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也听到了沈殷的叫唤声，但还是扭着漓的思绪要把他说的话说完。

“但是阿漓，我刚回京伴读一事肯定会有阻碍，我保证正月后定能来找你。”

这也是皇帝老儿答应他的，毕竟漓的父亲站着太子的阵营。

漓听到原委：“话本里都说皇宫险恶……”他绕着孟章看了一圈，诚然抓住孟章的手仔细看看，“公子不要受伤了。”

“不会的，皇帝老……咳咳，当今圣上怎会容地眼皮子低下叫人使坏？”孟章差点说漏了嘴。

“叫‘公子’总觉生疏。”

“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称呼了。”

孟章拧不过漓，便是随了漓去，一看时间也不早了，这位神君大人答应了皇帝老儿早些回去，于是同沈之行打完招呼就回了皇宫。

这正如孟章说的，一来四个多月都没有见面。漓在家里读书也是安逸，可是皇宫里面压抑闷得很，孟章吃不消，总是随便变成什么人来出来溜达，大部分都绕道了沈府里头看漓，有时候是一只蝴蝶，有时候是一个买菜的小贩。

他还暗地里见了洄。

那日下雪，天格外的冷，孟章本穿着贵妃打扮的红底子袍子，若是雪地一身红色在手执一只红梅，定然是很好看的，可是被他硬是换了件浅色的，贵妃本是嫌弃自个孩子太过于收敛，带到孟章往屋外头一站着。

一伞在雪地上斜立着，伞下的孩子却像是突然下凡来惊扰世人的仙子，浅色的衣衫让人忍不住去抓住他，生怕眨眼就消失不见。五官衬着墨发，叫原本心里打算的一抹红都夺去了光彩。

然后贵妃心满意足地叫孟章出了宫，她要着手开始打算这孩子的亲事了，这可不能马虎。

孟章出了皇城就与梁换了身份，然后借口三皇子要吃糖葫芦，就逃到后面皇帝老儿派来的影卫都捉不到的市集里面。

随便找了一间茶庄，孟章一直用着孩子身体虽然新奇，但是行事实在是太麻烦了，这下子变成了大人样子，就是拿着一串糖葫芦有些不合适。

茶庄二楼正对着下面的庭院，雪落的厚厚一层还有他刚刚走来的脚印，刚刚温了茶，洄就到了。在庭院口抬眼就可以看到孟章在的那个屋子，洄昨日受到邀请，本是不想来的，结果孟章在后面写了一句：

漓的妖身在我这里。

洄便只能出门赴约。

跟来的沈家仆人都已经被洄控制，皆是傀儡，她也就不怕有什么后患，将家仆遣到门外，推门入眼就看到窗边喝茶的孟章。

“神君。”洄关上门就全跪在地，她知道屋门一关，结界就开了，里面就算扯嗓子唱戏也不会在外面听到一丝动静。

“莫须宄在哪里。”孟章放下茶盏，外头刚刚听的雪又开始下，如鹅毛的雪花落在纸窗口，他的声音有些冷意。

洄被灵压死死压着，这一计下马威来的真是时候，是要测测她的能力吗？洄忽然觉得她被孟章看轻了，运气吐字。

“为躲避天界追杀，逃到了骊山老母那里。”她确实只知道这些。

灵压没了，洄很得规矩的还跪在地上。孟章抬眼：“在不喝茶就凉了。”

洄没有起来，她没有妖籍，已经不在妖界有名字的妖怪还和四象同坐？

“你不起来？”孟章道，“那你就不用知道漓为何投胎转世来人间了。”

洄起身做一叉手礼，站立一边。

“坐下，喝茶。”孟章面前是漓的养母，要是叫漓知道他还有这一出，还是好好对待她老人家为上策。

洄无奈之下，颇不规矩地坐到了孟章对面。

孟章给洄倒了茶，手势是请的意思，但是嘴巴还是想知道：“你先告诉我莫须宄的事情。”

“骊山那位是不忍心叫他坐牢……所以早早放他出来了，白檀的傀儡术还做了两个傀儡顶着。”

“一早？怕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

孟章笑了，他知道妖界君主懦弱，没想到真是说放人就放人了。

“可是傀儡之术为何解君会没有看出来？”

洄摇头。

“白檀的傀儡术用的是本人的血肉所做，这种术法……”这种术法真是惨无人道。

“怪不得解君多次说那牢里的莫须宄有时候正常，有时候就不正常的。”解君也看出过端倪，但是有时候确实是真的莫须宄，就算她要叫人去查，也是不被允许的，正因为她的身份在妖界很尴尬。

“但是，我看你说话也没有遮拦……”

洄听孟章此话，立马就跪下扯谎。

“本来那白檀要用漓的血肉来做傀儡皮，是我竭力护住了漓，想着死就死了，但是自己却被他们威胁差遣做事，今日能来此，也是短暂的困住了监视我的那个畜生。”

孟章查不到任何关于洄的消息，原来是叫莫须宄用骊山老母的权力隐去，他现在有了一些眉目，自然要问下去。

“漓有何特殊之处？”

洄突然想起什么，她是一切都知道的，但是又不能将一切都说出来。

“不光是白檀，还有是莫须宄要复生一妖，才需要蛟龙的骨。”

“这千年被骊山老母锁住了所有关于莫须宄的消息，你倒是给我了不少，可要是假的……”

洄突觉颈脖被丝线勒住，她没有慌张：“要是我死在这里，莫须宄反倒会逃的远远的，到时候神君想知道消息就难了。”

孟章笑了：“我保漓平安，你做内应如何？”

“当真？”洄宛如死水的眼睛突然有了些生气。

“所以说真话吧。”孟章虽然不知真假，但是愿意一试将洄知道的都套出来。

洄叹一气。

“为救漓我做了莫须宄在人间的工具，他是一直待在骊山为了掩人耳目，白檀我是不知。”洄知道做人留后手，她半遮半掩说，“也不知道莫须宄用意，只知复活那妖怪步骤繁琐，需要生人魂，我的任务在人间寻找何时的人魂……”

孟章心想怪不得酆都说人魂少。

“后来我发现沈府的沈漓是我的养子，想要保护才来沈府，这个事莫须宄暂时不知道。”

“你可知漓为何转世投胎了？”孟章倒是笑一句天道轮回。

洄不知道这和漓转世有什么关系，摇头不语。

“是因为生魂少，地府的黑白无常拉着漓的魂魄充数。”孟章将北阴告诉他的借口盘出。

“什么……”

孟章抿一口茶水。

雪还在不停地下，屋子里的暖炉缓缓地烧着，将寒气隔绝在外，然后洄面前的神君化成一只鸟雀从旁边的窗子飞走了。

洄想起她都没有见到漓的妖身，望着窗外的大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愿这位神君不要忘记他答应的。虽然洄所说的十有**都和真相无关，不是他不说，是她不能说，要是全盘托出，漓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孟章窜梭在白雪间，转身飞到漓院子里，看到小孩子正坐在桌案前打瞌睡。

他飞到窗边，歪头看着这个撑着脑袋左倒右倒的漓，看完就走罢，孟章是这样想的。正要飞走突然被人捉住，只听到。

“阿漓快醒醒！我捉到鸟了！”

哦，是沈殷。

孟章低头直接冲着她的手指戳去，结果沈殷读书是不太行但是鬼点子一堆，她早就先行一步把鸟雀的喙用细绳三两下绑住，然后绕到后面用白绳困住了脚。

“哈哈哈，阿漓快来看看这家伙还想啄我，被我擒住了嘴！”沈殷叫嚣着将孟章举过头顶，一跳一跳跑进漓的房间。

漓揉着眼睛看到沈殷和她手上的小鸟，兴奋地问她：“你怎么捉到的？”

沈殷仰着脸骄傲极了。

“就在你窗口愣着能不捉住吗？而且阿漓院子里这种玩意尤其的多。”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鸟的白毛。

小鸟用他的脑袋撇开了沈殷的手，还戳了一下她的手指。

“哇！你还啄我！”沈殷揉着手指退了几步，“毛长得挺好看，怎么就这么凶……”

漓也有些害怕了，伸着手指先是轻轻点了一下孟章的背，见这小鸟倒是没有啄他：“它不啄我。”说着在沈殷羡慕的眼光下，顺手将小鸟的毛揉了个遍。

沈殷刚要上前在摸一把，院外就听到她好爹爹的声音。

“沈殷——你个小兔崽子！我知道你在里面！”

“走了!”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翻窗立马跑了。

漓习惯这样的闹剧隔几天出现一次，也就在沈之行面前将沈殷去的路线告诉了他，毕竟他住的院子小来来回回就几条路，沈殷也是不介意漓告诉沈之行，反正她都是要被捉到打一顿。

屋子安静了，漓看着案桌上的小鸟已经不见，在桌子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心想是万物有灵，就此作罢。

小鸟本尊正御剑在云层之上，他的衣襟已经被揉乱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幸好发冠还没有被整乱，想到有个后辈对他一顿揉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这像话吗？

真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