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绪,昭昭把碗放回原位,总共只有三个馍馍,这个山村本就贫苦,这三个已经来之不易,还剩下两个,能顶两天。
时君砚见她不收,没再强求。
昭昭吃了馍馍嘴里发干,她想喝水,缸里的水已经在昨夜彻底没了。
“我去打水,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不要开门。”她现在越发熟练,在屋里走得比前两天好很多,再多给她些时日,恐怕不需要再借助小棍子。
时君砚看她极其缓慢地拄着小木棍往门口走,出于自身教养,主动道:“我去吧。”
“不行,你不能被人看见。”
“夜里去。”
昭昭这才停下脚步,这样也行,毕竟水桶和水瓢在河边上,靠她自己很可能找不到,甚至可能回不来了。
“你身体能行吗?”
时君砚察觉她话里的担忧,眸光微不可见地闪动了一下,“可以。”
虽然身体有伤,但只要不动用法术便可。
得到肯定答复,昭昭乖乖回去坐着,但是一直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无聊的紧。
对于时君砚而言,这样的生活再平常不过,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修炼便没了其他。
他也不敢关注其他。
获得便会有失去,拥有这样天赋的他,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那就是心魔。
孩童时期,时君砚对修炼并无太大的概念,母亲收养了一条小狗,全身雪白。
那时的他,将所有的关注都放在小狗身上,而小狗也很是乖巧,成了他最好的玩伴,可是……在他觉醒灵根的那晚,窝在他怀中安然睡去的白白,死在了他的手中。
它的腿蹬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而他,看着手中已经咽了气的小小一团,它的眼里布满惊恐。
恍然清醒,惊惶地松开手,可是细弱的脖子在他手中的触感挥之不去。
它的身体砸在地面,沉闷的声音像是一个铁锤,重重地砸在他幼小的心上。
那个夜晚,母亲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怪物。
这一刻,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亲情到底是比不上生命的,最终,他的父母,将他舍弃。
这也成了他不敢触及的噩梦,只要将将自己封闭,便不会有人因为他受到伤害,他的爱,对别人而言,是最可怕的东西。
陷入自己世界的时君砚,呼吸一深。
昭昭虽然看不见,但是本能地放轻呼吸,怕打扰到他。
时间过得还算快,白天过去,夜晚降临,闭目打坐的男人睁开眼睛。
“我去打水。”
迷迷糊糊的昭昭听见声音坐直了身体,连忙点头,“好的。”
“外面黑,你要小心啊。”她又道。
时君砚脚步顿了顿,点头。
他打开门看了眼外面,出去后将门关上,朝着小河的方向走。
村庄寂静,只有冷冽的夜风呼啸而过,风吹在他的脸上,但他却好像没有受到影响,快步朝河边而去。
在家里待着的昭昭没等多久便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风吹来,她缩成一团,但是很快风便被隔绝在外。
“水已经打回来了。”
可是一桶恐怕不够呀。
她正想回答,却听见哗哗的水声,微愕,“水缸满了?”
“嗯。”
只讶异了一瞬,她便恢复如常,他有储物袋,里面或许能装水。
时君砚自发把水倒进水壶里,扫了眼屋子,在桌上看到一个点火的东西,摆弄了会儿,将柴火点燃,但是一壶水太少了些。
他现在连控火术都不敢再使用,不用说清洁术,只能靠原始的办法。
看向床上坐着的昭昭,“你是否沐浴?”
她想倒是想,可是条件不允许,她已经三天没洗澡,感觉浑身不舒服,特别是头发,但是没办法。
时君砚看了眼她,“我多烧几壶。”
“不用了,我洗个脸洗个脚就好。”她一想起外面透风的小棚子便畏惧了,实在太冷。
“那好。”时君砚不再多说。
等水烧好,他用捡回来的小木桶装好水,当提到屋侧用茅草盖好的小棚子里时,沉默不语。
透不透风倒是不重要,就是下面的茅坑……让他抿了抿唇。
站在外面的昭昭不好意思地说:“不然你在屋子里洗吧,在墙脚凿个洞。”
“不用麻烦。”他道。
昭昭将小破门给他关上,脸色有些发红,条件确实简陋了些,她最开始也挺嫌弃,还差点掉进茅坑里。
她没回屋,而是在这里等着,以免一会儿他有什么需求。
门很快被打开,时君砚神色略显无奈,“还是算了。”
他连储物袋都很难打开,不可能穿着靴子洗,换的衣服也不能取出,总总来看,不洗为好。
昭昭跟在他身后,进入屋里,墙边有个洗脚盆,但是她不认为时君砚会用,毕竟她用过。
他确实没用,连脸都没洗,便在床上盘腿坐下。
不过他将桶里的水倒进了盆里,放在昭昭的脚下,水桶里还有一半的热水,用作洗脸。
昭昭慢吞吞泡好脚,出门倒水时,她手中的盆被男人接过,他把水倒掉后又将门关上。
这样的日子虽然单调,但昭昭是满意的,至少她心里踏实。
两日过去,她的馍馍已经吃完,墙角的生地瓜她并不想吃,只能面向男人那边。
这两日相处下来,昭昭已经知道,虽然他闭着眼睛,但什么都清楚。
时君砚睁开眼,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小堆的地瓜,上面全是干了的黄土,个头都很小。
“你会烤地瓜吗?”小姑娘柔柔地问。
他并不会,但是想来不难,“嗯。”
去墙角挑了了几个稍微好看点的黄皮地瓜,修长白皙的手拿过地上的火钳,神色严肃,俨然一副对待大事的模样,柴火坑里还有火星子,他动作优雅地把几个地瓜放进去,又将炭火盖上。
放下火钳起身,“还需等些时间。”
烟灰在屋子里弥漫,昭昭呛了两下,赶紧用手扇了扇。
屋子便又安静下来,昭昭端着唯一的一根小板凳坐在火坑边,身上被炭火的余温烤的热乎乎的。
多久才能烤好呢?
拍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方才还呆呆的小脸冷下来。
“昭昭啊,怎么两天没出门了?该不会是生病了吧?”男人粗砺的声音让她很想捂住耳朵。
她虽不耐,却没有显露,“我没事,只是天冷不想出门。”
“今天天气好嘞,不出来晒晒太阳吗?”
拍门声还在继续,昭昭眉头皱紧,“今日不是很想晒。”
门口的陈贵财盯着门,看见门缝,他凑上前去,看见鼓鼓的胸脯,浑浊的眼珠子几乎快瞪出来,他想凑的更近些。
吸溜了一下鼻涕,继续看,可是却只能看到背影。
昭昭突然呼吸一滞,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她分明看不见,但却很想背过身去。
“陈大哥,我脸上长了疹子,太丑了,不想出来。”
陈贵财听见昭昭带着羞意的声音,身体都快酥了,笑眯眯地道:“好好,昭昭是个爱美的小姑娘。”
又从门缝中看了几眼,才搓着手离开。
坐在床上的时君砚对上她的脸,向来天真稚嫩的小脸上头一回出现厌恶的情绪。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淡然地闭上眼调息。
昭昭被陈贵财坏了心情,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在接过时君砚给她的烤地瓜时,香甜滚烫的味道才让她舒坦。
到手的地瓜已经剥好,有些烫,她双手捧着,吹了好一会儿才敢放嘴边上咬。
又软又糯,香甜可口,一些地方焦了,但是很香,她专门瞅着那一块儿啃。
“你不吃吗?很好吃的。”她嘴巴鼓鼓的像个小仓鼠,眯着眼睛问。
瞧见昭昭的神情,时君砚顿了会儿才回:“不用。”
“其余几个都已经剥好,在碗里,你吃完可以去拿。”
说完他便闭眼。
昭昭突然有种自己有个爹的想法,沉默寡言,但父爱如山。
这个念头让她轻笑出声。
两天没有洗澡的时君砚,在第三天到底是忍不住了,他直接动用清洁术,结局显而易见。
昭昭在听到一道吐血声时,一惊,等倒地的声音传来,她忙去地上摸,这一声又沉又闷,似乎摔到了头,她过去摸了摸圆圆的脑袋,并没有像她上次那样磕破。
想将他推回床上,但是太难,她用尽了力气都不行,不管怎样拍他的脸都不醒,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她只能把被子拖到地上,把他给推到上面去,但是被子太小,这样便不能盖住他的身体。
昭昭也冷,只能在柜子里拿出衣服裹在身上,裹得厚厚的便不冷了。
而地上的男人突然脸色发白,身体隐隐颤抖,她摸上去,发现他的身体冷得惊人,像是冰雕一般,她去拿了最后两件破衣服盖在男人身上,可是作用不大。
她手放在衣服的扣子处,最终解开,算了,他就是她的依仗,现在没了,她找谁去。
才穿上的两件衣服脱下来盖在男人身上,可是依旧没用,她甚至在他的脸上摸到一层冰。
实在没法,她咬牙趴在他身上,将他紧紧抱住,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能直观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在升高,可是她穿得这么厚啊,这感觉想来是不会这么明显的。
她摸他的脸颊,立马拿开手,好烫!
烫得不正常。
她把壶里还温着的水倒出来,浇在帕子上,给时君砚擦脸,摸到他的衣襟,手一用力便给扒下,将帕子伸进去,在他的胸膛上擦拭,但是这样作用不明显。
一股脑将他的衣服全扒开,反正她看不见,自然也不用顾忌什么,用帕子来回擦拭他的全身,虽然特意避开某个部位,但她眼睛看不见,不经意会碰见,好在他没醒,不然这场面会很尴尬。
忙活了大半宿,他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体温也渐渐降至正常,将他的衣服重新盖上,昭昭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本想给他的衣服恢复原样,但难度系数太高,她决定放弃。
她倒在床上便睡着,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看得见,像是旁观者一样看着个小姑娘为一个男人挡刀而亡。
但是那个小姑娘是谁她并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脸也是一片模糊。
昭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反反复复做那个梦,她脑子胀痛,起床便去看时君砚的情况,他还没醒,但是心跳和呼吸正常。
时君砚醒来时便看见坐在床沿上的小姑娘,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撑着身体坐起,合上的衣服滑开,他微愣,将衣服穿好。
昭昭听见动静抬头,“你昨晚昏迷倒在地上,我力气小,扶不起来。”
“现在没事了吧?”她略带担忧地问。
“无事。”
时君砚拾起地上的被子,上面沾满灰尘,已然不能再用,这个天气洗了不可能干,而昭昭不能不用。
沉吟半晌,将外袍脱下,递到她手上,“这件衣服御寒。”
“你用吧,我盖被子就好。”昭昭将他的手推回去,没接。
“已经脏了。”男人看着被子上的灰尘,皱眉道。
“脏了也能盖,没事。”昭昭不在意。
现下的情况由不得她们挑三拣四,也就是些灰尘,再脏能有多脏。
时君砚见说不动她,将外袍重新穿好。
两人已经在屋里待了几天,这段时间昭昭几乎没出去过,而周围的人也没看见她出来,都有些好奇,遇见王大嫂便会问两句。
王大嫂趁着天气好,在田里种菜,这两天也没去看过昭昭,听见大家这么问,想着等栽完茄子苗就去看看。
才走到门口呢,就见小姑娘出来了。
“昭昭啊,嫂子有多的茄子苗,给你几棵。”
王大嫂手里用树叶子包着五棵小苗,根部还坠着土,叶子绿油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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