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藏娇

春风吹动庭院中盛放的玉簪花,浓郁的香气,随风飘了进来,一片玉簪花的花瓣似无意卷入烛火中。

白色的花瓣染上了污浊,只余下一抹冷冽的幽香。

林芙循声望去便看见男子修长高大的身影被笼在暗夜中,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如松姿月骨的风姿。

他宽大的手掌正贴在她的腰侧,圆润的佛珠正抵在腰间,细微的刺痛感,却让她心跳迅速了几分。

无端的暧昧,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林芙的心跳变得汹涌,目光有些慌乱的看着兰玄遥。

兰玄遥的身材颀长,站在她的面前,便已经将她娇小的身影笼住。

他冷白似玉的手指抚在他的腰间,与她身上艳丽的瑰色衣裙纠缠在一起。

越发的衬托着他的指节修长分明,宛如玉雕。

两人的距离极近,林芙能够闻见他身上檀香的气息。

分明是这样让人凝心静气的气息,可是落在林芙的鼻息间,却无端地汹涌出了一股危险的热意。

清冷出尘,似明月不可攀折的棋圣,怎会给人这种迫人的危险之感?

但她抬眸,两人的距离这样的近,兰玄遥的却目不偏移,始终保持着君子之姿。

并无半分轻慢之感。

林芙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觉得自己是被刘阳吓到了才会觉得兰玄遥也是这般危险之人。

这样想着林芙心中竟对他生出了几分愧疚。

刘阳见林芙被兰玄遥搂在怀中,身姿盈盈,娇态楚楚。

他的眼中掠过了一抹不甘。

“兰家主真是好雅致,这品茗对弈的书房,竟是家主的藏娇之所。”

“只可惜你这个娇娘却是个放荡货色,趁着棋圣你不在便有意勾搭我。”

林芙抬眸便看见自己的那一支银簪被刘阳握在手中,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满是下流和不堪。

“否则她的簪子怎么会在我手中?”

“她又怎会在我面前摘簪垂发?”

“最近众人皆传,棋圣为了一女子竟不惜得罪三皇子,这般狐媚的女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书房内一片静谧,只有风吹落指头的花瓣发出的簌簌声。

林芙听见刘阳这么说,面上浮现出一团难堪的红晕。

静默许久,兰玄遥的唇边浮现出了一抹冷沉的笑意。

他松开了林芙,朝刘阳走去。

林芙的目光随着兰玄遥的方向移动。

那一步步低沉的步子回荡在安静的空气之中。

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林芙的心上,月光下,兰玄遥身着一身青色祥云锦袍,身姿颀长,若瑶阶玉树,郎艳独绝。

只见他走过去,从刘阳手中夺走了林芙的那支银簪,她垂眸便看见那双手修长白皙,腕骨微凸,血管微显,手腕上的白玉佛珠,在月光下,荡出清辉。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这银簪折断。

“公子,你为何折断我的簪子?”

林芙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心疼,这是她身上少有的几件值钱的东西。

“它被弄脏了。”

“我觉得它更适合做一些别的事情。”

林芙的心跳迅速了几分,那种不安的危险感,又蔓延上了心头。

“别的什么事情?”

“比如用它来割断人的喉管。”

“欺负你的人,便不该活在这世上。”

“记住了吗?”

林芙的背脊生出了一股寒意,可在寿宴上杀人,终究是不好的。

于是她好心提醒。

“公子,今日是兰老夫人的寿宴,杀人不吉祥。”

“吉祥?”

兰玄遥的唇边浮现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向来对这种事情毫不忌讳,只是看着面前这娇柔的女子,想起那日他不过是斩了三皇子一根手指。

她便吓得尖叫。

今天如果当着她的面割断了刘阳的喉咙,恐怕这小姑娘回去会吓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顺杀人的理由。

就这样白白失去了,有些可惜。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股烦躁之感。

林芙抬眸,正好看见她的发簪被兰玄遥握在手中,她本想要伸手将断簪拿回来。

却见他将已经断成两截的银簪随手丢进了一个小匣子里。

啪的一声,匣子盖上了。

林芙这才收住了靠近的脚步。

只见面前的男人身着茶白色祥云纹春衫,如浮云飘雪,优雅淡然。

他走到了庭院前的玉簪树下,修长的指尖拂动着树下琴案上的一具落霞式焦尾古琴。

指尖轻轻拨弄,清雅的琴音似清溪流淌。

但不知为何,这琴音荡漾在了寂静的夜色之中,无端地蔓延出了几分诡异之感。

“不想死就滚。”

刘阳闻言脸色十分难看,他向来骄纵,可如今却被兰玄遥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当即觉得没了脸。

兰玄遥的眼中一片淡漠,只吩咐墨棋送人出去,刘阳哪里还敢久待,脚不沾地地立马走了。

听雪阁中,落花无声。

兰玄遥的目光落在林芙的身上,站起身来朝她走去,春风扬起的玉簪花瓣,如雪般纷飞。

林芙似不想与他的目光相触,转身往书房内室走去,她重新拿起了火折子,将烛火燃起。

红烛在夜风中摇曳,烛火前的美人,肤光似雪,盈盈可人。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下,秋眸潋滟,唇珠饱满红润,让她看上去竟比平时多出了一分柔媚。

兰玄遥立在她的身前,烛影轻摇,高大修长的身影,被烛光轻照,悄然地与林芙投在白璧上的倩影,重影交叠。

她抬眸撞见了兰玄遥黝沉的目光,心中涟漪渐起。

“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声音在带着雾气湿意的春夜,荡漾出了冷意,似清珠落碧潭。

握着红烛的手指收紧,她的目光望着跳动的烛火,轻声解释。

“我并没有让他入苑内,就连饮茶都在外间……”

忽然想起刘阳方才的场景,她的眼中就浮现出了一抹厌恶。

“我是问,你怎么了?”

林芙微怔,垂下眼眸,才看见自己手上一片红肿,火辣辣地疼漫无边际地蔓延开来。

她才记起,自己刚才一味只顾着从刘阳身边逃开,连手指被滚烫的茶水溅到都不知晓。

手指微微卷曲,皮肉被拉扯,细密的痛感顿时尖锐起来,她微微蹙眉,却只是将眼底的委屈隐藏起来。

“无事。”

她轻轻摇头,耳边的素银耳坠,轻轻摇晃。

“不小心被烫伤了,我回去敷些药便是。”

她将目光望向窗外,轻柔的春雨,细如绒毛,正无声地在夜色中飘洒。

兰玄遥眸光轻移,她伤的是右手。

看着她原本十指纤纤如春笋般细长的手指,此时一片被烫红的伤痕。

他转身从案几的抽屉中,寻出一罐碧绿瓷瓶的膏药,用指尖的温度划开。

幽幽的药香蔓延在了空气中,却并不难闻。

一道冰凉的触感将她从纷乱的思绪唤回,转眸便看见兰玄遥的眼睑低垂,似玉的手指正落在她难看红肿的烫伤上。

林芙的身子微颤,本能地便想缩回去。

可纤细的腕骨,忽然被人捉住。

“你躲什么?”

“你伤的是右手,若是不及时上药,怕是要留下伤痕。”

兰玄遥的声音清冷温柔。

“手伤成这般,还如何能下棋?”

感受到指尖的灼痛感渐渐被那清凉的药膏所包裹,痛感渐渐地消失。

可林芙的身体却依旧紧绷着,那冷白的长指触碰到她的肌肤上。

药膏被化开,他的手指揉在了她的伤口上。

这样没有半分遮掩的触碰,才让林芙惊觉,他指尖的温度,冷寒似冰,竟比那药膏还要凉上几分。

雪白的药膏透过他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伤口处,一点点地滑过伤口,扩散到了每一根手指。

一阵酥麻之感,蔓延到了她的周身。

她抬眸,与郎君低垂的眸光相撞,那幽深的眸子,像是深不可测的漩涡,幽深的宁静之下,藏匿着的却是让人难以捉摸的危险。

而此时清俊男子的目光落在了她垂落的乌发上,忽然抬手从自己的玉冠上拔下了自己的玉簪。

慢条斯理地挽起了她的乌发,发丝轻轻擦过了她白皙细腻的雪颈,他看见了雪颈微微地颤动。

动作温柔地挽起了她的秀发,将那柔软低垂的青丝,重新挽成了一个发髻。

不同的是,束着她乌发的是一根属于兰玄遥的玉簪。

挽发束簪,男女之间,能这样亲昵的关系,便只有夫妻。

就连父兄待女子及笄之时,都断不可有此亲昵之举。

兰玄遥向来是个雅致守礼之人,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如今,你是我的人,一切自然要用最好的。”

林芙听话地点点头,心中生出的那一点点旖念顿时消散无踪。

无论是替她上药,还是替她挽发,一切都是因为,他不想丢了脸面。

此时的兰玄遥自然不知道女子心中所思。

他只语气平淡地开口。

“明日随我一同去春猎。”

次日清晨,林芙便与兰玄遥同乘去了猎场。

猎场之中,有不少的达官贵族,兰玄遥在大楚地位尊崇,自然被安排在了上座。

听闻三皇子也来了春猎,林芙并不想与他撞见,便紧紧地跟着兰玄遥。

可是楚棠见她待在兰玄遥身侧,心中不满,便吩咐她去对面的帐篷中取她带来的骑马装。

帐篷里距离并不远,林芙并没有多想就进了帐篷。

刚一走近,就听见了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小美人,这次是你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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