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今天回来的格外的快,她走的急匆匆的,一路上都在想究竟是谁要害她。
她捏着灯笼的手指发紧,攥的灯笼杆都隐隐有了裂痕。
“淮西,大家都在说你可以让孟婆汤变得好喝。”
老虎精兴高采烈的声音像一条绳子一样狠狠地绊住了淮西的脚步,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快给我做一碗,我用金元宝来给你换。”老虎精眼睛亮的要发光,一脸的对美食的憧憬。
“啊,这只是巧合啦。”淮西硬着头皮解释着,她转身看向老虎精,发现饿死鬼也和她一起来了。
看着饿死鬼一脸狐疑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的表情,淮西下意识的心虚的低下头,接着又想到她为什么要低头,这不是告诉别人她心虚吗!
于是她目光炯炯的抬起头直视着饿死鬼的眼睛。
饿死鬼眼睛一眯,上前拉住淮西往偏僻处走,老虎精咋咋呼呼的想跟上,饿死鬼头也没回的扔下一句,“我们说点事,你先回去。”
“怎么...怎么了?”淮西被她严肃的态度弄得有些慌张,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两人走到槐树林,层层树影立马将她们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和孟婆什么关系?”饿死鬼放开抓着淮西的手,神情严肃。
“什么关系也没有啊。”淮西干巴巴道。
她能和孟婆有什么关系?
“那个转元丹不是你偷的,是孟婆给你的是不是。”饿死鬼一脸肯定道。
淮西没反应过来饿死鬼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转元丹,她还没回答,饿死鬼便接着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碰巧偷到了这种宝贝,毕竟孟婆那样一毛不拔的性子,断不可能主动送人宝物的,现在知道孟婆汤的事,才反应过来。”
“淮西,孟婆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似妖非妖,似神非神,在这阴间已经待了上万年,绝不可能对一个百年小鬼动心动情,你千万不要一时脑热就陷进去。”饿死鬼有些郑重道。
“啊?”淮西听的有些懵懵的,原本因为紧张而僵直的头发霎时柔软的打了个勾。
饿死鬼在说什么,什么不要陷进去?
她本就因为孟婆汤而焦灼的脑袋顿时因为饿死鬼摸不着头脑的话而绕了进去。
饿死鬼见淮西一副呆呆的模样,以为她还执迷不悟,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转着脑袋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这才凑到淮西耳边悄声说:“人人都以为孟婆是凡人所化,其实她是忘川河中怨灵凝结的一条蛇,这样的精怪天生是没有心的,传言只有吃下爱人的灵魂,才能补齐那颗心,如此方能有七情六欲,才能斩断凡根,羽化成仙。”
淮西瞪大了眼睛,孟婆居然还有这样的秘辛。
“你能用彼岸花改变孟婆汤的味道,说明你就是孟婆的命定之人,她在阴间徘徊上万年,有了成仙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恋爱脑啊!”饿死鬼摇着淮西的肩膀,恨不得让她立刻断情绝爱。
淮西听着饿死鬼说的话,瞪大的眼睛登时僵住了。
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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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淮西好不容易消化了饿死鬼说的话,木然的回到了住所的时候,正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她的床边,手上还翻着一个笔记本。
“清禾?”淮西惊了一下,她扔下灯笼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叫出声。
那人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淮西,明明是同样的脸,可是淮西无端觉着这人浑身一股阴湿感,像在黑寂的水底幽幽注视着你的蛇,阴森诡谲。
“孟婆。”淮西直直的看着她,有些肯定道。
若如饿死鬼所说,她是孟婆命定之人,那孟婆一定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真是有缘,我们又见面了。”孟婆站起身,十分闲适。
“你为什么用着清禾的脸。”淮西绷着脸问。
孟婆笑:“你怎么知道是我用她的脸,而不是她用我的脸呢?”
“什么意思?”淮西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个本子可真是倾注了不少人的心血。”孟婆没有回答她,而是若无其事翻着笔记本,轻轻笑道。
“你怎么随便动别人东西。”淮西见状又羞又恼的指责道,绯色侵占了她的脸颊。
孟婆表情不变,随意的将本子扔到一边,她站起身走到淮西身边,淮西这才注意道她虽用着清禾的脸,但是皮肤却格外的白,泛着阴冷没有血色的死气,像放干血的肉。
“三生石已经刻上了我们的名字,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里吧。”孟婆略过她,脸上带着笑,是一种胜券在握又毫不在意的笑。
“我不要和你成亲,我要出去。”淮西急了,她追过去想要拦住孟婆,却瞬间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
“止步吧,不必送了,免得有人误会。”孟婆冷冷的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着,“放心吧,会有人来接你出去的,他比你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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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五拿着一条从黑无常那里抢来的勾魂锁链,她看着远处孟婆庄新挂上的红绸,慢慢走上了黄泉路。
二十多年前她本也有机会从这里逃脱。
没人知道孟婆其实是一条双头蛇,一体双魂,一个想要脱离阴间去往人间,一个想要留在阴间度化亡魂。
两魂争执不休,自相残杀,最终一魂落入人间,一魂只能继续待在阴间,她本以为逃离忘川河后再也没机会杀了孟婆一解心头之恨,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唯有自相残杀才是消灭孟婆的最好方法。
而淮西就是她们自相残杀的引子。
许清禾正在盘点过些日子要给淮西烧去的东西,她心头有些沉闷。
淮西与她阴阳两隔,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正忙碌的手兀的一顿,接着便见一黑影自旁边突兀出现,带着庞杂的阴湿感。
身上的鸡皮疙瘩层层泛起,许清禾心中一凛,不等她做出反应,便意识一空。
孟婆庄氛围肃静,红色的绸缎和灯笼不要钱的堆砌在古朴的房子上。
众鬼瑟瑟发抖的坐在席间,恨不得直接将脑袋扎进盘子里,千年槐木做的桌椅板凳都要被他们抖成摇摇椅。
淮西一脸抗拒的扯着身上的红色嫁衣,愤愤的在屋里转圈圈,一会推窗户一会扒门,怎么也出不去。
她怎么可能嫁给孟婆那个王八蛋,她还要从阴间逃出去和清禾远走高飞呢。
只是这里层层都是孟婆留下的结界,以她的实力就算的拼的魂飞魄散也插翅难逃。
淮西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一脸难过的翻看着枕头下的笔记本。
她还是不太能认清上面的字,但是不妨碍她看的津津有味,只是本子却突然化作熊熊烈火,凝成一柄利剑,瞬间插进淮西的胸口,淮西眼中的惊诧还没来得及褪去,沉重的眼皮便不甘的合上了。
许清禾意识模糊,朦胧间只觉得自己走了许久的路,猛然清醒间眼前是一扇颇有年头的门,回头望去,满目寂寥,只有突兀的红色穿梭其中。
她伸手将门推开,木门的吱呀声带着阴冷的气息倾泻而出。
不大的屋子一眼便能看到底,床上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朝思暮想之人。
“淮西……”
许清禾心头钝跳一声,呢喃道,她大步走上前,想将淮西扶起来,却发现她的身体超乎寻常的柔软,像软塌塌的面条,更像一个死人。
她心中震颤,双手发抖,呼吸几乎停滞,淮西软软的靠在她的胸口,身上插着一把尖刀。
这不可能……
淮西怎么会......
许清禾如坠冰窖,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她呆坐着,宛若不会动的玩偶。
“吉时已到,新娘子可以移步前厅了。”一道板正到没有起伏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接着,门便被大力推开。
一个雪白的纸人顶着红艳的脸颊迈了进来,许清禾听闻动静回过头,眼中似有血泪。
那纸人却没有如预想中攻击她,而是匍匐跪下,纸造的身体不停颤动,“孟婆大人,奴不是故意闯入,无意打扰大人享用夫人神魂,大人饶命。”
“你说什么?”许清禾的声音极轻极浅,每个字又仿佛带上了刀尖滚下的血气。
“你说我杀了淮西?”许清禾低下头,眼中的泪一滴一滴落在淮西的脸上。
“孟婆大人娶淮西姑娘不就是为了吃了她的神魂得道成仙吗?”
“呵。”许清禾抬起头,有些悲凉嘲弄的轻声笑着,她紧紧的抱着淮西,像要把她攥进身体里,“得道成仙?”
“真的吗?”这三个字含在她的嘴边,最终凝成一道气音,随着滴落而下的眼泪化作一声声呜咽。
一道身影踏入房内,与许清禾相貌一般无二。
她看着许清禾紧紧拥着淮西的身影,颇为开怀的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去了我想去的人间,开心吗?”
不等许清禾回答,她低头一扫,伸手虚空一抓,一道黑影顿时嵌在她的指尖,犹如泼了热油一般疯狂挣扎。
孟婆阴恻恻的笑道:“还想算计我,也不看看自己几年的道行。”
“你知道,你竟然知道。”黑影惨叫道,她极尽怨毒的大喊,“孟婆,你这个小人,你才是恶鬼,你才该被压入忘川河镇压。”
“手下败将,还有脸聒噪。”孟婆嗤笑一声,将黑影拢进衣袖,她志得意满的向许清禾走了两步,“你阻挡我去人间又能如何,如今你还能拦得了吗?”
她手轻轻一抬,淮西胸口的尖刀便化作流光散在她的指尖,“看在万年相伴的份上,救她一命,不必客气。”
说罢,孟婆便身形一散,消失在天地间。
淮西睫毛轻颤,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她睁开眼,便看见许清禾满脸泪水的脸,她伸出手擦着许清禾的眼泪,呵呵笑道:“这次我不会认错,你是清禾。”
她搂住许清禾的脖子,皱眉低落道:“清禾,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一定是昏死过去了才梦到你。”
“不是梦,是我。”许清禾落着泪,但是脸上却带上了失而复得的笑,“以后阴间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
“不是梦?”淮西懵懵的睁大眼睛,她紧张的抓住许清禾的胳膊,“那你怎么会在阴间?你快回去。”
“没事的,以后我都在这里陪你。”许清禾抚上淮西的脸颊,满眼温柔缱绻。
“陪我?你死了?”淮西呆住了。
“算也不算,淮西看我。”许清禾捧住淮西的脸颊,和她鼻尖相碰,“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和孟婆长的一样吗?”
“为...为什么?”淮西心跳如鼓,结巴道。
“因为我和孟婆是一个人啊。”许清禾轻轻的亲在淮西的唇上,慢慢啄吻,看着淮西脸颊浸染上绯色,眼里盛满了笑意,“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二十多年前我和她从一个身体分开,落入人间,成了许清禾。”
“现在她去了人间,会成为新的许清禾,而我则会留下来继续做孟婆,以后都可以陪在你身边了。”
许清禾声音像是糊了蜜糖,听得淮西的晕呼呼的,她软塌塌的趴在许清禾的怀里,被动的承受着许清禾的亲吻,眼前仿佛在放着一簇又簇的烟花。
朦朦胧胧间,只知道她和清禾再也不用分开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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