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所说的分封、李渊疑似被李元吉“气晕”,尚还隐隐错错传出了一些风声。
秦王党无不欢庆。觉得这是夺取皇位的一小步,却是反攻太子的一大步——圣人的心,已经开始扭转了,圣人,有德啊。
而太子党说是哀鸿遍野有点夸张,但核心人物痛斥分封祸国,中层人员人心惶惶但仍觉得可以一战,边缘人士已经开始伸出脚踏两只船的试探脚步了。
在一片纷杂之下,父子三人密谈的决定朝局走向的大事,一丝风声也没透露,连他们的妻儿也不知情。
李建成回东宫时,脸上的泪没了,情绪平静,已新换了一身衣服,是李渊的常服,李世民同样如此。
李世民亲自将李建成送回东宫,二人在门外依依惜别,似乎恢复了数年前亲密无间的感情。
这一情景,把身处漩涡附近的朝臣们再次弄蒙了,一瞬间无论什么立场,见了政敌都得露出三分笑,也不互相抬杠了,就怕动作大点,成了这兄弟俩“秀恩爱”的踏脚石。
魏征要急死了,这是在做什么?圣人晕了头,太子也失了斗志,皇位啊,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对李建成暗示了好几次先发制人,就差没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唯一解法”。
李建成十分感动,但不敢动,觉得魏征一片真心待他,总得给他留个好前程。
先生爱我,我又何尝不爱先生呢,李建成叹气,已经在考虑怎么向李世民推荐人才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先要考虑对孩子们的安排,儿子们还好,他这个耶耶都没事,儿子们虽说婚事上差些、前途受限些,但只要不昏了头,还是能过舒服日子的,寄情山水也好,寄情书画也罢,再没出息点,看个乐舞好个美色,说不得还更让人放心些。
女儿们呢?若是嫁个势利人家,怕不是要受气。
李婉顺还好,迫在眼前的就是李妙真的婚事。
郑家的确还不错,世家轻易难倒,舅家总得护着外甥女,除了规矩多些,没旁的坏处。
李建成开始拉着妻子说小话,重启和郑家的联姻谈判,浑然不记得前些日子他刚搪塞了此事。
郑观音心下震动,她知道前些日子李建成为何咬死不松口,但彼时她不敢让李建成发掘自己心中的隐忧——万一太子位不稳,要给女儿找个护得住的人家。因此并没多劝。
而他突然松口,怕是也有了同样的担忧。
系统冷不丁开口:
“宿主,李建成夫妻正在讨论你的婚事。”
“和谁?”
“郑玄瑾。”
“我不要。”
李妙真本来在慢悠悠收拾小金库,想着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出去和他们画社的小伙伴聚一聚,画画大饼,验收一下进度,但一听系统的话,顿时也没空操心这些了。
家人们,谁懂啊,我辛辛苦苦考虑国家大事、历史走向,劳苦功高,他们在安排我嫁人!
李妙真抱着脑袋思考破局之法。
她不确定李建成和郑观音会不会问她的意见,即使问,估计也是把大方向定下后,明面问意见实则难以反对的那种——李承宗的婚事就是这么来的,父母定下人家和人选,让两个小孩见了一面,就算成了。
而她也不能提前去表示不愿意,消息来源不好讲。
那就只能找个难以违背的拖延理由了。
等拖延几年,她的话语权上升,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
李妙真想到李唐皇室最爱用的借口——做女冠。
武则天和李治的小妈文学用过这招。
李隆基这老登强抢儿媳用的也是“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更缺德的还是“更为寿王聘韦昭训女”,把杨贵妃后路彻底断了。
当然,唐朝的公主们也很爱做女冠,还会顺便和有才华的文人们交交朋友,可以说是进可欣赏才子、退可不婚不育,美极美极。
毕竟,做了女冠,世俗中的婚嫁规矩就暂且无效了,但世俗中的华服美食,还可以民不举官不究地享用。
做了女冠,还能积累政治资本——比如为魂灵不宁的太穆皇后祈福,孝顺;比如为刚被李元吉气晕的李渊祈福,还是孝顺;如果再说个为大唐江山祈福为受灾群众祈福,那就更可以在履历中多写好几页了。
而且地方也是现成的,太极宫就有皇家道观,让亲祖父李渊给她在附近安排个院子,成全她一片孝心,问题不大吧?
等他们一家搬出东宫,李渊肯定要给安排大房子,到时候就更自在了。
李妙真又细细思考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坏处,可行。
那就要快,要在李建成他们商量好婚事之前去提。
李妙真照搬了亲爹李建成的唱念做打一全套,表明了为祖父和耶耶分忧的拳拳孝心,哭得情真意切,都快把自己骗过去了。
然后被郑观音劝回去洗脸了。
夫妻俩留在屋里面面相觑。
郑观音没替李妙真讲话,却提了下之前几个孩子争执的事情。
“我本想着,大郎心高气傲又性急,偏又在这个当口说了这话,即使没被外人听到,也有隐患,还不如以清修祈福的名义避避风头。大娘一同去,兄妹俩静静心,也不错。”
世事变化太快,此时的郑观音倒不急着给女儿选婿了,若是早早定下还好,偏在此时要和郑家定下,像是要借郑家避祸似的。
她相信父母不会介意这点,但兄弟们未必没有别的想法。
何必如此呢,让女儿矮人一头。
李建成苦笑,他是有些怕这个妻子的,太透彻,也太机敏。
想必在他坚信耶耶只属意他的时候、在他觉得赫赫扬扬、地位稳固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世民的能力、人望已经到了他很难遏制的程度。
所以才总想着把女儿嫁回郑家。
而当初给承宗订婚时,明明郑家更热切些,李建成自己也没什么反对,郑观音却一句话都没替郑家说。
他当时只以为郑观音对侄女不很满意,却对侄子满意,如今看来,是不想把郑家牵扯进来太多,又想借郑家护持女儿。
她都算到了。
但她什么都没说。
郑观音会猜心似的:
“我该怎么说呢,在我的丈夫做着太子的时候,让他后退一步?还是先一步兄弟相残?这两点你都做不到,我说了,不过是扰乱你心神。”
李建成没有回答,他理智上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又觉得妻子终归是不和他交心。
对此,他只留下一句:
“长孙长孙女,即使只是入观清修,也得和耶耶说一声。”
次日,等李建成下了朝会,便和在东宫等待着的郑观音、李妙真汇合,准备一起去李渊那里。
李承宗去不了,他身体还没大好呢,而且父母决定让他去清修,到底是伤了他的心,觉得不过是一句错话,父母竟要放弃他这个继承人。
他不情不愿,李建成自然不会带他去李渊那里。
即使往日李妙真也会在逢五、十五的时候和兄弟们一起来给李渊问安,年节时也总来,但她还是觉得最近来的次数也太多了些吧。
尤其是,看着李渊还有些憔悴的神色,再想想宫中流传的,圣人近日多次去道观,还召集高僧进宫讲经。
作孽啊,把小老头吓成啥样了。
李妙真觉得愧疚,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大事,神谕就不投放给小老头了,李建成和李世民还年轻,给他们看看就行。
听了李建成的打算,小老头的神色更憔悴了,说着说着就落下泪:
“大郎,何至于此啊,你是觉得耶耶护不住你了么?还是觉得二郎会出尔反尔?”
郑观音虽然有所猜测,但听到李渊自曝,还是震惊,她回过神来,深怕女儿流露不好的神色,用余光看李妙真。
李妙真配合地震惊了一下,然后低头,等这父子俩互诉衷肠,她知道,此时的李渊是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一方面是他正处于想补偿大儿子的时候,另一方面,他也得让二儿子更安心。
果不其然,这父子俩拉扯几个回合,剧情按李妙真的预计发展了。
李渊让李妙真上前来,李妙真乖巧濡慕脸,坐到李渊身旁的矮榻上。
“好孩子,如此为翁翁费心,想必你们兄妹的一片孝心,也能让你们祖母泉下有知,觉得安慰吧。”
李渊用手拍着李妙真的肩膀,嘴上话不停:
“太极宫的道观到底小了些,附近的宫殿也年久,你们暂且住着,待翁翁给你们在宫外选处宽敞地方,好好安排人建造。大娘,你可听说过阎毗?他于工事上颇有建树,还曾营建东都洛阳,翁翁派他给你们建道观可好。”
阎毗,看姓氏就知道,和阎立本是一家人。
李渊又笑着对李建成说:
“他还有个儿子,阎立德,在世民那里任士曹参军,虽名声不显,却颇具才干。”
李妙真搞明白了,阎毗应该是阎立本的爹。
“阿翁,我曾听说,阎大人还有个儿子,书画一绝。可是真的?”
“哦?他其余儿子岁数尚小,还未出仕,大娘若好奇,倒可以让他给你们作画。”
郑观音不太认同,此时何必多事,让和秦王有关联的人家派子弟来给作画,引人猜想。
李妙真看到郑观音的神色,立刻补救:
“阿翁,我听表兄说,这画技,越磨练越出色,还是让他继续在家中学习吧,何必因我的一点好奇,打乱他家族对他的安排呢。更何况,前些日子,表兄发现了块好颜料,我正想着怎么多造一些出来,到时候拿着新颜料请他替我们一家作画,想必他也愿意。”
李渊消息灵通,立刻就说:
“你表兄,郑家二郎吧,那孩子天真率直,就是太不知愁了些,怕是难以顶门立户。”
这话意有所指,很明显他知道儿媳妇之前曾想和郑家结亲,选的就是郑玄瑾,但他不看好。
李妙真松了口气,李渊都反对了,日后即使家里再想着给她安排亲事,也不会考虑郑二了,她不讨厌他,但和表哥在一起,还是有点突破她底线了。
任务圆满完成,李妙真心里高兴,却没注意到,李建成和郑观音沉默了一路,夫妻俩连句交流都没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正式签约啦~~答题答得我都晕了,答了好几次都是错1道,也不知道哪道错了。
写这章的时候查了一些资料,才发现唐朝做女冠真的挺流行,各种各样的原因,感觉有点像GAP YEAR一样。
还有阎立本一家,都挺有才的,父子三人都是工匠和画家。他爹才厉害,政治上站错队了,跟着杨勇受到牵连;因有技术,又被广大帝重用了;最后跟了李渊,得了善终。可见做人,还是得有技术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进可欣赏才子、退可不婚不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