了几十万，甚至不少片约找上门来，他趁此接了几个还不错的角色，虽然都是些份量不重的配角，他也很知足。

“日常怎么不算营业？”方沅小声叨叨，“我粉丝都说挺爱看的。”

辛岚一个眼锋过来，方沅马上抬手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链。

“你的新助理也已经在找了，我先选几个合适的，最后再让你挑。”

方沅头大，“你定吧，我都可以。”

“也行，我也信不过你的眼光。”

辛岚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方沅上个助理就是他自己挑的，几个月前以家里有事为由请了长假，丑闻爆出后直接向辛岚提了辞职，拍拍屁股走人了，连工作都没有交接。

焦头烂额下辛岚没顾得上找新的，现在尘埃落定，自然不能没有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