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之后,漓变得极其听话,果然就如红脸所说:“孩子只要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第二次漓竟然是面不改色的,虽然回屋还是吐了一番,一连几天吃不下饭。
但是孩子不给气受,就不能规规矩矩教出听话的。
在这种屋子内的光阴一坐就是四季轮回,窗前的一盆白水仙花已经开了,小而亮眼。
外面昨夜里下的白雪还没有化。
有人坐在案前,案桌上是一把古琴,身后是一黑白子残局。案前的人因为天寒而穿的厚实,白色袍子,玉制发冠,眉间有一朵白花,是楚无伊给点的白昙花。
楚无伊推门而入,看到案前愣神的,急忙喊一句:“阿情!妈妈叫你过去。”
漓回神下意识地笑了笑:“好。”
好似白昙花都抖擞了一下。
“你这家伙……”漓自从那次之后就老是朝着楚无伊这样笑,明明都是一个地方长大的,漓什么都没有变,越是生的温润如玉了。
可楚无伊不在乎,毕竟再过不久他就可以赎身,有人看上他老人家了。
游廊上。
“可是妈妈叫我去弹琴?”漓知道他白天除了给舞人配乐也没有什么事情,至于晚上是红脸不让他卖的,倒是三番两次叫他在暗间后面看着,学着,已经看习惯了,不过几个姿势,几声呜咽。
久病成良医似的。
楚无伊摇头:“说是你十八到了,该有正经事。”
漓不再说话,苟活这么久,已经没有第一次被白脸逼着看时候的惊悚感觉了,呆在这里他的纯白能保持这么久真是奇迹,但是该来的总该来,不然让那棍棒白入,让他夜夜噩梦白做?
屋内红白两脸都在,楚无伊退出去了,就剩三人。
红脸开始唱那戏。
“阿情,你已经十八了,也该上台……我多舍不得。”
漓在这窝居之地见过表里不一的,但是红脸的戏码实在是这里的第一位,不光声声到位,而且句句都是在拿着刀逼着他这么做。
“全凭妈妈做主。”漓作揖道,就连这个礼仪也是红脸叫他学的,人养的像块玉,这行为动作自然要符合的上,要是把漓拉到大街上准有不少姑娘喜欢上。
谁不喜欢干净的郎君?
可惜这干净郎君是个氵良荡人儿。
红脸欣慰极了,对着旁边的白脸:“你看看,多好的孩子。”
“哼,那等你二十岁再说。”白脸和红脸计算好了,在两年内把漓的名声扩散出去,只要两年,这个孩子就可以变成真金白银。
再加上漓经常在舞人堆里奏乐,白衣郎君脸上蒙白沙,只剩一对最出众的眼睛,就算冷然随便看一眼看客都是终身难忘的。
有不少常客已经在私下偷偷向红脸要人,奈何红脸不肯,非要推脱说人还小,叫那些大爷心痒痒。
正有一次漓奏完乐,正下台往后院走被酩酊大醉的客人按在墙上要强行而为,被楚无伊一脚得罪了。
然后那醉酒的大爷,却是赎走楚无伊的贵人。
倒是好笑。
漓在人间过了六年,天上的孟章才过了六天。
从佛界到天界要花一个时辰有余,过南天门,孟章已经很久没有进去这个等级森严的殿堂里。里面还是白色加金色的搭配,白沙在柱间幽幽地晃,金色的宝座上有个天帝,还是气派十足的样子,他开口。
“孟章。”
浑厚的声音穿透空旷的庙宇。
“臣在。”这位神君用着臣子的礼仪,朝着他并不尊重的人。
庙堂冰凉,只有孟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物,那庙堂主人的眼神如寒天地窖。
“你可知莫须宄一事?”
这次天帝这个死老头子不绕弯子了,直接倒豆子说:“你便去……”
“臣不去。”孟章也没有给面子,他不喜欢这座殿堂,曾为了这座殿堂浴血在战场上,那也是曾经的事情,如今再看殿堂只有那孤高自立又可笑的感觉。
天帝曾是君主,孟章也自降身份称臣,怕是天帝自己都忘记了孟章早就离开了天庭。
那日的荒唐,连一旁的白泽都没有料到,天帝岂会忘记,是他自己同意孟章不在来天庭的,他皱眉道:“罢了。”
坐在最高位置上的神仙有些犯难,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文昌君:“你带他去吧。”
“是。”站在下一节台阶的文昌君穿着规矩的朝服,朝着孟章,“请。”
两人先是要向天帝行臣子之礼,后又要互相敬意。
出了那严肃威压之地,才松懈了几分。
“也是为难你了。”文昌与孟章的关系还算是不错。
“乐安找我选经书一夜未眠。”孟章有气无力地说,“又被叫过来。”
“我觉你暂时也走不了。”文昌君说话最为得信规矩,“莫须宄一事就算不交给你,你也要参与进来。”
孟章颔首。
“近日来可好?”
“你说呢。”文昌君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他长得是数一数二的,但是这败坏好感的憔悴感也是天界少有。
“近年来天下太平,也就有我忙的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气。
孟章突然想起来漓在人间的仕途。
“怕是要帝君抽一些时间帮我一个忙了。”
“你一有事就恭维起来了。”文昌君也没有拒绝,“说吧。”
“查凡间一人的仕途。”
文昌君眼睛一亮,他和白泽一样关心孟章的归所,不由得打起精神来问:“何人?”
“一普通人。”孟章打了个哑谜。
“你……行。”
孟章在天界的司命宫待了四天,都是同天界的官员一起巡查莫须宄的宗卷,可惜进展困难。
漓的仕途却道是卷轴的一句:半路夭折。
孟章能在天界留四天是给足文昌君面子,时间差不多了自然要走,要是这司命宫真能找到莫须宄他早就会来寻,还会等到天帝招他?
真不知道天帝打着什么注意。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回到佛界乐安又拉他看经书,白泽却不知去那里了,四天前与孟章约定的“故事”看来是暂时不想讲,不然就不会躲着自己的学生。
孟章等着讲席结束就去凡间找漓,照梁现在都没有一封信联系,漓应该也没有出事,就是那伴读的约定不知完成的怎么样。
乐安看到孟章在出神。
“孟兄想什么呢?”
孟章回过神:“你要是放我走……”
“这怎么可以?你也是知道我出不了这一亩三尺地。”乐安颇不满,“找你如下地狱啊。”
“照你说,这是极乐?”孟章歪头看他。
乐安突然就笑了,他摇摇头:“等级森严的净土罢了。”
“呵。”孟章不得不同意了乐安的话,现在天、佛两界早就不成样子了,真正有志者早就不屑于来此。
“那你也不想想你为何出不了佛界。”孟章挖苦道。
“嘴快,嘴快。”乐安放下书卷,给孟章倒了杯茶,“我看孟兄心不在焉,是有何心事?”
“怎么?你要帮我解惑?”
乐安没想到孟章能来这么一句,明明上一次见面面前这位是笑话都不开的正经人,他不由得靠近了些。
和尚穿的少,露的多,肌肉线条构造的曲线相当养眼,但是就这样扭着身子看孟章。
孟章有点无语,将经书拍在他的脸上:“作甚?”
“哦!”乐安向后靠了靠,“怪不得白师傅上次一脸乐呵呵的,原来是这种好事。”
“你看出什么了?”当事人抿茶入喉。
“天机不可泄露。”乐安想起些什么,“孟兄记得替我同兮问好。”
“你与她的恩怨,真是乱。”孟章所住绕云府有一个管理地脉的荷花精,和府内中枢相连,被困在里面永生永世不得逃脱。荷花精的名字便是取自三闾大夫的“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的“兮”。
两人一个被困佛界不得出,一个被困中枢不得逃,想要联系全靠孟章百年一次讲堂,但是每次兮那边都是一堆脏话草草了之。
等到孟章替乐安选好经书,都已经到了讲席最后一天,最后一天白泽都没有出现,叫人带了一句口信说是先回学堂了。
“阿沉要是想知道我随时在学堂。”就是这样一句,什么也没有留下。
但是孟章首要的就是先去凡间,仔细算来他耽误了有凡间八年的时光,漓都要有加冠的年纪了,错过了后生宝贵的成长阶段,怎么想怎么亏。
他御剑到了沈府,竟然和几年前毫无所差。
沈卿不在府内,沈殷整天不是刷枪就是出入皇宫和公主作伴,可就是没有沈漓的身影。
孟章暂时找不到洄,本想先偷偷看看后生近来如何,却扑了个空,便去了皇宫问梁。
要算三皇子岁数已经到了封为一地之主的年纪,梁遵守他主子的命令成为一个闲散人,近年来一没好好读书二没好好练武,就成了一个废人。
皇帝老儿也不搭理了,贵妃又不止他一个孩子,也就客气一下。
这个闲散主子做的实实的。
而梁扮演的三皇子正在自己的府里睡午觉。
床榻是个假人,正真的梁每日都没有懈怠,虽然他的主子不需要保护了,但是不妨碍他好好练武。
主卧下的暗室就是练武的好地方。孟章找到梁时,他刚刚停下手里的剑,看到失踪数年之久的主子终于出现了,握剑柄半跪。
“神君。”
“这几年可有什么变局。”孟章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这几年梁被洄追着问孟章的下落,他也一封封上信却都未回。
“漓公子失踪,太子……”
梁都没有说完,孟章猛地拍了桌子站起,呵道:“什么?”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