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进斗金那条矮巷走到底，是一中那条小吃街，街头便是奶茶店。
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一个穿着黑白棒球服的男生从店员手里接过奶茶，道了声谢转身往巷子这边走。
矮巷里，褚知浪蹲在楼梯口，慢条斯理地给旁边大爷剥橘子。
王痧躲在墙后，举着手机仔细确认林可发来的消息，黑白棒球服，xx品牌鞋，黑色头戴式耳机，出没奶茶店，“是他吧？”
褚知浪将橘子上的橘络捻掉：“你喊一句不就知道。”
王痧觉得有道理，将手机揣回去往前走几步，扬声，“赵串。”
那人停下脚步疑惑抬头，只见一个陌生的胖子站在巷子里冲他招手。
“过来。”
赵串脚底抹油似的，本能往外跑。
“我不是赵串。”
“谁信啊！”
“不是你跑什么！”
王痧追上去，别看他体型胖，但动作却很灵活，三步并两步就追上人，紧咬着不放。
赵串也是滑溜，死活让他抓不着。
巷子口，一道高廋的身影倚墙把玩着手里白花花的刀，银光闪动。
“李扬，拦住他。”王痧喊。
话显然是对着巷子口那人说的，赵串及时刹车，躲过王痧的飞扑回身往巷子里跑。
“张叔，借一下你的扫帚。”褚知浪将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扔过去，转身拎着扫帚去堵人。
那位张叔塞了瓣橘子到嘴里，被冰得皱眉，嘴里还不忘叮嘱，“跑慢点啥，别摔着了。”
在场四个少年，没人听他的，他连连叹气，“唉，这些年轻人……”
话音刚落，又想起什么似的，冲巷子里的那几人喊道，“我就那一把扫帚，可别给我打坏咯。”
褚知浪拎着扫帚往前一抛，那柄扫帚精准落到赵串脚下，铝管掉到地上哐当一声。
赵串脚下那双名牌鞋一崴，哀嚎一句摔地上，被褚知浪一把拎住后领，挥手应声。
“知道。”
矮巷拐角，灯光昏暗，钟时跟林可收到消息过来就见他们三围着人，褚知浪拿着扫帚往人脸上怼了好几次。
看起来就很混不吝。
林可目光下瞥，见到那地上的人心里就来气。
她掏出刚买的信息素隔断剂，对着自己好一顿喷。
然后直接杀到那边，一脚踹在那人第三条腿上，骂骂咧咧，“姓赵的，你很牛逼啊！”
“嗷！”
赵串倒在地上连连哀嚎。
三人顿了瞬，齐齐往后退。
林可叉腰：“叫个屁，老娘收了力道，不会断。”
赵串有气无力：“但会痛啊……”
“痛？”林可怒眉而视，“你玩弄别人感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
“是不是Alpha！这点痛都忍不了！”
“身为一个Alpha，脚踏两条船！”
“恶意欺负Beta！”
“还骗钱！”
王痧接上。
赵串小声辩解：“那，恋爱关系，你情我愿的事，怎么算骗……”
林可闻言气得捏住自己拳头就要往下挥，眼看那拳头将落到赵串脸上，钟时拧眉，拦住她，“等下。”
“时哥。”林可回头不解。
却见钟时从褚知浪手里拿过扫帚，递过来，“用这个。”
林可：“？”
钟时一本正经：“拳头落下痕迹，会记过。”
褚知浪在一边听得瞠目结舌：“同学，你有点过于熟练了。”
钟时没理他。
“正好，用这个更解气。”林可接过反手在地上磨了两下，确认扫帚沾上了水和灰尘后，一步步往赵串走去。
“你别过来……”赵串惊恐，边说边捂着自己扭到的脚踝往后挪。
林可微笑：“来，让我比划两下，很快的。”
“我要告你们校园霸凌！”
“我还告你偷我资料勒。”
林可一脚踩他腿上，丝毫不跟他客气。
这边尘土飞扬，其他人识相站得远些，王痧感慨，“想不到看起来柔弱的林可，还有这一面。”
正说着，巷子口忽然传来好一阵脚步声，几人一激灵，还没喊住林可便听身后一道洪亮的声音。
“那边几个，停手。”
“学校附近禁止斗殴！”
……
教务处，高三的年级主任办公室。
夹着几缕时髦白发的中年男人站在办公室，对着面前这群看似低头的少年们呵斥，“说了多少次，一中禁止斗殴，那校规里明明白白写着，白纸黑字，高一的时候还让你们熟读背诵，现在呢，一个两个都给我放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们都高三了，再过两三个月都毕业了，还这么不稳重，成天挑事！”
“啊？说话！褚知浪，你第几次进这个办公室了？”
“额，”褚知浪像模像样地回想了下，“三次。”
一次开学报到，一次聚众斗殴，还有一次是现在。
但说起来也只有聚众斗殴那次真打了，其他都很冤枉，于是他开口，“老师，我觉得吧，您可能误会了，我们这回真没打架。”
被逮到的时候最多算聚众，还没斗殴呢。
王主任眼一瞪，指着赵串的腿和满脸的污渍，“没打架？他这是凭空摔出来的？”
钟时瞥了眼沙发上时不时倒吸一口气的赵串，垂眸点头，“老师，那的确是他摔的。”
虽然不是凭空。
“呵，走路还能平地摔是吧！”王主任摆明了不相信，“这借口都被用烂了！还有你，钟时！我还没说你，上课时间不在教室自习，仗着自己成绩好到处溜达，上次还翻墙，你对得起你那成绩吗！你对得起你在各位学弟学妹心里的光辉形象……”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轱辘话，褚知浪将手插进兜里，幸灾乐祸地瞥过去，难得见到年级第一挨骂，等人说完他才厚着脸皮接上，“老师，我对着监控发誓，我们绝对没有打架，真的，不信您可以去瞅。”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王主任就更气，指着前面的两人，“看个屁，那地方根本没有监控。”不若他们又怎么会特地在那里蹲守。
还对这监控发誓，这话也就褚知浪能说得出来。
他也知道，这个年纪，其实哪个学校的情况都大差不差。对于学生之间的摩擦，尤其是Alpha与Alpha之间，这个年纪的Alpha根本管不住。
恰逢有人敲门，他干脆摆摆手，捏着额角去办公桌倒茶，歇口气，“林老师，你来。”
开学半个月，他办公桌上就堆了不下十份检讨。
几人抬头，敲门的是他们班主任老林和一位医务室的老师。面容和善的女人冲王主任点头，站在他们面前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额，”褚知浪低头，上回老林也是用这种语气问他，好像笃定他们从来不会乱来般，那语气里比起责怪更多的是关心。
上次对面动刀子不小心在他手上划了个口子，老林上来就是带他去医务室包扎，那念叨的程度跟他妈一模一样，搞得他心里忒不好意思，连着来上一周的课，也就是那时候发现钟时出没教务处。
想到这，他掩饰般摸了下鼻尖，说得断断续续，“老师，我们……”
还没说完，便见钟时那双凤眼瞥过来，淡声解释，“主任抓到我们疑似聚众斗殴。”
老林转头：“？”
另一边的林可点头，直接承认，“老师，他的腿是自己摔的，脸上的灰是我弄的。”
“但我们真的没有打架。”
老林瞧了眼办公桌那边的主任，再次问，“那他们怎么在场？”
林可面色不变：“他们担心我一个柔弱的Omega孤身在外，容易出事。”
王主任冷哼：“你们可真团结友爱。”
褚知浪耸肩，大言不惭插嘴，“那可不嘛，我们五班是个团结的大家庭。”
沙发上正在接受治疗的赵串只觉得心里哔了狗了，什么担心她出事，明明出事的是自己才对。
他顶着满脸的灰尘，忍不住控诉，“他们合伙围堵我，还有人动刀子，恐吓我，羞辱我，他们……”
伤员在场更方便对峙，老林听完又将视线挪回自己学生身上，“什么情况？”
“他说的是真的？”
褚知浪就防着这招呢，当即让李扬从斜跨包里掏出那把伸缩玩具刀，扬笑解释，“同学，你看错了吧，这就是个玩具。”
赵串：“不可能！那刀都反光。”
“老师，你看。”李扬将东西递给老林，还演示了一遍，“这是可伸缩的，刀片里面塞的是铅笔，刀座其实是个卷笔刀，至于反光，是班上艺术生的画作。”
银白色的伸缩玩具远远看去确实有点像，老林伸手在‘刀片’上摸了下，‘刀片’上的反光没什么变化，指尖却沾上了些刺鼻的味道。
确实是颜料画上去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
李扬看起来很无辜：“我只是站在巷子口欣赏这个艺术品，他见了我就跑，可能做贼心虚吧。”
赵串：“你放屁！”
褚知浪：“您看，他还言辞粗鲁。”
赵串差点跳起来，这都什么人啊！
老林听得也有些头痛，直接点人，“钟时，你来说。”
几人回头，疯狂冲门边的钟时使眼色。
钟哥，注意说辞！
他们是没有直接打架，但除了打架，该犯的一样不少。
早恋，威胁人……
钟时收到暗示，斟酌了下语句，从头开始说，“林可的发小想要提升成绩，林可给她整理了一份学习资料，但这份资料被赵串看见。”
“赵串想要学习，林可的发小本着分享的原则借给他，但过了半个月，赵串没有要还的意思，那位同学去找他要，得知他把资料借给了另一个女生，两个人发生冲突。”
“我们碰巧遇到那位同学在哭，了解真相后，打算见义勇为，为她要回资料。”
“争执过程赵同学摔了一跤，我们友好把人扶到墙角。”
老林抬头：“就这么个事？”
钟时轻轻点头：“嗯。”
旁边的王痧恍然大悟，高手啊！
这话在褚知浪脑袋里转了一圈，他琢磨着，钟时这人就不能算是纯粹的好学生，这掐头去尾的手段比他还熟练，关键是，人家还会装。
见他们老实，老林神色缓和许多，转身跟王主任说，“这事，主任怎么看？”
“孩子们有想要学习的想法是好事，就是方法没用对。”
办公桌边还在聊，赵串却在这段话里琢磨出不对来，这话的意思不是直接把过错推给他了吗？还扯什么他想学习？想着他又张了张嘴，打算争辩。
却撞见褚知浪那暗含威胁的眼神。
少年Alpha站在钟时身后，这个天气他穿了件外套，里面穿得单薄，大概是在办公室的缘故，没摆出双手插兜的嚣张姿态。只是单只手去拨弄衣摆的拉链，微垂着的暗色眸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里面明晃晃地写着，你也不想别人知道你早恋吧。
威胁！绝对是威胁！
于是，他噤声了。
被同学知道早恋和被老师知道早恋是两回事，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别人，他就算再混，也知道不能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那边老林说了半天，最后王主任还是说，“这事我会去调查，真相是不是如他们所说还待定，现在先留这写三千字检讨。”
“至于那份资料，让那位同学送回来。”
他转头对赵串说，“你写六千，写完才能回去。”
“想学习是好事，既然你们有这份心，那这样，以后晚自习每个班派个人去讲台上罗列知识点，不需要讲，写在黑板上就行。”
在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