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愣了愣,默默放下手中长剑,才察觉自己衣冠不整,他歉意道:“等我洗把脸……”
“是。”朱洪拱手正要告退,解君和她的笑声再次敲击孟章的天灵盖。
“莫九还自称什么‘莫须宄’,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哎哟,羚滇你别巴拉我,刚刚绑上的!”外头解君咋咋呼呼地抱怨着,她又吹嘘道,“哼,那个龟孙还说要废我一条腿,看他也配?!”
“你都瘸了能不能走慢一点。”羚滇终于忍不住喊住了解君,她与解君并不相熟,只不过是对于解君有些倾佩意思,毕竟面前女子不光生擒莫九还救了她家世翁。
解君不以为然,撇了撇嘴:“瘸了都比你走得快……大哥!”
孟章撩开帐帘,他随意整理了行装,眼下是一副好似醒了但又有些迷糊的表情。
默然间,两人对视地好巧不巧。
“竹元你……”
初升的金乌不吝啬光芒,将周围照了个透彻。
解君不光头上横着白纱布,肩上与右腿都扎得可谓严实,她身着红色便衣,还不忘在没伤着的地方谨慎去一块铁甲,高束马尾,墨发掩不下“英气”二字。因是便服,袖口松散,抬手间可见手肘处的赤龙刺青,明明肆意张扬却被解君藏于袖中。
对比上解君的精神抖擞,孟章反倒是有些颓废,他耸拉着眼,颇倦意地问:“你一人冲进了西荒敌营?”这话术中有一些半信半疑,还遮着隐约的怒气。
解君扯笑道:“当然还有小满啊!”
“你……进来。”孟章捏紧了拳头才没将情绪摆在脸上,他抬眼又朝着羚滇交代道,“羚滇你自己要做的事情,不要耽误了。”
“是。”羚滇被下了“逐客令”,她不敢不听,随即受命走了。解君却傻楞笑脸跟着孟章进了营帐。
帐帘刚刚合上,一道结界立马展开,孟章手中幻出长剑就朝解君劈去,剑气逼人,两人长发在狂风中飞舞起来。解君瘸着腿一蹬,避开长剑,她二话不说也变出了自己的红缨枪,枪头滑过地面,燃起火焰。
孟章黑着脸耍剑又朝解君砍去。
“解竹元,你好大的胆子!”
“孟……大哥!我只是为了多一件军功!”解君有伤在身,她虽知孟章没有用尽灵力,但也禁不起这样两劈,只见她撑着身体靠向一旁未被剑气掀倒的交椅,装出疼苦表情,“嘶,伤口。”
孟章见状即刻收回长剑,却依旧寒着脸色。
“大哥,我只是想拿着军功去……”
“你有再多的军功有什么用!”孟章猛地拍桌道,他难得动怒,像是多年打盹的老虎,正在酣睡之时被修士有预谋地拔去一根长须,恼得又气又没处抓人。
老虎的脸塞炉灰,他又砸了一拳结实的黑桌。
“要是军功可以消去无妄之灾就好了!”
孟章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他将“无妄之灾”从齿缝间挤出,字字诛心,又字字泣血,他气在解君没有告知就妄自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气在自己无能为力连挚友都庇护不了。孟章从来没有这样无助,他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权力是如此重要。
解君被这句话砸得头晕目眩,她惊在了椅上,不敢再滑头说玩笑之语,过了良久,她伸手悄悄摸上旁边的茶盏,又做贼似地倒满,递去:“大哥……喝茶。”
孟章回瞪解君。
“呃……”解君贼眉鼠眼地收回茶盏,碎碎念道,“我也没受什么大伤。”
“嗯?你说什么?”
“没啥!”
空气凝结片刻,老虎的火气却消散得很慢,他无法对这一身伤的解君再挥什么剑法,可是生气照旧。孟章慢慢松开拳头,手指骨节因那两砸硬生生道出唱腔——是白里透红。无心搭理手背,孟章耐下情绪长叹,眉头依旧皱得严实。
随着时间推移,日光逐渐踏入营帐,一只白色鸟儿穿过孟章设下的结界飞到案桌上,它歪着脑袋,漆黑瞳孔看到一个是怒发冲冠,一个是临危矜坐。
解君瞪了瞪眼,无言指向白鸟,好似在问:“不是设了结界吗,这鸟儿是怎么飞进来的?”
孟章捡起散落一地的信纸,起身时看到白鸟正在啄沾了墨的毛笔。
“是骊的信。”他这样解释。
白鸟听到有人在唤它什么,便扑通翅膀飞到了空中,它旋着身子看了看解君,又看了看孟章,果断地停留在孟章肩头。就算如此白鸟也不肯放过解君,它歪着脑袋,眼睛直勾勾地注视这一头绷带的红衣女子。
解君觉着有趣也歪了歪脑袋,白鸟再歪,解君也歪。
“……”孟章的气被这样一折腾全消了,他收拾好案桌,伸手接过白鸟,白鸟依恋地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瞬息便化为信纸。
“这一沓全是骊大人的信?”解君察觉到孟章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于是干脆想着扯开话题。
但是孟章不领情:“不是。”
“嗯?”
孟章将骊的信展开,信里内容他不看便知道,于是只略过一眼就折上了。解君似乎不甘心,她努着嘴:“大哥,骊大人的信确定不好好看吗?”
“我与他心意相通,你无须担心。”孟章将信件藏入袖中,“说吧,你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解君看到孟章坐回案前,手指点着桌面,一副拷问的表情,好不严肃。她抿了一口茶水,眼神飘忽:“就,就和阿满一起冲进去的啊……”
“你以为我会信你?两人单挑几万大军?”
“大哥,你还记得那个流星锤吗?在穕尾山那战。”
“记得。”手指继续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孟章垂眸阅览着卷轴,忽地想起什么,将卷轴搁置一边,开始着墨起新的信件。
解君饮尽茶盏:“那是羊仙儿的武器,我可以在一夜间打通西荒敌营就是有他里应外合。”
孟章抬起头,又立马低下,似乎不觉得惊讶:“然后?”
“然后我与阿满变回原型一头冲向了敌营,大哥你想象下,本漆黑的天空被赤火烧成白昼的样子!那白檀被我咬住衔上天,在被用力我丢下,要不是傀儡把他接住,现在在那里的就是一滩烂泥!”解君越说越上头,殊不知孟章早就停下笔似乎是欲言又止样子,“莫九这个狗贼还放蛇咬我,可惜了,没毒到我,不过肩上的口子应该会留疤。但是!我与小满搅了西荒的营帐,莫九也是生擒回来的!可不威风。还有黄柏庄这厮也不简单,虽然看着不太聪明,但挥刀砍人也算是利索。”
“黄柏庄……这么说,西荒境内的都知道赤龙还存在后裔了。”孟章说得异常冷静,他将刚刚写成的信件拍到解君脸上,“你自己看。”
解君扯呼下纸张,定睛一看:
“……要是知赤龙人少,不妨压下,在传些谣言,也当作无事发生……”
“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