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厨房。
苏见雪拿着纸笔,亦步亦趋的跟在厨娘身后,像个好学的小学生,一一记录着对方的动作,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就连其他人什么时候聚到远处交头接耳,也没发现。
“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突然收了心,准备亲手做些甜点,笼络王爷的心?”
“若是要学做点心,不应该跟着做,拿纸笔又是何意?”
“听说是准备的早膳不合王妃的口味,剩了一大桌子,还发了好大一台火。”
“不是吧?王爷最不喜的就是浪费,这次翟州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好多难民涌进京城,王爷还让人在破庙偷偷安顿难民呢。”
“是啊,为了给他们多省出一点口粮,我们的吃食都克扣了些,王妃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哪里配得上王爷这样尊贵的身份。”
话落,一道黑色身影闪现到最后说话的人眼前,尚未反应过来,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刚才说话的众人皆是一愣,看着黑脸的鸢尾,大气不敢出一声。
“私下议论主子,自己去找管家领罚。 ”
“是。”
众人一同应道。
苏见雪匆匆记下水的用量,见厨娘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才顺着对方的目光扭头看去,厨房里的人正鱼贯而出,再看到一旁鸢尾的身影,不用问,她也猜到个大概。
早前路过花园时,假山后面也有人在议论她,被当场抓包,她便让春桃去说过,她并太在意那些人嚼舌根,所以没必要抓着就罚,鸢尾却不同意,她也只好作罢。
好在厨娘并未过多停顿,很快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见状,苏见雪再次打起精神记录,生怕写得慢了,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等三道甜点出锅时,时间来到正午,苏见雪的肚子再次发出抗议之声,她抓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很香,又夹起一块炸年糕,轻轻咬下,很甜,最后,是一碗桂花酿,只须凑近一闻,就知道又香又甜。
仅尝过一口后,她便收了手,一旁的春桃疑惑地问道:
“不好吃吗?”
“不是,总觉得缺点什么。”
春桃抓起一块酥饼,轻咬一口,酥脆得宜、甜度合适,又忍不住塞了一口,不解道:
“很好吃啊。”
“林厨娘,你也尝一口,看看是哪里的问题?”
说着,压根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春桃直接将酥饼递至嘴边,林厨娘接过酥饼,为难的看向鸢尾,迟迟不敢送入口中。
“对了,鸢尾,你也过来试试看,多一个人多一份建议。”
这次鸢尾没有再反驳,快步走过来,接过酥饼就往嘴里塞,那生硬的姿势,仿佛吃的不是酥饼,而是毒药。
见鸢尾吃了,林厨娘才敢动口,两人品尝完后,苏见雪摩挲着下巴,故作深沉开口。
“两位觉得如何?好吃吗?”
“嗯。”
“好吃。”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一个冷淡,一个认真。
见状,苏见雪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端起年糕递给春桃,挑眉炫耀。
“你看吧,我就说东西要大家一起分着吃才好吃,把剩下的这些也都分了吧。”
“不可!”
突兀的声音响起,三人一齐转头看向鸢尾,后者低头思索片刻,继续道:
“王妃方才吃的太少。”
难为她憋出这么一句话,苏见雪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心下一暖。
“像这种甜食,我比较喜欢当零嘴吃,正餐我更喜欢吃咸辣的。”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说的太过直白,刚想开口补救一下,林厨娘已经接话。
“王妃稍等片刻,奴婢马上给您下一碗翟州特色面,保准您吃得爽口。”
看着再次忙碌起来的身影,苏见雪没有阻拦,她知道,想要在这个异世界他乡,过得舒服,就得大胆提要求,否则,别人尽心尽力,而你并不领情,大家的付出很可能变成无用功,隔阂也会产生。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过来,看着面上飘着的辣椒和青菜时,顿时食欲大涨,接过春桃递来的筷子,苏见雪才不管他人的目光,大快朵颐起来。
“王妃慢点吃,您若是喜欢这种口味,奴婢下次再给您做其他翟州小吃。”
闻言,她头都来不及抬,直接点头如捣蒜般应承下来。
离开厨房时,苏见雪一脸餍足,随身携带的布袋里不仅装满了各式零嘴,还有偷学来的甜点配方。
——
夜,晋王府,书房。
萧怀瑾一边翻阅着千机阁送来的各路情报,一边听鸢尾汇报着苏见雪白日里的行踪,听到她回去和春桃密谋做糕点卖钱时,嘴角不觉的抽了抽。
“她缺钱?”
“王妃幼年丧母,家中中馈都由王夫人掌管,昨日踏进王府时,全部行李只有一个包袱。”
君墨如实答道。
“一台嫁妆也没有?”
大靖朝的习俗,只要家中有女儿的,家人很早就会开始置办嫁妆,哪怕是突然成婚,也不至于一台嫁妆都没有。
而且像苏见雪这种情况,她的母亲只有她一个孩子,过世后,所有的嫁妆理应添在她的嫁妆里才对。
“没有,需要派人去苏府问问吗?”
“不必!”
堂堂一个王府,又怎会在乎苏见雪那点嫁妆,依他观察,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自己都不提,他们更不能提。
“那王妃准备外出挣钱的事?”
放眼整个大靖朝,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女子外出工作的大有人在,但是,皇亲国戚中,抛头露面的女子还是少之又少。
现在王妃若是开了这个先河,不知朝中的那些老顽固,会不会集体上奏弹劾王爷?
“随她。”
若她能在这三个月内找到立足的根本,日后也能在这吃人的泥沼中活出一片天地。
“可苏大人是极力反对女子入仕和经商的,之前王妃就是女扮男装进入书院读书,才认识的林风眠,若是让苏大人知道,恐有血雨腥风。”
沉思片刻,萧怀瑾盯着书架上的一摞书册沉声道:
“取地契来。”
“是。”
君墨领命转身,很快挪动书架上的机关,在墙上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放到萧怀瑾面前。
只见他单手挑开盒子上的锁扣,打开木盒子,取出最上面那张早已发黄的地契,轻轻掸去面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再小心放在众多情报之上。
“明日把这些送给王妃。”
“是。”
看着盒子里盖满红印章的田契、地契,君墨咽下所有的不解,沉声应道。
——
翌日清晨,苏见雪难得早起,手里拽着管家送来的菜单,风风火火准备出门,却在门口被冷脸美人挡住。
“王爷要过来用早膳,还请王妃不要外出。”
来就来呗,那也不影响她去厨房请教林厨娘,毕竟菜单上面的菜式写的太深奥,她连原料都猜不出来,更别说选择了,所以,还是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问清楚,才不至于闹笑话。
等等,她刚才说谁要过来?
苏见雪忽然觉得手里的菜单也不香了,还透着蚀骨的寒意。
她说怎么那么好心连夜给她送菜单,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让她伺候王爷用膳,只是对着那样一块银皮面具,再美味的食物都会大打折扣。
不知她现在把菜单还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这顿早膳非吃不可吗?”
据她观察,萧怀瑾白日忙得很,晚上也不会来雨山阁留宿,她以为他们应该是默契的,只当一对名义上的夫妻。
毕竟,一个是“克妻”王爷,一个是声名狼藉的官宦之女,凑在一起生活,刚好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而且,在春桃以美食分享为前提,探听到一则小道消息,“雨山阁”建好至今,从未有人居住过,这次若不是秦嬷嬷做主,她也是住不进的。
再综合春桃之前说的“克妻”传闻,苏见雪得出一个结论,“克妻”是假,萧怀瑾有心上人是真,至于为何不把心上人娶回家?
她认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不可,一是不能。
心上人早已嫁为人妇,是以不可,心上人已故,是以不能。
所以,不管是哪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
“嗯。”
听到回应,苏见雪迅速扭头,走回房内,拉着春桃继续研究菜单。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抱着一堆美食吃不上,简直烧心又烧肝。
“王妃,不如您随便点几个菜让厨房送过来,喜欢您就留着吃,不喜欢,奴婢帮您分担。”
侧头看到春桃憨厚的笑,脑中不禁浮想起以前电视上看到的一个故事,有人去餐厅吃饭,因为看不懂菜单,一通乱点后,端上来四份主食,三碗汤。
思及此,她赶紧摇头,立马否定对方的提议。
管家给她菜单,是让她挑自己喜欢的菜,可她又不知道萧怀瑾的喜好,那她是不是可以……
苏见雪嘴角噙着笑,凑到春桃耳边轻声吩咐几句,对方听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二话不说奔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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