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凌晨1:30,N县县城小出租屋】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叶祈生苍白消瘦的脸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他刚刚录制的干音。窗外雨声淅沥,混着楼下尖锐的骂声,头上的耳机把他和整个世界隔开。
叶祈生按下暂停键,摘下耳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和涩痛的耳廓。
“再录一遍吧。”他对自己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手指刚碰到鼠标。
“砰”的一声砸强声,从隔壁突然传来,接着是一个中年女人刺耳的吼声:“哭丧鬼!大半夜嚎什么嚎!”
叶祈生的手指僵在半空,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能关掉了录音。
他低头,看着桌面上那首未录完的歌。
“算了。”
他伸手去摸酒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舅妈】来电。
叶祈生看了名称备注几秒,才按下接听。
“喂。”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沮丧,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通电话的内容。
“祈生?!”舅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烦躁,“你爸的债主到现在还不走,你让我家还怎么睡?以前的事就算,这次直接堵在我家门口了!你说怎么办?!”
叶祈生被震得不敢说话。
“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活着的,但别连累我们!”
舅妈的语气越来越急。
“你爸死了这么多年,他欠的那些债盯着你不放就算了,找到我们家怎么回事啦!你躲了倒是轻松,想办法解决啊!这个烂摊子我们家可收拾不了!”
……
叶祈生等舅妈冲他吼完,才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房间里只剩下雨声。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祈生一动不动,痴痴的呆着。
过了好久。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纸箱。
箱子里有一把发旧的吉他,吉他包早已经找不到,却没有一点落灰,琴背上紧紧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地笑着,旁边站着年幼的他。
“妈妈…”他轻声念出这个字,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一个圆形的焦痕。
十岁那年,他亲生爸爸喝醉后把烟头按在照片上留下的。
叶祈生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他总是会想起,那天他耳朵贴着门。
听到妈妈与爸爸又发生了争吵,打闹声很大,当时的他,即使拼尽全身的力气,也推不开那扇门。
当他开了门时,才知道门里发生什么了。
“妈妈,那天是你自己选择要跳下去的吗,还是他……”
“妈妈,我好累,我活的好累,我想找你了。”
……
叶祈生抱起了吉他,背上软塌的背包,推开出租屋的门,朝着舅妈家的方向,冒着雨,走了不知道多久。
“我去找你,我去找你,妈,等解决完这件事就去!”
……
“不行!我不能!”
路到中途。
不知哪里顿生的理智。
“我…我做不到。”
祈生攥紧拳头。
那已经超出我所能承受的了,我应该是要逃离。
祈生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奔去,不敢回头,哪怕一次。
【23日,上午10:35,F市中心人民医院】
李越骁站在院长室门口,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关于李越骁医师重大医疗事故的处理决定》
他脸上依旧平静。
办公室的门开了,院长走出来,看到他,叹了口气。
“没办法,越骁,你知道,医院必须给家属和社会一个交代。”
李越骁点头,声音平稳:“我接受。”
院长递给他一个信封。
“你的辞职信,医院已经批准了。”
李越骁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那张薄薄的银行卡——离职补偿金。
“除了离职结算的工资,剩下的是雁雁给你的。”
“我不需要这个……”他说,然后松开手,任信封掉落在地,转身离开。
“越骁!你先站住!这件事的真相雁雁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这件事是雁雁的不对,但是……”
李越骁扭头看向院长,“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李未骁靠近院长。
“还请麻烦朱伯父替我转告雁雁,从小到大我一直当她是妹妹看待,”
“这件事我只是以兄妹的情分,我帮她扛了,让她不要多想,好好在医院。”
“那你……”院长担忧的拍了拍李越骁的肩膀。
“伯父,我的父母不了解我,您还不知道吗?我从来就不想当医生,这对我也是个解脱。”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廊旁,几个护士低声议论着,在他经过时立刻噤声。
李越骁目不斜视地走过,直到拐角处。
“李医生……”
身后有人叫他。
李越骁回头,是他几周前经他亲自带过的一个规培生。
“我……我不相信你会……。”学生结结巴巴地质问到。
李越骁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好好干。”
他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正刺眼。
手机震动。
【母亲】来电。
他只犹豫一下,接通。
“越骁,你辞职的事我都听雁雁说了,是想好要回来帮爸爸妈妈管理公司了吗?”
李越骁沉思片刻,才回答:“这次,我会回去的。”
“真的吗!”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惊喜声。
接着是父亲低沉的声音:“回家吧,我们商量一下。”
李越骁看着路上车水马龙,:“但不是现在。”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
“什么?!”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
“乖儿子,你还要去哪?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家里的产业也需要……”
“妈,我只是……”他打断母亲的声音。
“骁骁,你不小了!爸妈也都老了!我们……”他的母亲还在极力劝解。
“我想先静静心,再回去……吧。”
又是一阵沉默。
“你决定了?”又传出父亲的声音。
“嗯。”
“那好吧儿子,一年的时间,一定要回来。”
母亲也做了最后的妥协。
“我答应。”
挂断电话后,他站在路边,等着一辆能把他带离这座城市的出租车。
“李医生?”一个清洁工阿姨从医院出来,犹豫地叫住他,“这个……是您的吗?”
她手里捧着一个金属奖杯——“最佳新人医师”,底座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他盯着奖杯看了几秒,摇头。
“是吗?或许吧。”
李越骁接过,转身,随手扔进了站台旁边的垃圾桶。
片刻,出租车停在越骁面前。
“师傅,去北站。”
【24日,上午7:50,A市高铁站】
叶祈生抱着吉他,登上一列南下的火车,李越骁什么也没拿,踏上了北行的列车。
此刻,两列车在24日的A市高铁站短暂停留交汇,一声汽笛长鸣,列车又交错而过。
两人前后下了车,祈生丢掉了手机里一直打个不停的电话卡,越骁在车站附近买了本当地的景区度假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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