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绕云,解君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就回了妖界。执明正好乘此机会想与孟章叙旧,谈论西荒一事,谁料他刚要踏入朝夕轩就被前头的孟章拦了下来。
紫藤的枝干悬上含水的雪子,在白墙上瑟瑟发抖,寒风呼呼而过,天庭的一炷香就是一瞬而过的秋冬。孟章背对着执明拦截在屋门口,他看到骊衣襟半开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身上盖着厚重的被褥,就这样侧卧在屋里的美人塌上,榻边还有暖炉微微悬起。此番风景,孟章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看了去。
“你去青荇殿吧,书斋……有点乱。”孟章咽了咽,找个漏洞百出的借口打发执明。
“兄长?”
执明虽被挡住,但也窥见到屋内的一角,是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四象青龙的书斋里头,还睡的这样香甜,执明的大脑闪出数个问题:
此人是谁?为何在此处?看着像是与孟章熟识的样子,但又是什么关系?书童?不该如此。执明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梁请去了待客的主殿,最后只望见陌生男子片刻时间的侧脸,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问梁,可奈何梁是个不愿意开口的脾气,导致执明一肚子想问的问题硬是憋在里面倾不出来。
临走前他看到孟章急忙关上门,做贼似的。
待执明远去,孟章立即合上书斋的门,极小心地走到美人塌边,光亮隔着窗子的明瓦缓缓投入,屋子内像是梦境一样朦胧,水雾般的光影照在心爱人的侧脸上。孟章蹲下身子,两人靠的极近,爱人平缓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伸出手像是拂过瓷器光滑的瓶身,指腹点过,骊不禁哆嗦了一下,原本停留在额前的指腹滑倒了眉间。
孟章吓得立马抽回心动,带着本想窥探的心情轻轻合上门,踩着石板小路逃了。
书斋里,微光落在厚重的被褥纹案上,侧卧美人塌的佳人缓缓翻身,只留片刻的忍俊不禁。
青荇殿,清茶刚刚上,执明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印糕,孟章就微醺着脸匆匆赶到。
过了正午的阳光,寒月的雪没有融化,两人坐在窗前,执明叹一句:“虽然是轮着年月去天庭,但这一瞬息的春夏秋冬,还是难以接受。”
“上面一刻钟就是人间多少日月。”孟章看着桌上的印糕,都快忘了他这一去来回足足过了两月,原来骊已经这么久没有见到他了。
执明揶了揶身上的袍子,抿一口茶盏的热气:“兄长,此去西荒又赶上冬日……兄长?”
孟章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执明眯着眼,像个思索世间大道的老头子,开口一语定论:“既然兄长稳不住心思,就去把事情解决了在听我唠叨。”
“……好。”孟章思索了半响,他将茶盏放下,指尖在桌面上敲击三两,正欲起身,屋门被人推开。来者着青色长袍,袍子纹路绣的是白昙,用了银丝暗纳,袖口的小昙花正好点缀了略有些单薄的色调,那人手里一卷书册,俨然是张屏风上才有的仙者画像。
执明看到这样一个青色的人物,不由得就将眼神望向孟章,他看到孟章眼神里忽然的光亮,便知道来者正是他兄长心心念念之人。执明一扶袖,起身作揖道:“仙君。”
“神君。”骊礼貌回道。
执明拱手便从袖间抽出一道卷轴,在两人面前放到糕点桌上,他侧身与骊擦肩而过,看到骊脸上的睡眼惺忪,又不自知地叹出一气,出门前说道:“兄长,我去找兮要酒喝了。”
孟章喊不住执明,那寒风被合上的屋门挡在屋外。骊上前将手里的书册放到卷轴旁,他还有些倦意,声音颇为沙哑:“你的心思收不住,是天界出了什么事吗?”
“要去西荒。”孟章接过骊脱下的外袍,他心里愧疚让骊等了他这么久,于是眼神一直落在来者身上没有移开。
骊被盯的不自在,他补道:“我并不懂杀伐一事,你在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
“我……好。”孟章有些说不出话,他抬眼看了看骊,又低头咬下一口印糕。
骊叹气,看着像是丧了气的孟章,他将执明留下的卷轴递给这鼓不起劲的神君大人。
“你且看看。”
孟章听话接过,打开卷轴,里面皆是妖界出了名的大妖名单,其下的子子孙孙都记载在内,包括开头“赤龙”二字。
“这卷轴难搞,执明大人有心了。”
寒月初启,暖炉微微熏起,经过时光斑驳的竹风铃还在游廊下摇晃,骊抿着热茶,他时不时用余光看看孟章,这个已经收回心思认真读卷轴的人,现在正端着严肃一丝不苟。
而执明在一旁喝着小酒,也不忌讳骊的身份在谈论西荒的事情,桌上酒杯里的甜酒酿弥散开来。
“此处走水路快捷,但相比于会来袭的瘟疫,不如花费一些心思去破石林,要是石林得以突破,那么补给的物资就暂时不是问题。而且,兄长你看。”执明指腹移到石林末端的一条河道上,他皱眉细说,“石林旁边的河道可以作为突破口,要是能请到解除阵法的大能,也不会花费多久时间。”
孟章随着执明的话将目光移到石林旁边,他思索片刻,将手上的卷轴展开,头个“赤龙”实在是显眼。执明也注意到末尾“解竹元、解梅元”,说道:“据说赤龙也是解迷阵的高手,不知道这两个后辈有没有继承这一家传。”
“这说不准,竹元和梅元少时就离了家……”孟章说的断断续续,这样的事情不方便继续讨论下去,他合上卷轴,想起解君那副期待模样,于心不忍补充道,“背着这样的身份,被发现的后果你我承担不起。”
执明喝完杯中甜酒,他笑了笑:“兄长这是要阻止解竹元?”
“嗯,主要问题还是骊山莫九,他还是副将。”孟章将手中茶盏一震放到桌上,他朝着骊那边看了眼,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天帝指派,不好推脱。”
“那只能看他配合。”执明他凑上前,将指腹又挪到石林与树林的交界之处,“这里的文物古窟,希望兄长能绕开……里面的东西说不准是什么仙人留下来的。”
“好,我会注意的。”
等到执明告辞,孟章也没有起身,他坐在原位,与骊隔着一个屏风的距离,屏风只能照出模糊的身影。两人之间听到书卷翻动和咚咚锵锵雪子掉落的声音,还有那个竹风铃时不时的摇动,时间是很奇怪的影子,有时候天上一站,就是地上不知多少昼夜。
骊坐在不远处,他看着窗子外下着雪子,思索了良久缓缓开口道:“万事先俱备,好好筹谋吧。”
孟章翻动书卷的手指顿了顿,他的情绪早已平稳,淡淡梨花香,忽似春风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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