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连凉意都少有,立夏后更是连风中都稍上微末的暖和气息,再过些日子就正式进入漫长的夏季。
站台边的广告牌上,xx体检的广告还在上面跳动,不刺眼但高亮的蓝光投在旁边等候的两个少年身上。
钟时任由人牵着自己坐下,再拽住自己手腕把玩,手心那些细小纹路被蓝光照亮,接着又被温热的指腹一一划过。
有些痒。
他拧了下眉,到底没把手抽出来,只是说,“周一就能见,有什么舍不得。”
几天而已。
这话听起来特无情,褚知浪笑笑,扣住人手,低头在五根手指上挨个儿捏了下,佯装叹气道,“哎,我们小钟老师成熟稳重,一点儿~都不想我,算了,也挺好。”
“想念一个人也蛮辛苦,我想你就行。”
直白的话语让钟时愣了下,这人坐在旁边也不安分,那条长腿无处安放般,明明跟他并排坐,离他有些距离,偏要单腿蹭过来,膝盖碰着膝盖,扣着他手到那膝上不放。
“啧。”
非要腻歪。
钟时张开手,十指相扣。
那眼里的笑更甚,眼底却像是翻涌着什么,钟时被路口急速驶来的远光灯晃了下,再望过去,又只有笑。
跟从前一样的笑。
他索性移开视线,耳边是人侧过来低低的话语。褚知浪一手牵着一手揽过人,将脑袋埋肩窝里,轻笑说,“还以为你真那么舍得我,钟时,男朋友,要诚实昂。”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在感情里,要说出来才算数。”
那话听起来就热耳,其中好似还掺杂着些不舍,钟时压了下眉,拽下人伸到腰间试图抱上来的手,如愿回头问,“你想听什么?”
被拒绝,褚知浪眉头都没皱,转手又赖到人肩上,捏了下人微微发烫的耳垂,起身一挑眉,瞧着那双冷静的眼,“想听……很多,比如,你舍不得我,喜欢我,爱我。”
钟时惯来是不爱表达这些的,他们在一起这些日子,他从没听过。
当下,他说,“都行,我不挑。”
钟时嗤了声:“天才,脸还挺大,这叫不挑?”
举的那些例子,一个比一个具体,就差点名道姓,想听他表白。
“听男朋友说这些,怎么算挑,唉,咱俩是恋人,想听这些天经地义,是吧?”
褚知浪:“你想听,我随时可以说,什么方式都成,你要是不满意,我去那小卖铺借个大喇叭,当着全校的面吼两句,我舍不得你,我喜欢……”
剩下的话被打断。
钟时没他那么没脸没皮,一手肘给过去,“滚。”
怕人真背着搞这些,又警告,“你要真这么干,明天就滚出国,咱俩分居。”
一中孤高形象,他辛辛苦苦维持了三年,临到末尾可不想添点花边。
褚知浪闷笑了声,摸着他后脑勺,口中求饶,“嘶,我现在可一点儿都不想出国,小钟老师,别狠心给我发配了昂。”
正说着,一辆蓝白小车缓缓停下,司机伸着脑袋出来确认尾号,他点头,又捏了下人的手,感受到指腹的温凉,才不舍松开,“回去吧。”
“周一见。”
他拉开车门,跟身后的人说。
车里放着动感的音乐,眼熟的司机跟着晃节拍,见他两还站在外面,乐呵呵摆手说了句,“没事儿,小伙子,车里位置大,不喜欢坐后面,可以往前坐。”
完全是会错意了,褚知浪弯腰解释,“不是,师傅,一个人。”
那司机应了声,也没催外面的人,小情侣嘛,总是要腻歪一下的。
回过头的一瞬,那张熟悉的光头脸让钟时顿了下,近乎直觉般,他忽然拽住要上车的人,叮嘱,“你让师傅开慢点,跨海桥晚上黑,路上看着点。”
褚知浪一愣。
凤眸里一片认真,见他愣神还说,“听见没,别戴耳机别闭眼。”
跨海桥那块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的路灯坏了换换了坏,回回撑不过一天,最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旧灯换上,这回没坏,一直用到现在,只是灯光暗了些,看不太清,倒也没发生过车祸。
手腕被攥得紧紧的,褚知浪眉梢抬了下,还没开口回话,下一秒便见人侧头附到耳边说了句几个字,泛着凉的气息在耳后一晃而过。
很轻的几个字,但为了让他听话,已是人不爱表达的极限。
——喜欢你。
待听清后,褚知浪脸上笑意压根止不住,几个轻轻的气音像是挠在心里,“你这……”
说罢,剧烈跳动的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般,他便停下,却按耐不住那份激动,反手扣住人,在人唇边快速啄了下,低低地呢喃,“钟时,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好到他舍不得放手。
好到他想贪恋一辈子。
……
车子启动,直到看不见影子,钟时才转身。
一中到褚家的距离,打车也就二十分钟,到达跨海桥也不过十分钟,他坐回站台边,时刻听着手机里的动静,他跟褚知浪还挂着电话。
也许是他多心,再次瞧见那张脸,尤其是人跟褚知浪同坐一辆车,他心里没来由地觉得喘不过气。
上次循环,光头司机是在月底才出的事,那次是意外,他不知道这个司机平时开车的状态,但慢一点总归是没问题。
十分钟后,蓝白小车越过弯道,径直上桥。电话里,那司机调小音乐,先是争辩一句自己开车十来年稳妥得很,在听闻褚知浪想看海后,这才慢慢降下车速,一路都在跟褚知浪唠嗑。
直到下了桥,一路安稳。
临近别墅区,褚知浪才举起手机到耳边,轻声说,“我到了,不跟你说了。”
电话对面,冷淡的一个“嗯”飘出来,他笑了下,点了挂断,刚打开车门下车,却听那司机嘀咕一句,“哟,这还有小猫崽子。”
路边花丛里,几只黑猫窝在那里,他望了眼,随口应道,“这附近的野猫。”
也不算很野,家在保安室,邻居是物业的汪汪队。
“能喂吗?”
褚知浪点头。
光头司机又乐呵呵拿了几根猫条下来,车门一关,直往小猫去。
那猫叫了两声,最后屈服于猫条之下。
褚知浪瞧了两眼,其中一只猫直勾勾看着他的方向,他眉心微皱,刚走两步,却听身后一辆超跑呼啸而过,大概是个新手,没算好距离,直直撞向停在路边拐弯处的小车。
砰的一声,蓝白小车半个车身被撞烂了。
他愣住。
那边,挂断电话后,钟时心下微松,关了手机回寝室。
要说六楼还有留下来学习的,三楼这边就空荡荡的,无论是学习的还是约会的,都没留下,不是回家就是在外面夜不归宿。刚走到门口,他就见柳无亦撑在走廊边,手里还拎着半瓶啤酒,望着天发呆。
他走近,人回头,晃了下手里的酒,慢了半拍说,“送个对象要这么久,看来还是不谈恋爱轻松些,时间自由。”
脚边堆了好几个空易拉罐,不是王痧买的那些,钟时拧眉,柳无亦递了一瓶过去,“你要吗?”
他耸肩:“我没什么需要借酒消愁的。”
柳无亦点头,放到他手边,说,“我也没有。”
隔了会儿,又说,“别误会,跟秦顾没关系。”
“……”
钟时:“嗯。”
“王痧说的?”
王痧那个大嘴巴,他跟褚知浪那天一夜未归的事,不用想都知道传出去了。
柳无亦没吱声。
秦顾跟他的事王痧不知道,一听人说两人都不在,他就差不多猜到是秦顾找去的。
“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得站我边。”
醉酒的人说话特别直白。
钟时:“?”
“褚知浪是你对象,王痧是二师兄,秦顾,之前是客户,后来分化,是暧昧对象,现在可能没关系了。”
他解释。
钟时问:“你知道他的事?”
“知道,他不止找过你们,还找过他小叔,说他家里出了点麻烦,说他要联姻,但他在争取,”柳无亦灌了口酒,嗓音听起来隐隐有些哽咽,“一并带来的,还有柳豫的消息。”
“他死了。”
卧底计划失败,秦家小叔被牵制,暂时回不来s市,也就无法帮助秦家。
秦家在剧情大纲中注定破产。
但钟时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侧头,身边的少年似乎陷在爱情跟亲情的双重打击中,他伸手拍了下人的肩,这时候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钟时拉开易拉罐的拉环,跟人碰了个,“节哀,那你怎么办?”
柳无亦摇头:“孑然一身,死不了。”
他是个自私的人,说得难听点,柳豫跟他这么多年没联系,感情早就淡得差不多,就跟他那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妈一样。
他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完,宣泄般用力捏扁那个空易拉罐,再随手扔到脚边。
望着漆黑的天瞧了好一阵,大概是那些事放在心里太久,又或者是身边的人恰好是钟时,他开口说,“以前刚拿到分化预测单的时候,我妈说我,天天上蹿下跳,哪有半点Omega的样子。”
“那些人盯上我后,她就让我走。”
西三街每一个犄角旮旯里他都藏过,十几岁的少年身体灵活,那些人根本抓不住他,只能拿柳妈泄愤,大抵想要他心甘情愿,一遍一遍地放他走,又一遍一遍地折磨柳妈,让他在尖锐的惨叫声中,主动从藏身之地出来。
跟个变态游戏一样。
直到这样的生活他们母子受够了,“她偷了诱导分化成Alpha的试剂,交给我,让我别回头。”
在没有能力前,不要再回西三街。
跟剧情大纲完全不一样的走向,钟时听完,心里竟没什么意外情绪,妄图控制柳无亦的从来不是剧情里的柳妈。
柳无亦也从没跟家里关系恶化过,所谓剧情从来就没对上过。
他的猜测,他之前的试探,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系统给的剧情大纲是假的。
起码,关于因的那一部分,都是假的。
换言之,系统只看结果,故事最后,原主角攻受幸福美满的在一起,所以它不在乎中间反派什么时候被解决,不在乎恶毒女配有没有对主角一见钟情。
只有在原主角攻受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系统才会着急哀求。
它只在乎主角,甚至连秦顾都要往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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