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雾山庄 2

大厅里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渗入骨髓的阴冷。十几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墨思年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面无表情,坦然接受着这些注视,仿佛天生就该是焦点。

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像一个最忠诚的影子。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哀戚的温柔微笑,对投向墨思年的每一道目光都回以轻微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颔首,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管家站在壁炉前,火光在他刻板的脸上跳跃。他再次强调了山庄的规矩:“……夜晚,请务必待在各自房间。无论听到任何声响,不要开门,不要探查。尤其是东侧翼楼,那里年久失修,已被封存,擅入者……后果自负。”

他的话音落下,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某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墨思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人。除了仆从,客人约有七八位。一位用手帕掩面低声啜泣的贵妇,一位面无表情不停拨弄怀表链条的中年绅士,一对衣着光鲜但眼神闪烁的年轻男女,还有一个缩在角落阴影里、几乎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老者。

“小姐,站久了会累。”白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放在她身后,“您请坐。”

他的体贴周到无懈可击,但在这诡异的环境下,这份过度的关怀只让墨思年觉得像被冰冷的蛇缠绕。她没有拒绝,依言坐下,白便自然地站在她椅侧后方,一只手轻轻搭在椅背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发梢。

墨思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没有躲开。她在评估,在试探这个“白”的底线和目的。

守夜仪式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进行着。管家念着冗长的悼词,底下的人各怀鬼胎。墨思年注意到,那个拨弄怀表的绅士眼神不时瞥向东侧走廊的方向,而角落里的老者则一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浓雾似乎更加厚重了,连月光都无法穿透。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坠地的声响,从楼上的某个地方传来。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连那位啜泣的贵妇都止住了哭声,惊恐地捂住了嘴。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天花板。

管家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可能是风……或者是什么东西倒了。请大家保持安静,仪式继续。”

然而,那声响动之后,隐约似乎还夹杂着细微的、像是指甲刮擦木头的聲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

墨思年感觉到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收紧了些。白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小姐,别怕。只是……一些‘不安分’的东西。有我在,它们不敢靠近您。”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熟稔,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安分”。那声音里的温柔依旧,却像浸了冰水,让人心底发寒。

墨思年没有回应,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握紧。她眼前的视野边缘,那半透明的面板再次一闪而过,【生存倒计时:40:42:16】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仪式在一种人心惶惶的状态下勉强结束。管家安排仆人们引领各位客人回房。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白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轻柔,他伸出手,想要搀扶墨思年。

墨思年自己站了起来,避开了他的手。“带路。”

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很快又被那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取代。“是。”

回房间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和昏暗。走廊里的烛光摇曳得厉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挂满古老肖像画的墙壁上,画中人的眼睛在晃动的光影中仿佛活了过来,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墨思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东侧那条被阴影笼罩的走廊尽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一抹苍白的衣角。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小姐?”白立刻察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条幽深的走廊空无一物。他转回头,看着墨思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您看到了什么吗?那里什么都没有哦。东翼很危险,我们最好不要看,也不要靠近。”

他的话语像是关心,更像是一种提醒,或者说……封锁。

墨思年收回目光,语气平淡:“眼花了而已。”

“那就好。”白笑了起来,笑容纯净,“我会保护好小姐的,不会让任何‘不干净’的东西打扰到您。”

终于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她的房间”。白为她推开房门,却没有立刻离开。

“小姐,需要我为您准备安神茶吗?或者……您会害怕吗?”他站在门口,烛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几乎将墨思年笼罩其中,“我可以守在您门外,或者……”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就在房间里陪着您。只要您需要,我随时都在。”

他的提议听起来无比贴心,却让墨思年脊背发凉。让他进房间?那无异于引狼入室。

“不需要。”墨思年拒绝得干脆利落,“你回自己的地方去。”

白眼底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但他依旧顺从地低下头:“是,小姐。我就在离您不远的地方。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只要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他抬起眼,那眼神深邃得像潭水,几乎要将人吸进去,“晚安,小姐。愿您好梦。”

他缓缓替她关上门。在门缝合拢的最后一刻,墨思年清晰地看到,他脸上那温柔的笑容依旧挂着,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执念。

房门彻底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墨思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舒了一口气。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但她能感觉到,那股名为“白”的、病态的温柔气息,仿佛依旧萦绕在空气里,无处不在。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吞噬一切的浓雾。

生存三天……不仅要面对这座诡异山庄本身的危险,还要应付那个看似忠诚、实则不知深浅的“白”。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却有力的手指。面板提示,真相藏在规矩之外。

那么,东翼楼里,究竟藏着什么?那个创造者“L”,和这座山庄,和“白”,又有什么关系?

墨思年浅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沉默观察的阶段结束了,她需要主动出击。

而第一步,或许就是……打破那个“夜晚不要出门”的规矩。

夜色,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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