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师今天睡眠格外地好。
小夜灯被拍亮,微弱的灯光下,有一根手指指节碰上他的脸,一向轻佻的声音头一次显得格外认真,带了一丝着迷的意味:“真漂亮。”
这声音认真到,如果柳言师醒过来,一定会怀疑南宫羽被什么人夺舍了。
外面的人还在强行破阵,南宫羽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有些烦躁。他站起身,把柳言师奇特的睡姿给摆正了。
不得不说,如果柳言师愿意好好睡觉,那么也能算个睡美人,光是躺在那里都赏心悦目的那种。
南宫羽愈发得寸进尺地抚上柳言师的脸,轻笑道:“真不安分。我见过那么多人,也没一个睡成你这样的。”
他端详了一会儿,手下力道微微加重,语气暧昧又不甘:“小学弟,你说,好好的,你当你的高岭之花不好么?非要有个什么前男友,多碍眼。”
碍眼的前男友应拂雪眼睛一刻也没离那处房间。
殷豫说过,占卜结果显示,南宫羽很喜欢柳言师。而且,现在柳言师还在沉睡,这家伙就坐在旁边。
他本以为南宫羽会离开。但事实证明,南宫羽不仅没有离开,还对柳言师动手动脚的。
这也是故意给他看的吗?还是说,这人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应拂雪心里升腾起一阵强烈到能将他理智都烧干净的妒意。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应拂雪不明白柳言师是怎么认识这人的,又是为什么这么信任他——总之,自己现在需要保持理智。
他深呼吸,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强力破阵的战术下,冰蓝色的灵力在阵法边缘蔓延开,昭示着无声的对抗。
房间里,柳言师睡得很昏沉。南宫羽手指从他的脸移到他的脖颈,像怕碰碎一般摩挲了几下。
手下的触感细腻洁白,像上好的瓷器。南宫羽面对好看的人总是很有耐心,温声说:“你猜,你那个前男友,到底能不能破阵呢?”
柳言师睫毛颤了颤,呓语几句。
南宫羽并不会以为柳言师醒了——他对自己的法术有自信。只是,他内心一点隐秘的角落里,还是害怕柳言师真的在此时此刻醒过来。
的确,柳言师睡得很沉,根本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南宫羽自嘲笑笑,继续说:“小学弟,你不会怪我刁难他们吧?”
他的手指指尖停留在柳言师因为伙食不好而重新变尖的下巴轮廓上,稍稍用力按了几下:“没想到这大晚上的,你居然会收留我。”
说完,南宫羽复又摇摇头:“你也太信任我了。就不怕我趁机做些什么吗?”
夜愈发深了。
应拂雪担心柳言师的安危,强力破阵许久,两人皆有些力竭。然而,他能清楚地看到,柳言师的房间内,南宫羽打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借着小夜灯的光,应拂雪不难发现,南宫羽微微俯身,正在缓慢地靠近柳言师,像一个亲吻的动作。
这动作看似很慢,实际上不过片刻,南宫羽的唇就落在了柳言师身侧。
从应拂雪的角度看,南宫羽就是在亲吻柳言师的唇。
做完这一切,南宫羽还若有所觉地看向门外,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应拂雪眼圈发红,手中冰蓝色光芒大盛。殷豫被他暴起的灵力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战术,赶忙跟上辅助。
南宫羽意味不明地笑笑。他翘腿坐在柳言师身边,给沉睡的柳言师盖好被子,说:“小学弟,你魅力还挺大。你前男友看起来好像要疯了。”
他承认,一开始他确实想睡柳言师,刚刚也是确实想吻柳言师。
然而最终,他的唇并没有落到实处,只是蹭了一下柳言师的睡衣领口,把这人身上的味道闻了个遍——仅此而已。
南宫羽此人游戏花丛这么多年,睡过的漂亮男人女人不胜枚举,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美貌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如柳言师这般漂亮的,他见得确实不多,但也睡过几个。
睡完了也就那样,没什么好说的。有时候,睡这样看起来生涩的人,体验感着实一般。
尤其柳言师还算是他的朋友兼后辈,他更不可能下手了。
如果他真想有什么动作,早在柳言师睡着后不久,他这位小学弟的衣服就会一件也不剩了。
见到柳言师的第一眼,南宫羽也仅仅是惊艳,后续大概只是对漂亮孩子的优容和照顾;至于亵渎之类的肮脏想法……
抱歉,他只能说,他喜欢睡的不是柳言师这款。他比较喜欢风情艳盛的。
南宫羽看向门外。
秒速换伴侣的事情他见多了也做多了,南宫羽不觉得分开三年,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依然情深似海。
像应拂雪这么疯的,他却没见过。
南宫羽收回眼神,揉了一把柳言师的头发,说:“小学弟,我承认,你真的很漂亮。但如你这般漂亮的,除了睡的时候赏心悦目以外,简直毫无妙处。”
“你和你前男友有过吗?我觉得应该有过。不然,我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能疯成这个样子。”
“三十分钟已经到了,小学弟。”南宫羽勾起唇角,“他输了哦。”
门外,阵法的罩子只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
南宫羽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里面还在挣扎努力的二人。事实上,应拂雪两人的灵力加起来确实远高于他的;但,应拂雪能想到强攻,他未必想不到。
所以,这个阵法还另外加了防强攻的法术。越是强攻,阵法就越牢固。什么细缝,其实只是障眼法而已。
南宫羽动动手指。
应拂雪本来还在强攻,下一秒,困缚住他的阵法消失,应拂雪出现在卧室门口。
他警惕地环视一圈。
殷豫还在客厅打转,像是没看到他。
应拂雪猜想应该是什么新的阵法,他能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不过,如果柳言师醒着,一定能认出来,这不是什么阵法;而是合欢宗独有的屏蔽小法术,江月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用过的。
南宫羽默数了三秒。三秒后,应拂雪像是支撑不住,扶着门框,单膝跪在地上。
消耗太大,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又被他阴沉着脸擦去。
眼神交锋了几下,南宫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鼓鼓掌:“真有意思。认识一下,我叫南宫羽。”
应拂雪冷哼一声,强撑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床前,抱住还在沉睡中的柳言师。
南宫羽侧了侧身体,只说:“可惜你输了。你不能带走他。”
话是这么说,他行动却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应拂雪嘴角又流出一点鲜血,没有说话。
南宫羽状似友好地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叹气:“我早说过,只要进了我的阵法,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直接打架我一定打不过你。”南宫羽幽深的眸子没有一丝亮色,“但柳言师难道没有告诉过你,非战斗系修士一般不用武力解决问题吗?”
应拂雪擦干净血,垂下眼睛,只默默地注视着柳言师的睡颜。
很宁静,也很美好。
应拂雪想碰柳言师的脸,只可惜手刚刚伸出去,手背上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又将手缩回去了。
坚定又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应拂雪说:“我要带他走。”
南宫羽抱臂:“可是你输了。而且,他或许不想跟你走。”
应拂雪负气一般:“这不关你的事。你出去,我们打过。”
南宫羽“嘁”了一声,像是在应付什么胡搅蛮缠的家伙,颇烦躁道:“不打。我都说了,我们一般不用武力解决问题。而且,你这副样子,还能打么?”
如果真打起来,确实会有点吃力。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应拂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抿抿唇:“……你亲他了?”
南宫羽挡住他的去路,实话实说:“先说好,我没有。目前我还不是很想睡他。我又不饿,饥不择食不大体面,不是么?”
应拂雪显然不信,但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他瞪了南宫羽几眼:“让开,我要带他走。”
“等等。”
南宫羽一点儿也没让。手中魔杖划了几下,是清醒咒。
魔法的作用下,柳言师在应拂雪怀里悠悠转醒,眼神十分迷茫,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场戏需要柳言师醒过来才好看,不是么?
南宫羽愉悦地看戏:“不然,你先问问他想不想跟你走?”
迷糊间,柳言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木质香。他下意识吸了一大口。
而后软骨头似的歪着躺了半天,发了一会儿呆,柳言师朝旁边看看,又朝四周看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应拂雪抱在怀里。而旁边,是在家里打地铺的学长。
柳言师:“?”
我|草草草草!
应拂雪来抓他了!
柳言师抗拒地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想跑;却被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动弹不得。
这个反应有些耐人寻味。南宫羽给应拂雪递了一个眼神,像是在说“看吧,他确实不想跟你走”。
他玩味地解释:“小学弟,继续留在这里,估计不大太平。跟我走,还是跟抱着你的那个人走,选一个呗。”
应拂雪的手猝然收紧。
这个局面信息量太大,柳言师反应了一会儿。
首先,应拂雪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其次,应拂雪为什么和南宫羽……呃,看样子是打起来了?
然后,自己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最后,为什么突然要在这两人之间做选择?!
柳言师还在思索,肩膀却被刚刚那一下捏得难受。他“嘶”了一声,抬头打量着自己这位阔别三年的“前男友”,目光中有一丝幽怨。
听到他的痛呼,应拂雪又如梦初醒般松开。
疼痛散去,柳言师目光放空,想,说是“前男友”不算准确,因为应拂雪并没有同意跟他分手。
他心底里想和应拂雪分手吗?他也不知道。
此刻,他被应拂雪抱在怀里,恍惚间还像三年前那些无数个夜晚。这个人的怀抱总是温暖干燥的,带着身上好闻的香气,丝丝缕缕侵入他的皮肤,要在他的每一个毛孔里叫嚣着占有。
不知为何,应拂雪明明没什么表情,柳言师就是能察觉出一丝……
属于应拂雪的,微妙的紧张。
柳言师不知道自己睡着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仰头看向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还有泛着不正常红色的唇。
他的唇有点太红了,柳言师想。
是吐血了吗?
可是,就凭南宫羽的战斗力,应拂雪要是和南宫羽打起来,根本不至于被伤成这样?
柳言师很快想通:应该是用了阵法。
他颤着手指,想碰碰应拂雪的唇;将将碰上时又悻悻缩手。
一开始他还不能理解,但现在,柳言师突然觉得,应拂雪养父让他来E国的决定,似乎是正确的。
因为,应拂雪在他身边,确实会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里——而这些麻烦,大多是因他而起。
这些麻烦有大有小,有些确实会让应拂雪受伤。
应钧不想看见应拂雪受伤,他也不想。三年前走的时候,他已经决心这辈子也不要和应拂雪有交集了。
可当应拂雪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柳言师心里那种密密匝匝的疼意又泛了上来。走的时候麻木到没什么知觉,然而就在这三年里无数次,这种疼像是有腿疾的人,阴天下雨时关节处潮湿细密的痛一样。
并不尖锐,甚至可以说是柔和的,但就能让人整晚整晚地睡不好觉。
像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往外拉着腿骨,于是骨头就不是自己的,腿的存在也开始薄弱起来。
若下雨天少也就算了,然而E国,几乎每一天都阴雨连绵。
柳言师抿唇。
他答应过应钧,不会出现在应拂雪面前。那,要是应拂雪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该怎么办?
柳言师不知道。
他把自己的目光从应拂雪身上撕了下来。
南宫羽依然远远站着,向来不正经的神色也收了回去,居然站出了一丝人样。
“我……”
柳言师深呼吸,强撑出一抹笑容,“……不然你们剪刀石头布吧。谁赢了,我跟谁走。”
应拂雪别过脸:“……”
南宫羽一愣,失笑道:“小学弟,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合欢宗术法不知何时被撤去。门外,殷豫还以为自己破阵成功了,咋咋呼呼推门:“兄弟,我来带你回……啊?”
话还没说完,三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他身上,殷豫和几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这怎么回事?
三人齐刷刷地收回目光。
殷豫:“?”
你们看我|干什么?
殷豫摸摸自己的脸。
本来不太美妙的心情因为看到蠢货就更不美妙了,南宫羽催他做出选择:“怎么样,想好了吗?要跟谁走?”
殷豫在门口缩成了一只鹌鹑,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为、为什么火药味这么浓?殷豫画圈圈,心说一会儿这两人要是打起来,他一定要趁机带着他兄弟跑。
应拂雪轻柔的目光看向柳言师,语气平静到有些不正常:“你想跟他走吗?”
柳言师:“……”
柳言师觉得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是,“你要是敢跟他走你就死定了”。
怎么回事啊?
柳言师再次动了动嘴皮子,他能感受到应拂雪的僵硬。
他说:“我……”
柳言师有了一个好办法。
他轻轻抬起手。指尖先是指向应拂雪,应拂雪一怔;而后又指向南宫羽,南宫羽挑挑眉。最后,那根手指停在殷豫的方向。
柳言师语气淡淡:“我跟他走。”
殷豫:“???”
鱼: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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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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