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他当然冷,而且冷的发颤,只想扑倒被褥里,好好地蹭一蹭温暖的,带着阳光|气味的被褥。
孟章此时的一件墨绿大袍像是冬日才会穿出来的款式,看上去就很暖和,他的指尖泛着淡粉。
那小手解开身上的衣袍,搭在手臂上,严肃着说:“你起来。”
“啊?”漓照着他的话做,没有过午斋他的头有些发昏,恰恰起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左手扶着柱子,缓着脑袋的时间孟章已经给他披上了袍子。
漓眯眼看到明明走过来就一点点大小的人儿,现在过半个头还靠得这么近。
“我不用……”漓挣扎着想要解开衣袍,被孟章系得更紧了,他只听到那人儿淡然的声音。
“我不冷,你披着。”
漓看清了眼前的精致小人儿,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又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你的手在抖。”
“没有。”孟章收拾好漓身上的衣服,很随意地坐下,那个台阶湿漉漉的有不少陈年的脏东西粘着。
漓披着他的袍子本就不好意思,在坐下后面就要脏了一个屁股印,他就靠着柱子站着问:“那你也迷路了?”
“嗯。”
“你真的不冷吗?”
“不冷。”孟章冷冷地回答,他在想为什么要变成小孩子的样子来陪人?
“哦。”漓看看后面锁上的屋门,“要是能进去就好了。”
孟章抬头看了看后面破旧的屋子,他并不在意这些:“你怎么不坐下?”
“会弄脏的。”漓看着这个从天而降,明明从不相熟却好像认识好久的小人儿。
“弄脏就洗,站着不累吗?”
漓想着这位天降之客莫非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口气这么拽。
他的娘亲告诉他遇到这样的人要走得远远的,不要搭理,可是现在人家把衣服给他披了,他总不能卷着衣服就跑。
孟章回过头看着他,好像是烦心的表情,脸色有些臭,漓只能坐下,一开始离得很远,直到孟章一个喷嚏。
“我不冷了,你穿吧。”漓刚刚解开袍子,又被孟章堵了回去。
“我不冷……阿嚏……”
漓将袍子大半披到孟章的身上,自己占了小半:“那就这样吧。”他乐呵呵地轻靠着孟章,将自己的手握住孟章的手,温暖的包裹住早就僵掉的一双小手。
“……多谢。”这样一靠,孟章心里刚刚出现的酸楚味就没了,他的胳膊移了一下,将手搭在了漓的肩膀上,方便缩在袍子下。
“你叫什么名字啊?”漓想起还没有问人姓名,他把袍子全部盖到了孟章身上,兴兴地问。
“顾扰尘,字沉。”孟章没想到这人间身份也和他一个名字,用来倒是方便。
“嗯……回顾的顾,打扰的扰,灰尘的尘,然后字是三点水的那个。”孟章怕漓不明白他的名字又特意强调了一遍。
他说着又极自然地把袍子拉过来给漓披上大半。
漓想了会,在他的手背上写了一遍,抬眼笑着问:“对吗?”
“对的。”
“我叫沈漓,字阖,是那个参了大师给我取的字。”漓回他,又在老地方给孟章写了一遍。
“他还给我了一串念珠。”写完拿出他藏在袖子里的念珠递给孟章看。
孟章有些不爽,这个字明明是他取的,“参了”算什么玩意?他看着念珠,没好气:“做工这么差。”
漓联想起孟章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一个事实,又对应了自己的身份,有些兴致缺缺,低下头拨弄着褐色的念珠。
“给我看看。”孟章知道自己嘴有些缺德,又要表现出他说错话却不好开口的样子,佯装突然对念珠感了兴趣,朝着漓要。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从屋檐落下的水滴越来越凶猛。天灰蒙蒙的,树森绿绿的,孩子的话却有的没的说着。
孟章拿过念珠的时候,才发觉这念珠被下了咒法,是用来保平安的咒法,他知道了月上君的用意,暂且原谅“参了”的过错:“细看纹路十分新奇,是个好东西。”
“真的吗?”漓也仔细观摩了会,依旧没有看出什么来。他揉揉眼睛,看着小径的远方,“你家住在哪里啊……”
漓有些困了。
“很远的地方。”
漓合上了眼,将脑袋硬支着:“你为什么也会迷路啊……”
“追鸟。”孟章知道他困了,将肩膀放的下面一些,随便说了一个答案。
“唔……”漓无意识地将脑袋靠了过去,眼皮已经合上了。
天凉飕飕的,两个人之间很安静。
下雨的天,会早早的暗下来,沈之行跑在最前面,很着急地喊:“阿漓——阿漓——你在哪里——”
洄比他跟着急,寺里用不了灵力,她能进来是因为莫须宄给的令牌,谁知道这大安印的威压叫她完完全全活动不开,连寻觅踪迹都做不到。
“阿漓——娘亲在这里——阿漓——”
孟章远远地就听到了声音,想着应该走了,刚要把人推开,漓却捉住了他的手臂。漓在梦里的意识是浅的,稍稍动一下就可以吵醒。孟章有些不忍心,要是他突然消失要漓怎么解释这件袍子,难不成就这样抽走?保不成漓要醒过来。
算了。
孟章又移回了原来的位子。他就看着人群朝着这里过来,随着声音渐渐变大,漓也渐渐的睁开了眼,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的娘亲。
洄眼里全是他。
还有沈之行,正在站在台阶下面,而没有看他,看着一旁站着的孟章。
沈之行总觉得这孩子哪里见过,他还觉得这孩子对他有些敌意。
洄跑上台阶,很心疼地抱住了漓:“阿漓,你吓死娘亲了,有没有着凉啊。”她把备好的袍子拿出来,这才注意到自家孩子穿着不是自家的衣服。
“这是?”
漓解下袍子,孟章却已经绕过人群拿起自己那把超格的机关伞。
洄看到这把伞,立马问漓:“他是谁?阿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解君出手的机关伞,妖界有人出千金都买不到,她洄当然听说过,也见过长什么样。
“刚刚认识的,娘亲,这个袍子也是他的。”漓把解下来的袍子,递给洄。
沈之行猛地想到了什么,连伞都不撑了,跑过去要追上孟章。
三皇子失踪两年了都没有下落,皇帝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已经死掉这件事,以为他的儿子只是失踪,所以这两年全国各县都还有寻找三皇子的命令,但是大多官吏都知道人十有**找不回来,也就都敷衍了事。
结果这失踪的三皇子就让刚刚升了官的沈之行碰上了,这可是天大的邀功机会,而且看样子活得还不错。
沈之行有幸见过三皇子的画像,这不就是长大了一点,气质还在。
其实本朝本来没有这三皇子,都是酆都和月老一手参合叫他活到了这个岁数,面容也变了模样,毕竟腹死胎中的孩子,面容又有何重要?
孟章仰着头看着沈之行,就见着他淋着雨,好像有点毛病。
只见沈之行突然下跪。
“下官救驾来迟!”
“哦。”有病。
孟章转身就要走,等等,他突然想起来他在人间顶替的身份,这下子麻烦了,轻咳一声:“起来,天冷。”
沈之行如获大释,立马站起来。
漓撑着伞,看到孟章还没有走远,他已经穿好了自己的厚衣服,想把袍子还给孟章,或者问到孟章住所,清洗干净了还回去。
他跑到孟章身边,很快地先朝着他的爹爹作了揖。
“顾扰尘,你的衣服,本想着……”
“逆子!”沈之行严厉地呵了一声,漓完全被吓到了,他是第一次被他的爹爹凶,愣在原地,话也说不出来了,伞都掉到了地上。
孟章没有搭理沈之行,一把拽过漓。
漓还是懵的,不敢违背父亲的愤怒,他被孟章用力拉过去都没有察觉,他好害怕,他第一次受到这种无名的怒火,这就是他娘亲口中的“天降横祸”吗?可怜孩子不敢抬头了,“做错事”的孩子怎么可以抬头反驳,淋雨就淋雨吧,他该的。
孟章看着漓在发抖,下面落的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可惜他青龙神君不会安慰人,只能命令着口气:“沈漓,抬头。”
“叫你抬头!”沈之行又一声。
漓太害怕了,他又不得不将头抬起来,眼泪恣意横流,他的一双漂亮眼睛已经布上了红血丝,用力咬着唇才叫自己没有哼出声音。
孟章看着有些心疼,先伸手给漓抹了一把眼泪,朝着沈之行:“声音这么大干什么?也没见你行军打仗。”
他沈之行的老子一直希望出一个可以打仗的孩子,结果一个个的都还没有出息,唯一有点用的沈之行还是个习武废材,这无异于插了一把刀在他的心口。
孟章为了将“皇子”的角色扮演好:“柳霜还不来照顾?”他摆出了一张臭脸。
洄已经知道了孟章的身份,人间的身份让他必须这样,站在妖怪的角度她也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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