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阿伽大清早站在一个卖竹制品的商铺前,手上假意挑选着竹饭盒和竹盘,眼睛却时不时盯着农贸市场的大门口。

乱七八糟地挑了几个,终于看到多曼挑着担子来到多那兰租的摊位。多那兰拎着个竹凳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多曼一边放担子一边问多那兰:“阿妈,你想吃什么早点,我去给你买。”

今天是街天,赶集的人特别多。大木桶里包着糯米饭的纱布包袱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人就围了过来。这个要黄糯米饭,那个要糯米小饭豆;这个要加干巴,那个要加牛肉豆豉酱。多那兰忙得不可开交,让她自己去吃自己的,她忙完了自己会去吃。

多曼见自家摊子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想留下来帮忙。多那兰嫌她碍事,扭头朝卖牛肉汤米线的老咩桃喊道:“叶英,给我加家曼来个大碗加冒。”

想帮忙还被攆,多曼无奈道:“这么多人我得留下帮你收钱。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多那兰不领情,哼笑一声指着担子上挂着的塑封二维码:“这年头但凡有手机的,谁还付现金?你自己吃你自己的去。也别想着帮我抓饭,你爪子还包着纱布呢,当心伤口扯开了。”

只怪自己在穷乡僻壤上班,虽然在翁丁大家平日也是用微信、支付宝,但南滚河自然保护区没有信号的地段多了去了。她带游客还是习惯备着一些现金以防万一。

自己竟然没有亲妈洋气,忘记无现金支付这事,多曼觉得有点扫脸。嘴硬着抱怨道:“我都连吃三天牛肉米线了,你就不能让我换换口味?”

在走到牛肉汤米线这短短的十米、米路程中,多曼买了一个现磨的玉米油煎粑粑,两个一甜一咸破酥包子。看到搓汤圆的摊子用的是土鸡蛋,她又要了碗红糖鸡蛋白酒汤圆,叮嘱老板娘鸡蛋要磕三个。

米线摊的小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周围一起做生意的早已司空见惯,当年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比这还能吃,包子起码四个起步。多那兰也不觉得女儿这么能吃有什么丢人的,惯着她敞开肚皮吃。

搓汤圆的老板娘把汤圆给她端过来的时候笑着调侃了句:“怪不得你一回来你妈连十块的麻将都不打了,去打五块的。她卖一早上糯米饭挣的钱怕还不够你吃顿早点。”

这些话从小到大听惯了,多曼一边往米线碗里加薄荷芹菜一边笑眯眯自嘲:“我妈经常说我是饿殍托生的。”

躲在卖烟丝的佤族老阿妈身后喝着红糖柠檬水的阿伽见她这种吃法,忽然想起在勐坎的时候。只要她不忙过来勐坎找他,他每逢五天一集的街天都得去买米。

家里从来没有剩菜、剩饭。每次吃到最后她都要张着油乎乎的嘴仰头问一句:“你吃饱了吧,剩下的不要了吧?”

只要他一点头,她就会把剩下的饭菜全拼成一碗,稀里哗啦几下吃完。

阿伽经常感叹,幸好他不养猪,不然多曼这种吃法,为了不让猪饿死,他还得背起篮子去野地讨猪食。老鼠进了他们家都得骂一声晦气才走。

昨天尾随她们娘倆回家,才进家门一会多曼便端着一个汤盆大的钵头蹲在她家门口的辣椒树前吃饭。鸡肉冒尖的碗里摆了一把盛着盐巴的瓷调羹,她伸手摘了树上的辣椒随意吹了吹蘸着盐巴直接扔嘴里嚼,再哗啦哗啦扒上几口饭。多那兰时不时拎着煮鸡的小罗锅出来给她加肉、添汤。

以前在家见这种伤胃的吃法他是要骂的。有时候她吃了还不认账,肿着被辣成香肠的嘴跟他穷横:“好人不跟狗斗,我说没吃就没吃。”

现在倒好,没人管着她,她直接蹲在树前吃新鲜的。

想着想着,笑意便挂上了嘴角。忽然多曼好像感觉到什么抬头往这边看来。他惊出一声冷汗,连忙闪进旁边打银店。

打银店老板正叮叮当当敲着一个项圈。见有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来迎客。

“您好,想看点什么?是给女朋友买首饰么?我们这里的项圈、手镯最好卖,全是一锤一锤纯手工敲出来的。”

他不想买但又不敢出去,阿伽跟老板道:“我先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是不买的几率占八成,老板也不恼,笑呵呵地说了句:“那你先看,有需要喊我。”说完又坐回去继续敲打项圈。

沧源佤族比傣族多。佤族爱银,傣族爱金,所以打银店里摆放的全是佤族饰品。宽宽的银头箍,跟手镯差不多大的耳环,挂着一串银牌的项圈。这家的手艺精细、花样繁多,他甚至看到好几对能装针线、香料的长筒耳铛。

他心中忽然不由得一动,问老板道:“请问您能打傣族的银腰带么?”

从打银店出来,米线摊上已经没有多曼的身影。多那兰摊子前人头攒动,她紧张忙碌着,丝毫不在意女儿到哪去了。

阿伽下意识去摸裤兜里的电话,想问问她去哪里了?却在指尖摸到手机时醒过神。

多曼应该不会再接他的电话了。

多曼坐在KTV的包厢里,皱着眉问给她倒酒的糯扎:“你知道我心情不好约我喝酒我能理解,你约我唱歌转移一下注意力我也能理解。但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大早上9点约我来喝酒、唱歌。”

那天在那个邪门的溶洞里,多曼被阿伽打成那副惨象真是跌破了两个马仔的眼镜。连她的脑残粉岩罗都悄悄跟糯扎讲:“我第一次见多曼姐打架吃亏,碗托缇莱玛伽还没使出全力呢,多曼姐就像癞蛤蟆被牛踏了,就差在地上瘫成一滩了。”

老大受此重创他们当然得表示表示,让老大排遣、排遣。糯扎一拍胸脯让把这事交给他,他绝对吃喝玩乐一条龙让多曼姐忘记那个死男人。

现在见多曼质疑他的安排,连忙解释道:“咱们有钱也不能乱花,这KTV是我同学开的,我跟他说好了,咱们可以在这玩一天。酒水、饮料、小吃、果盘打三折,多划算。”

多曼惊奇地看着他:“你同学和你这么铁?大清早还给你安排服务员做果盘?”

“都三折了还要什么服务员,自助,全自助。果盘是我去他们冰柜拿的,还有很多,你敞开吃。”

岩罗无奈的抹了一把脸,他就知道不能太相信糯扎的突然大方。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昧着良心打圆场道:“这样也不错,安安静静地我们也好说话。”

他举起杯子敬了多曼一杯后关心道:“姐,你伤口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骨头?”

多曼咬着菠萝眼也不眨地吹牛道:“我好着呢,你们放心。”

其实回家睡的第一晚她觉得自己浑身像被大象踩过一样,翻个身都觉得全身关节移位了。咬着牙喷了半瓶云南白药喷雾剂,后半夜才好睡一些。

糯扎也准备敬多曼一杯,瞅着自己的杯子觉得太大了,东张西望想办法。

多曼冷眼看着他往杯子里加了两个圣女果,抓头想了想又往里面塞了两块菠萝和两块西瓜才满意的擦擦手,往杯里倒酒。

多曼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约喝酒的是你,搞花样的还是你。吃不赢你回家算了,搁这玩什么水果捞?”

阿伽讪笑:“我这不是怕认错杯子么?放点东西做记号。”

多曼满脸鄙夷地看着他:“认错又怎么样?我嘴皮擦过地呀?你赖酒的花样越来越多了。再喝一会你面前的毛巾能拧出水,后面的盆栽得被酒糟死。”

岩罗在一旁拱火:“每次和他喝酒他都要摆一瓶矿泉水,越喝水越多,都满泼出来了。”

糯扎瞪了他一眼,满脸讨好地求饶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差,我想多玩一会。我不能上半场就这么醉死过去,下半场多好玩。”

岩罗拆台道:“姐,你别信他。玩骰子喊酒的时候他声音比音响都大,输了结酒就装死。上次借我五杯酒,轮到我输的时候让他还,他装接电话溜了。”

糯扎不屑的偏头一哼,振振有词道:“念过书没有?刘备借荆州,孙悟空借金箍棒,有还过么?我凭本事借的酒凭什么还?”

两人对他的厚颜无耻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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