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土地听到“爷爷”二字,那双看尽世间的眼再也关不住泪水,背着身抹了一把眼泪。

解君知道亭子里的人走了,手一挥屏障消失,那些个修士没看见什么苍楠树灵,以为是解君藏起来了,开口就是质问。

“苍楠树妖是我等……”

“苍楠是你种的?那还了得,整天一口一个树妖,人家是灵。有些修为了,就自以为可以高其他生灵一等?什么是灵,什么是妖?是妖又如何,难道阁下好坏不分?当然阁下可不要说我放火烧山。”解君白眼翻到天上,她唤咒收回红缨枪,笑道,“这里一草一木,在我的火之下可有损?”

看着那个带头的修士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绿。

解君放心地溜了。

乌云密布,孟章来至静昭观门口,怀里的漓脸白的似纸,凝眉很是痛苦,虽然抱着却一点也不重,前几天明明养的有点气色了,真是不该来。

孟章身边泛起薄薄的结界,用作连接漓灵脉,他一但没了生的希望,这灵脉也就没了。一时间思绪涌上孟章的心头,他是一点都不知道,怀里这个人能有什么念想活下去,前几天还走蛟寻死。

活生生的偏偏又要在走一趟鬼门关,何苦,何苦。

孟章觉得漓怕是根本不想遇到这个逾矩又不通人情的神君,甘愿随波逐流,随大江而去。

谷雨之后,就开始从雨条烟叶变换为时隔几天的雨幕珠帘。今日的雨还没停,静昭观的门神镶在漆黑大门里眨了眨眼,珠子囫囵转了下,对着孟章做出恭敬手势。

孟章就这样抱着漓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进来,随着石阶,大殿前是尹实照手持拂尘戒备的样子,孟章垂眸只顾怀里人的安危,直到尹实照警告:“静昭观闭观。”

因为静昭观外头的苍楠树,除了尹氏两个兄弟,整个道观的人都去处理了。

“道长,救人。”孟章四字道出来意。

尹实照看了眼漓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他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是尹实生的脸。

而尹实照本人已经被他打晕关在大殿里面出不来。

孟章早知道这位不是尹实照,要是尹实照本人那里还有给他进来的机会。

尹实生拂尘一动:“请。”

静昭观不算大,但空房住所偏远。孟章抱漓入屋,屋内还算干净,尹实生站在院里,望着不远处的苍楠树,肉眼可见的枯萎速度令人心颤。

土地从地里钻出,苍楠跟在他身后,因为静昭观道士对她原身——那棵巨树的驱逐加上刚刚法阵的压制,她现在无比的虚弱。土地知道总有一天苍楠会想起一切的,可是偏偏后几日苍楠就要渡劫,好像有人约定好了在此时来围捕苍楠。

苍楠撑着身子,望了眼外面的大树,她脸色白的像是糊了一层的墙灰,除了逐渐恢复的记忆,她的身体都在慢慢消散。虽然已经记起不少被她忘记的事情,但是她不想苟活,以至于都没有去管自己是否会被外面道士完全剥蚀。

这个小小人儿想着:总不能两次渡劫都染上人命吧。

孟章将漓安置好,他已经派梁去酆都要船票,可惜他不是医官以漓的伤势,只能用灵力护着。若是在像上次用灵力惹得漓发热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只求梁可以快去快来。

土地推开门,一把鼻涕一把泪跑过来,抓着孟章的衣角哽咽道:“求求神君救救她吧!她、她、她一生都未伤天害理……”

苍楠扶着门框,她的下半身已经开始淡化,没想到五百年过去,观里修为高的道士是越来越多了,这才多久,她已经快撑不住要倒下了。苍楠勉强抬嗓子说道:“不必救我。”

土地上前扶住苍楠,却被她一手推开。

明明快消失的双腿又忽闪忽现起来,她一个跪拜。

“我本就应该死在那群道士手里,迟早的事情罢了。”

“你胡说!”土地驳了一句,可是他的老泪止不住的流。

“五百年前,我杀过一人,正是尹实生的前世,我有愧与他,却能不受天谴苟活至今已是有幸,现在又连累这位公子,本就不是一个修大道者应该做的。”

“这位公子又因为我走了一趟鬼门关,但是我与他同主木,所以请神君不必担心,我的内丹给他疗伤最好不过了,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受这种苦,神君万万不要插手只需当作没有看到,我……本就该死。”

苍楠用极柔和的语气说着早就措好的词,她的双腿消散,双手已经透明,身边围绕的星点是她的灵力所化,正在快速治疗漓的伤势。孟章没有说话,既然苍楠不愿意在所谓的苟活,他也不愿意浪费精力去阻止。

“当日你受人控制才会在尹实照面前杀了尹实生。”孟章道。

“对对对,神君她是受人控制的啊!”土地明知道挽回不了什么,但是可怜的他还想找着机会。

苍楠笑了,在萤萤光点间,她的笑温柔。

“就算如此,借我之手依旧是我。我诞生起就不能以灵术伤人,更何况是我的恩人,苟活至今是想了去尹道长当年的嘱咐,我需庇佑百姓,既然如此用千年树灵祭天何尝不可。”

“解大人想要我的身躯做木料,请她早些去吧,再晚点就来不急了。”苍楠好似交代完了所有事,才慢慢转头,她终于和土地对视上了,透明的躯壳已经快散尽,小小的脸袋终于可以摆出释怀的表情……

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土地,这位土地公公她是看着来到边青山任职,明明年级比她小却当成自己的长者来照顾她,明明可以不必关心她一个无家的树灵……

又怎说好人的好报是少的,不如当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是好人依旧是好人,他们会一直愿意伸出手。

苍楠失忆后,土地老是教导细心的教导。

“阿楠啊,要做一个好人。”

她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呢,这样可以算是行善吗?苍楠问不出口。

她已经扯着快要消散的粒子,努力将自己聚拢。将自己的脸庞拼凑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上前抱住依旧是当年那个拉着她下山没有变过得土地。

“孙女不孝,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阿楠啊……”土地已经抱不住她了,苍楠树啊,散尽了。

一行清泪从出生到死去,像个圈套牢牢套住。

周遭的星点在她身边跃动,盈盈然,一身青葱与鹅黄融合成两缕亮光:

一缕窜入漓紧握的手心将那枚修炼千年的内丹炼化,一缕飞出静昭观普照生灵。

屋内,苍楠消散的干干净净,土地抹了一把眼泪,抱歉道:“神君,我就先走了。”

“燕尾!”孟章从袖中取出自己的信物,立马喊住了土地。

燕尾是这是土地的姓名。

“拿着这个去一趟天界,可以找到苍楠的转世。”

燕尾愣住了,这是在叫他吗?可是土地就是土地是不能拥有自己姓名的,要是被高位者叫了,就意味着他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当职。燕尾回过头,那苍老的脸突然变回了那日初遇苍楠的少年青稚,一身官服褪去,变成了麻衣粗布,他好似终于找回了自己。

“神君何意?”

“拿着我的信物,去天界自有安排。”

燕尾接过信物,还久久不能平息,突然又像是参悟了什么似的,发了疯一般跑出去,他跑着跑着变成了一只燕子,穿过那丛丛树冠,朝着快要落日的金乌飞去了。

孟章送完东西,低头看着苍楠留下来的轻盈星点,握住漓的手,用入灵阵打探漓的情况,如苍楠所言没有大碍了,可为什么人还不醒……

他想着,人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救的,难道当时走蛟要寻死的念头现在还留着,好像这就可以解释漓一直没有念想这回事了。

一个才住了几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家的温馨。孟章也一直觉得绕云府没有人情味,不像个住所,像个客栈。客栈里住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随时随地要走也不会有什么留念。

陵光来的时候也老是向他抱怨,这绕云府看似生机勃勃,但是一点都不热闹,只有三个不修边幅的军旅之人住着。

孟章启唇,又闭上,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什么去劝,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焦头烂额过了,虽然表面平静的很。

孟章等着解君取完苍楠木,等着梁的船票快到,要是没有直通鬼界酆都的船票是没法入鬼界的,这真是个麻烦的道理。

屋子外面的尹实生没有管苍楠,只是笑看从外头走进来的解家俩小子,两人都没有好脸色。解满早早的在手里藏好了暗器,毕竟他亲眼看到尹实生打晕尹实照,此人太可疑了。

解君就根本不遮拦了,她取完了苍楠木,一身火气没处撒,手执她的正牌红缨枪,像是开了锅的白粥铺子到处冒热气。

“在里面。”尹实生知道两小子先办正事要紧,可没功夫和他耗。

解君收起红缨枪,解满可没有收起武器,他比他的姊姊谨慎多了。

两人进屋。

解君看到躺着不动的漓,上前立马问孟章。

“阿漓的状况咋样了?”

孟章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一直紧握着漓,可是漓好像一块木头,除了微弱的跳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像个活死人。

“得去酆都才知道。”

因为漓这个样子像是没有了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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