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倒数得太突然,柳言师蜷了蜷手指,没有反应过来。

“九。”

硬壳的小本子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柳言师想,如果现在他跑出去,他还是那个众人眼中的高岭之花,是慈悲且智慧的天才药剂师。

在异国他乡,以往的那些龃龉,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过问。

“八。”

他手里还有点积蓄。魔杖没有了,可以重新买一根新的。旧的这根,留给应拂雪当念想也行。

正好,那根魔杖陪他征战许久,该退休了。

再攒几年的钱,他就可以在E国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七。”

柳言师剧烈地呼吸一下,身体依旧没动。

他在E国有令人艳羡的工作,在阿斯莱德魔法学院是特聘的药剂学顾问。来国外这么久,他外语说得很好,完全可以靠自己独立生活。

等柳如兰女士好些了,自己可以把她接过来一起住。反正,除了柳如兰女士,他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亲人。

“六。”

柳言师蜷了蜷手指。

空无一物的手指明晃晃地提醒他,他没有戴戒指。手腕上残存着钢圈的质感,身上安全带勒过的感觉仿佛就在刚才。

而现在,他手腕上没有钢圈,身上也没有绑安全带,脚腕更没有被绳子绑起来。

他是自由的。

“五。”

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气萦绕在他身边,柳言师从自己的膝盖往下看,顺着小腿,脚下是一片深色的地砖。

周遭人声嘈杂,他闭上双眼,无厘头地想起修真学院的地砖,想起导师猪肝色的办公桌,想起应拂雪办公室的冷笑话大全,想起……

刚入学修真学院的那一年。

“四。”

那时的应拂雪克制疏离地同他握手,说:

“你好,我叫应拂雪。”

既没有徐清来的友善,也没有程澈的跳脱,冷冰冰的气势和其他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应拂雪就是应拂雪。

那时的他以为,应拂雪会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室友。

“三。”

在这几秒钟里,柳言师想了很多。从“你好”到“我们交往吧”,再到“离他远一点”,几乎一瞬间就能过完了。

快乐的回忆好像不太多。

这些回忆像干粮店里浓度很高的巧克力。只有第一口能尝出一点点尖锐的、来自其他食物侵染上的甜,余下全是苦,令人舌根发麻、但欲罢不能的苦。

柳言师开始思考,自己第一次对这个人动心,是在什么时候?

不是在倒卖照片被发现那次,也不是在山洞里那次,更不是被一起吃饭时,应拂雪的细致入微而打动。

“二。”

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应拂雪蹬着三轮,穿越大半个学院,只为了陪他把奶粉罐卖七个灵石那次。

三轮很小,应拂雪长得高,于是蹬起来,看着就有些滑稽。柳言师知道,当应拂雪吃下那支廉价冰棍时,自己就注定会爱上这个人。

三年很长,柳言师想,再过十个三年,他就会变成一个风雨飘摇的中年人。

三年也很短,短到从一个婴儿落地,到会走路说话,长了三年,小孩子也还是一点点大。

“一。”

最后的倒计时令柳言师蓦地睁开双眼,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我不走。”

“我想和他在一起,我要和他在一起。”

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得越远越好;但那又怎样?情感依旧占据了上风。

柳言师无法想象,拥有过这样的恋人再失去,自己的余生会怎么样。

倒计时结束,柳言师仍然没有动作。

应拂雪担惊受怕了十秒钟,但好在,自己这个胆小鬼并没有赌输。

他珍重地牵起柳言师的手,在手背上虔诚一吻。

而后,应拂雪声音里甚至是带着雀跃的:“你走不掉了。”

……

拿到软壳结婚证,柳言师捏着小本子的边缘,怔怔出神。

是的,正如应拂雪所说,他们本该三年前就走这么一遭,然后再来一场高调的、令众人艳羡的蜜月旅行。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算太迟。

黄昏夕阳,应拂雪眼角眉梢都镀上了一层暖光。他牵着柳言师的手,没走几步就要说一句:“你现在是我的。”

说得多了,柳言师也听得烦,骂了不痛不痒的一句:“闭嘴。”

应拂雪勾勾唇,心满意足地闭嘴,眼睛还扒在他身上,撕不下来。

就是在手指上没看到戒指,怪可惜的。应拂雪锲而不舍地问:“戒指呢。”

柳言师咬唇:“……扔了。”

有了结婚证,应拂雪心情很好,也不介意多点耐心:“两枚都扔了?”

柳言师别过脸:“都扔了。”

说胡话。应拂雪笑了一声:“真狠心。去一趟E国,怎么样?”

柳言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去E国干什么?”

那么远,会是度假吗?可他不太想去E国度假。

太熟悉了,没有新奇感。

总不能是去E国把南宫羽揪出来打一顿吧?柳言师汗毛倒竖,心想这种事情,应拂雪说不定还真能干得出来。

这家伙三年前醋劲就大,这会子酿了三年,要是真打起来,指不定要把他boss打成什么样呢!

思及此,柳言师赶紧劝阻:“你不会要去找南宫羽麻烦吧?冷静一下,别这样。首先,我跟他没有什么;其次,他阵法很厉害,他要是放阵法,你不一定打得过他……不,是一定打不过;然后,他现在是我boss,我工资还得靠他发,你要是打死了,我就没有工资拿了;最后,我真的跟他没有什么,一点也没有,我和他就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应拂雪本来没想去找南宫羽的茬,因为柳言师会放松警惕,再次出现在交流会上,南宫羽确实帮了不小的忙。

就是南宫羽劝柳言师去交流会,他才好蹲点的——这事儿柳言师估计不知道。

但既然柳言师都这么说了,他还真得上心一下。

应拂雪危险地眯了眯眸子:“纯洁的金钱关系?我们之前也是纯洁的金钱关系。这两种关系,不会是一样的吧?”

柳言师:“……”

柳言师急得打自己嘴,赶紧否认:“不是!真的不是!他和我,就是资本家和牛马的关系。我打工,他给我开工资。除此之外,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真的!”

应拂雪挑挑眉,成心逗弄:“普通朋友?所以,普通朋友,你第一反应是我要去打他?你怎么不觉得我会打殷豫?”

柳言师:“…………”

这不是你丫只吃南宫羽的醋嘛。

而且,就算殷豫这小子说他们哥俩好到穿同一条裤子,应拂雪也没有吃一丁点醋啊?!

可能因为殷豫真的纯纯24k大直男,只喜欢女的和扮成女的,对男的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吧。

“祖宗,”柳言师快泪目了,双手合十,求饶道,“活爹,学长,应拂雪,哥,你收了神通吧!我要是对他有一丁点意思,我这辈子赚不到钱,穷困潦倒,只能去要饭!”

估计也只有应拂雪才能让柳言师发这样的毒誓了。应拂雪不逗他了,说:“好吧,我姑且信你。我只是想让你回一趟家,收拾一下东西。”

“然后,”应拂雪微笑,“住到我这里。”

柳言师震惊:“现在?!”

应拂雪挑眉:“现在。”

“你不会要带我瞬移过去吧?”柳言师嘴角抽了抽,他记得应拂雪的瞬移技能没有在cd中,“这也太快了?”

应拂雪不置可否:“就是要快。”

柳言师:“……”

不是,哥,你玩真的?

柳言师表情变了一会儿。须臾,他说:“那倒也不必这么快……”

“不行。”应拂雪无情道,“就要现在。我盯着你收拾。”

柳言师:“……”

完了,彻底完了。

这是迫不及待要和他住一起啊!

他刚刚就应该扛着高铁头也不回地跑!

柳言师生无可恋地把手放在应拂雪手心里,说:“那行,走吧。”

只一瞬间的光景,两人就回到那处小公寓前。

柳言师最后挣扎一下:“你就在门外,我收拾好和你一起走。”

应拂雪冷声:“不行。”

无视柳言师的拒绝,应拂雪这次光明正大地走进柳言师住了三年的地方。

上次没来得及细看,这次总算有时间好好看一下了。

屋子不大,到处都是乱糟糟的,非常富有生活气息,是柳言师的一贯风格。应拂雪好不容易找地方落脚,柳言师开了灯。

于是,小客厅的茶几上,应拂雪迎面看到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两人之前在摩天轮上的合照。

应拂雪目不转睛。

柳言师:“……”

他有种出|轨被当场抓包的错觉。但仔细想想,他又没有出|轨。

所以他理直气壮“啪”地一下按倒相框,恼道:“看什么看,不准看。”

应拂雪抱臂,不看照片,开始戏谑地看他。

骗子。说不喜欢,结果还不是把一张破照片摆了三年。仔细看,相框旁边的烫金都掉了,一看就知道没少放手里盘。

柳言师进入卧室,应拂雪抬脚也要进去:“我和你一起收拾。”

一想到自己卧室里那些东西,柳言师立马警觉,关门,骂:“不行。你是不是有病?这里是11层,我能跑到哪里去?!”

应拂雪振振有词:“你会法术,你也会魔法。而且,这是在你家。我不放心。”

柳言师无奈扶额:“……我魔杖不是被你收走了吗?”

但应拂雪不听,应拂雪不管,应拂雪无视他的要求,推门进去。

目之所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因为和应拂雪相关的东西都被柳言师好好藏了起来。

乍一看看不出什么;要是收拾东西,就会被发现了。

柳言师信誓旦旦:“我不会逃跑,真的。”

应拂雪好整以暇:“不信。”

柳言师几欲抓狂:“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出去?!”

应拂雪抱臂:“你自己想。”

又是自己想又是自己想!柳言师气得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像是受不了了,一把将应拂雪按在门板上,踮脚亲了上去。

应拂雪脑袋撞到门板,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柳言师在主动亲他。

他自无不可,眼中笑意愈深。

亲了一会儿,柳言师红着脸放开他,抹了把嘴:“……这样够了吧?”

“不够。”

应拂雪意犹未尽地抿唇,说,“一点也不够。我们现在是合法的婚姻关系,这只是最基础的。”

喂……

不要得寸进尺啊!

柳言师再次来回踱了几步,福至心灵:“老……老公。”

应拂雪心里一动。

雪:好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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