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初恋两个字的时候，檀千琉以为霜梓涟是还有前女友放不下，然而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以前有喜欢的人啊，但是没在一起。”姜蕴慢慢说着。

檀千琉问：“为什么？”

“她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

“没在一起也算初恋？”

“在我眼中，第一个喜欢的人就算初恋。”

所以呢？霜梓涟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但是霜梓涟自己却还没有放下？

檀千琉到底是该为她的长情感动还是该为其感到不幸？

有好半晌没有说话。

包厢角落音响播放着悠缓的纯音乐，随着香薰丝丝缕缕在空气中漂浮着。

氛围却并不轻松。

檀千琉眼睫抬了又抬，竟感到些许沉重。

她看向对方：“你怎么知道？”

“我表姐告诉我的。就那天的新娘，沈蒹芮，你应该能看出阿涟姐和我表姐的关系不错，不然按照阿涟姐的性格，怎么会答应来当伴娘。”

霜梓涟和沈蒹芮关系好，檀千琉早就知道。

“我以前也想追她，但表姐知道后让我别白费力气。” 姜蕴担心她觉得自己在说谎，甚至想掏出聊天记录当证据：“我找找啊，不知道还有没有。”

和霜梓涟的聊天次数总共加起来不算太多，所以记录翻找起来还算容易。

几分钟后，姜蕴把截屏好的图片给她看。一份是和沈蒹芮的聊天记录，一份是和霜梓涟的聊天记录。

“她心里另有其人，别人她自然都看不上。”这是姜蕴的猜测。

姜蕴见证了霜梓涟整整两年时间，且还是在有不少追求者的情况下，仍旧保持着单身。

如果换做在不知道对方曾经有喜欢过人的情况下，姜蕴真会以为她丝毫不沾染情念，要么就是眼光太高。

可一旦知道霜梓涟也曾对人动过心，霜梓涟在她心中便一下子从冷淡人设转变为深情人设，为此对霜梓涟一直没谈恋爱这件事情上产生了一筐的“放不下”悲情脑补。

檀千琉撇了眼聊天记录的时间，好家伙，两年前的了。

她有些佩服对方，微信竟然都不带清理聊天记录的：“那是两年前，你怎么就知道她现在还没放下？都这么久了。”

“所以来问问你呀。”姜蕴说：“但你也没追到不是吗？”

这话很扎心。

檀千琉指腹抚着桌边缘：“她喜欢的人谁啊？”

姜蕴摊手：“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个。”

为什么人家有对象了，她这么久还不放下，在等人家分手吗？

檀千琉心里如是想着，但还是换了种表达说出来：“可人家已经有对象了，不放下难道不是在自我折磨吗？何必呢。”

好执着，可是这事是在发生在檀千琉喜欢的人身上，实在歌颂不起来。

姜蕴以前喜欢霜梓涟，但随着时间，两年的时间，已经能在自我说服下放下自己的爱意，现在对于霜梓涟，她更多是一种好奇和期待，类似于八卦的心态差不多，就想知道，霜梓涟到底能不能脱单。

东西没怎么吃，倒是多了一堆的心事。

换做是谁，想要追的人，心里惦记着其她人，哪怕不多，也能令人膈应得慌。

不排除有的人“深情”到需要遇到下一个伴侣才能走出来，但对于下一个伴侣来说着实不公平，好比只是成为对方放下前面一个人的工具，即便其中有爱产生。

从西餐厅出来，春冉肚子吃得挺抱，她估摸着檀千琉没怎么吃，不免叹口气。

事情反转，谁能想到。

春冉爱莫能助。

晚上躺在床上，檀千琉整理着思绪，如此这般细细想来，霜梓涟似乎真的对她没什么回应，很多时候都是她主动贴上去。对于她，霜梓涟仿佛只是简单而不失礼貌应付一下，而并不是真的喜欢她的热情。

霜梓涟会觉得她很烦吧？

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有个她并不喜欢的人，天天想着法子在自己身边转悠，嗯，是挺烦的。

她的心底会有些酸涩。

这大概是件很难过的事情，被喜欢的人嫌烦，她追不到的人，在对别人爱而不得。

以至于她打心底的，特别想掐死霜梓涟放下不下的那个人。

这种想法很阴暗很不好甚至扭曲，但她控制不了。

年少时喜欢过的人哪能那么容易死心，当年家里出事过后，檀千琉几乎很难再打听到霜梓涟的消息，有一阵子确乎觉得自己可以另寻她人，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但这么多年来，她没遇到喜欢的，再遇到霜梓涟时，还是会心动，原来当年的心没有死，只是被锁到心房看不见的地方，等待正确的人打开。

但再死心一次又何难。

她只是有点不甘心。

一夜无眠。

这事成了她心里的一根针，细细小小的扎在关键处，不显而易见，但难受程度无法忽视。

接下来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檀千琉没再去主动理会霜梓涟，而霜梓涟似乎也没有要主动来联络她的意思。

以实践证明，她如果松开手里的那根线，对方压根不会有想要去抓住的心，说不定为此松口气？

去便利店买东西，鹿筱容问她最近和霜梓涟是不是矛盾了，不然按照平时檀千琉的性格，哪里有霜梓涟的地方她指定要上去混个面熟的。

可昨天檀千琉碰到她们就仅仅只是路过点头打个招呼，甚至拒绝了过来坐会的邀请。她实在不知道该和霜梓涟聊些什么，但让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原本那样与对方相处，她不太能做到，心里说不介意是假的。

“没有。最近事多，挺忙。”檀千琉语调轻松，把这事轻飘飘的带过去。

担心对方看出什么端倪，她买完东西立马跟鹿筱容道别离开。

-

八月中旬，檀千琉去其他省份办事，返程时在加油站便利店里坐着等春冉上洗手间，期间看到同样从外面出差回来的霜梓涟。

霜梓涟同样看到她。

位置不多，但没人，霜梓涟端杯咖啡在对面坐下，自然得仿佛只是檀千琉单方面对她们这段关系有隔阂。

也是，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想跟她往那方面发展，只是当作朋友，兵荒马乱都是她一个人的。

檀千琉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腕，简单与她打个招呼，又问了句去哪里出的差，就没什么好聊的。

笔记本放在檀千琉桌子面前，屏幕右下角指示标闪动，她在点开一份邮件的同时，瞥到门口进来一对情侣，似乎是跟便利店里的人认识，站在收银台那儿聊天。

檀千琉手指在触屏板上滑点几下，最后合上电脑，双手搭在桌前：“霜总日理万机，单身至今是因为没有时间谈恋爱吗？”

又这么客气的喊她。

霜梓涟放下杯子，手指还扣在杯柄，指腹轻轻点动在光滑的瓷面：“你不也是？”

“我？”檀千琉笑了笑。

很好，把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

“我不是。”

霜梓涟掀起眼睫投去探究的一眼，夹杂着某些莫名。

“不是忙，那就是，心里还有忘不了的人，所以不跟别人谈？”檀千琉顺手抽出桌上的一张面巾纸，只是抽到一半，她就察觉到对方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的怔愣。

果然，果然没放下吧？

霜梓涟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至少没露出什么太明显的情绪，但檀千琉是带有目的性的问话，自然能从她微乎其微的神色变化中扑捉出一丝线索。

对方越镇定，越云淡风轻，檀千琉就越要从中翻找出一些波动来。可这样的结果无非还是要自己承受，她知道自己不偏不倚的，戳中了霜梓涟的心事，从而自我掠夺走心底的最后一丝期翼。

“你是这样想的？”霜梓涟眸中闪过短暂的诧异，对方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

檀千琉嗐了声，语调故作轻盈：“我猜的啦。我不会猜中了吧？”

她朝霜梓涟努努眉眼。

霜梓涟不置可否，但不回答已经说明一大半，至少对方并不愿意否认檀千琉口中这件事情。

“我明白了。”

“？？？”霜梓涟看着她：“你明白什么了？”

如果我现在想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你会同意吗？

檀千琉心里在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最后一笑了之，没问出来，何必把关系整得那么尴尬，还丢了最后的体面。

“我明白了，你心里有人。”檀千琉极力藏住眼底的落寞，依旧如往常一般欢脱。这种表面欢脱内耗着她，她不想多在这里坐，打算离开，霜梓涟从沉思中回过神时眉梢一蹙：“所以，这你都不介意？”

什么？檀千琉站起的动作一顿，缓缓半垂下眼睫，她不介意？她可介意死了。

她不明所以的扯了下嘴角：“你在说什么？”

“前面你问我，那你呢？既然不是真的没有时间谈恋爱，难道是因为……”霜梓涟最后几个字咬音很重：“心、里、有、忘、不、掉、的、人？”

忙完事情，檀千琉脑子就没停歇，根本转不过思维理解霜梓涟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眼皮直跳，什么跟什么？明明是她在问霜梓涟，霜梓涟为什么反过来问她？

“你在转移话题吗？”檀千琉有点维不住表面的轻松淡定了。

霜梓涟幽幽的看着她，神色复杂：“你为什么不回答？”

在她看来，檀千琉也在跟她转移话题似的，回答她这个问题很难吗？

同样，檀千琉更加不理解，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不喜欢她也就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何必一度把话题往她身上引？她在追霜梓涟的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和除了霜梓涟以外的其他人有过暧昧，霜梓涟这样把她想问的问题给反问回来，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春冉早上完洗手间出来了，见檀千琉跟霜梓涟在聊，就没过去打扰，一直靠在柱子旁玩手机。

听到脚步声，看到檀千琉出来，春冉掀起眼皮，只见檀千琉脸上的淡然已经挂不住，摇摇欲坠到车上后，则是彻底掉了下来。

本来只是想趁着洗车的功夫来这里坐会，结果莫名其妙的和檀千琉发生不愉快，霜梓涟到上车后还是想不通檀千琉为什么今天突然问这种话，快到家时她手机收到檀千琉的一个表情包，上面是三个字：打扰了。

她盯着这个表情包凝神好一会儿，到家都没发觉，还是司机纪哲辽出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晚上睡觉前，霜梓涟握着手机半躺在床上，鬓边的头发滑落下来，藏住侧脸，末端发尾盘在屏幕上，她目光被蓝光照得有些晃神迷离，最终悬在发送键上的手指终究没点下去，转而按在了删除键上，将原本编辑好的消息删得一干二净。

侧边熄灭屏幕，她扔下手机睡觉，这会冷静下来才发现白天的对话有些不对劲，檀千琉能问出那些话肯定有源头，可她身边算得上真正朋友的人不多，能让她说出自己事情的人则更是少之又少，沈蒹芮不会无缘无故找檀千琉说这种事情，排除来排除去她抓住关键人物姜蕴。想到这里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整夜没能睡着。

睡不着的时候容易想多，心底无端生出一股烦躁，早先年听说檀千琉和言沁婳在一起后她就死心了，没曾想竟然还有和檀千琉相遇相处的机会，就好比她已经跨过那道坎，结果又被人拉了回去，拉她的人还是坎的制造者，她这一次不知要如何跨过去，该不该，或者说，甘心就这么云淡风轻撇去曾经的爱恋，当作青春无事发生吗？

几天后主动从鹿筱容口中打听檀千琉去哪里后，内心已经给出了答案，不甘心。

“她应该是出去旅游散心了，昨天看到她朋友来找她，我还跟她朋友聊了几句。”

鹿筱容慢悠悠的说着，余光撇了眼霜梓涟的神色，其实能察觉这两人好像发生了些什么，但鹿筱容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就装作对她们的矛盾视而不见，当着平淡的旁观者。

回去的路上霜梓涟心想，檀千琉去旅游是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是因为她吗？

她要打听出檀千琉去哪旅游不难，甚至压根不用打听，因为沈蒹芮发了朋友圈，她直接从沈蒹芮嘴里就知道消息。

沈蒹芮和简从锡度新婚蜜月，和檀千琉简文嫣去的是同一海边度假山庄，简从锡是简文嫣的堂哥，沈蒹芮便成了简文嫣堂嫂，那么身为简文嫣的朋友，檀千琉和沈蒹芮认识是迟早的事情。

说句实在话，霜梓涟自认为自己是个不管在任何事情上都喜欢占据上方的人，从小几乎都是这样，唯独在喜欢檀千琉这件事情上，无法预料的成了下方。

她觉得自己喜欢对方那么多年，却在要表白之际，听闻对方有女朋友，是件很落败的事情，尤其是在多年后，她已经放弃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对方一朝出现又让她开始摇摆不定，回到起点，她会有种自己的心被檀千琉掌握在手心里而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无法控制感。

可最后她还是为此成了下方并且愿意退一步妥协，哪怕同样的游戏她可能会面临输第二次的风险。

她收起手机，看了眼明后两天没有什么重要的行程，遂决定过去找檀千琉。

但事情并不顺利。

下午去公司处理最后的事情，路上出了意外。

纪哲辽开车，霜梓涟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只记得一声巨响令她陡然睁开了眼，只是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耳膜擦过轮胎和路面剧烈焦灼的摩擦声以及各种混合的碰撞声几乎要震聋，霜梓涟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一片渐行渐远的嘈杂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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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