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闻独自驾车驶出恒合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时值晚高峰,车流堵塞,街道拥挤,郑修闻放缓车速,尽管四周喇叭声此起彼伏,他依旧不疾不徐地控制着轿车走走停停。
往常半个小时的路程开了快一个小时,到了城南,道路终于畅通起来,直到别墅门口。
他没有将车停进车库,而是把车停在路边。
下了车,郑修闻没有从大门进别墅,而是绕到后门进了花园。
别墅内很热闹,有虞家的亲戚长辈,有虞舒嬅的好友,就连虞舒嬅的合作伙伴都来了不少。
郑家人因为虞舒嬅和郑燊郑洵两兄弟的感情纠葛心存芥蒂,相处起来总是不尴不尬的,故而虞舒嬅很少与郑家本家那边联系,郑洵当然也不会在她生日这天把让她不舒心的人往她面前领。
草地上趴着一只金毛,看到郑修闻进来,冲他吠了两声。
在烤炉前翻烤着羊排的郑洵听到动静抬头,“Cooper,别喊。”又停下手里的动作,“修闻来了啊。”
靠在长桌上喝着香槟聊天的虞舒嬅闻言回头,表情意外。
郑修闻停在虞舒嬅面前,“妈。”
又朝不远处的郑洵轻点下巴,“小叔。”
很多虞家的长辈虽和郑修闻不熟稔,还是假装关怀问候起他的近况。
当然也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郑家这一辈由郑修闻话事,能拉近关系当然是最好的。
郑修闻一一简单答了,平和,却不自觉透出冷漠和疏远。
“怎么没提前说要来?”虞舒嬅问道。
郑修闻每年都会在她生日这天过来看她,但都会提前告知,很少突然过来。
她这话问得虽然没有其他意思,在场的一些人还是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听到声音的郑昕言从别墅里跑出来,“哥和我说过的,我之前忘记告诉你们了。”
她脸上沾着奶油,手里还拿着裱花袋,看起来是在给虞舒嬅做生蛋糕。
郑洵在一旁笑话她,“哪来这么大一只花猫,听到你哥来了形象都不要了?”
郑昕言抹了一把脸,看着手上蹭下来的奶油,又跑了回去,“等一下,我的蛋糕就差一点点了。”
这时,客人中有位虞舒嬅的合作伙伴,她从前不曾见过郑修闻,也不知道虞舒嬅有个儿子,不由得问:“阿嬅怎么从前没提过你有个这么帅的儿子。”
有知道内情的人轻咳一声,发文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还加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只有昕言一个女儿呢。”
虞舒嬅张了张嘴,没想好怎么解释。
好在郑洵迅速赶来救场,将烤好的羊排端到长桌上,擦干净手后招呼,“先别光顾着聊天,试试我的厨艺。”
被他这么一打岔,多嘴的人也知道了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打着哈哈扯开了话题。
郑修闻没有入座,和虞舒嬅走到另一边无人的角落,将手里拿着的锦盒递给她,“爸让我给你带的生日礼物。”
虞舒嬅接过,锦盒里是一颗粉钻原石,“你爸在澳洲?”
尚未切割的原石没有成石闪耀,甚至普通到不起眼,可虞舒嬅是珠宝设计师,有自己的珠宝品牌,她能够透过不起眼的外表看出这颗原石的品质优异,何况还是极为珍稀的粉钻。
粉钻矿区稀少,这个级别的原石,大多来自澳洲。
“嗯。”
郑燊和郑洵一样无心家业,常年在国外旅行探险,鲜少回国,别说虞舒嬅,郑修闻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的面。
虞舒嬅收下,“帮我谢谢他。”
“这是我的。”郑修闻又将另一个盒子给她,“生日快乐。”
这次的盒子里是一条丝巾,上面图案简单,只有黄色风信子花纹,虞舒嬅最喜欢的花。
时刻注意着这边的郑洵看到了,走过来说:“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牌子吗?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花纹?”
郑修闻道:“联系设计师做的定制款。”
“这么费心。”郑洵提议,“舒嬅,你戴上试试,一定很适合你。”
虞舒嬅却将盒子盖上,不太热情,“下次吧,我今天的衣服不适合。”
郑洵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郑修闻仿佛习惯了,脸色没有变化,颔首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尝尝昕言做的蛋糕?她这几天学了很久。”说起郑昕言,虞舒嬅才流露出母亲会有的神情。
郑修闻将空了的手插进口袋里,“不了,还有事。”
他并没有其他事,只是本来就没有计划要久留,没必要打扰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
虞舒嬅象征性地叮嘱,“好,开车小心。”
郑洵则和郑修闻一起往别墅外走去,“我送送你。”
出了别墅,郑洵一路上都在观察自己侄子的神色。
他想撮合母子俩关系变得亲热一些,但从小到大,郑修闻和虞舒嬅的相处一直如此,这种疏离刻在了两个人的骨子里,且从来没有一方想要做出改变,突然点破,郑洵怕只会起到反效果。
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作为小叔,还是作为“继父”说出口?
说到底,郑洵才是最不应该插手的那一个。
走到车旁,郑修闻回头问:“小叔还有事?”
郑洵收回心思,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你最近入股了一家小公司,是因为那个小演员?”
他无心集团事务,不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郑昕言都知道的事,郑洵当然也了如指掌。
不仅是他,虞舒嬅对那个在儿子身边待了两年的那个男人也有所闻,不过对于此事,她只说了一句“随他去吧”,就再没过问。
“我以为三年前你已经和他断干净了。”郑修闻不说话,郑洵默认自己说对了。
提起方沅,郑修闻的闲散神态散却一些,路灯将他的神色照得明暗交织,陷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小叔想说什么?”
郑洵在郑修闻面前虽说是长辈,郑修闻一口一个小叔看起来也称呼得尊重,可郑修闻接手郑家太久,执掌恒合也太久,地位和权势已经将血脉亲情稀释得淡薄如水。
别说郑洵身份尴尬,就算是辈分再高的郑家人,都做不了郑修闻的主。
但是郑洵还是说了出口,“如果只是玩玩,不要在一个人身上反复。”
他斟酌着措辞,又说:“但如果是喜欢,就要尽力留在身边,不要觉得来日方长,也不要因为赌气错过。”
他和虞舒嬅错过的那些岁月就是因为赌气,哪怕最后终成眷属,还是造成了无法修正的偏轨。
电梯上行,郑修闻低头看着手机。
开车时,他挂断了两次主治医生的电话,对方特意发来信息让他有空打回去,然而他还没有拨通,第三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拨了几次的电话终于接通,对面的声音试探地喊:“郑总?”
“邵医生。”郑修闻往后背靠着电梯轿厢,“这么晚什么事?”
从别墅回来路上渴肤症就有冒头的趋势,此刻,皮肤下的血肉和神经果然开始饥渴地叫嚣,比往常都要严重。
身上没有带药,他侧头将手机夹住,将袖扣解开,衣袖挽至小臂。
电梯的风口送出冷风,打在皮肤上轻微缓解了皮肤的不适。
确认对面是自己的病人后,邵渡无奈提醒,“郑总,我们上周约好了复查的,你没有来。”
“不好意思,我最近抽不开身。”郑修闻随便找着借口,“我让路丛取消了预约,可能是他没有通知到位。”
数年来,邵渡一直是郑修闻的心理主治,深知这位病患有多“刺头”,不遵医嘱,不按时复诊,甚至不把渴肤症视作疾病,一味盲目地靠药物压制。
病人如此胡闹,可作为医生的他哪能听之任之。
“郑总,我当初和你沟通过,新药的副作用很大,如果你坚持服用,至少要一个月进行一次复诊来调整药量,后来因为你工作繁忙,我已经将频率改成两个月一次。”邵渡苦心规劝,“可是现在,距离你上一次来我这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郑修闻并不因为对方暗藏谴责的话语而羞愧,懒散反问“是么?”
“……”邵渡被他油盐不进打败,“郑总,我明天休诊,可以为你预留一整天,你只需要抽一个小时来医院一趟。”
郑修闻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才抱歉地婉拒,“不好意思,邵医生。”
病患很有修养地拒绝了医生的建议。
到达顶楼,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郑修闻迈腿往家门走去,暗着的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亮起,照亮门口蹲坐的人。
不知在黑暗中等了多久的方沅被灯光刺醒,连忙抬手挡在自己眼前。
郑修闻在一步以外的距离停下,低头看着蜷成一团的人。
手机那头的邵渡还在讨价还价,“半个小时也行,就抽半个小时过来一趟。”
“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对面回答,郑修闻率先结束了通话。
这时,方沅也适应了光线,放下手,从地上站起来,“你回来了。”
没想到蹲得太久再加上发着烧,人还没站直就眼前一黑,扶着墙才勉强没摔倒。
“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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