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尖刺冰凉的触感，夜莺单薄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好怕啊。

怕痛，怕流血，怕死。衣摆上垂坠着的水晶吊饰仿佛也感受到来自主人深切的战栗，开始‘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

有过那一秒的怯懦，也想过要不要退缩。

可是一想起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一段真挚的爱情，成全一对真正的有情人……明亮的双眸紧紧闭起，苍白的唇瓣张开，夜莺开始放声吟唱。

这首歌不再像刚才那么轻缓温暖，它是热烈的，像火一样炽热，燃烧着夜莺的生命和鲜血。

随着手指的用力，胸口处渗出汩汩的血液，利刺越扎越深，血液越流越多，逐渐在地上蔓延出一片血泊。

夜莺还在歌唱，声嘶力竭。

因为剧烈的疼痛，她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向往常那样唱的悦耳，但是临死时激烈涌动的情感，让她的歌声又有了不一样的魅力。

为了麻痹这样的锥心之痛，夜莺开始幻想，这对有情人一定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长大，然后到了最美好的年纪情窦初开，互相对彼此心生好感。

女生善良美丽，男生英俊忠诚，他们互许心意，承诺要在舞会上公开恋情，女生要求一朵红玫瑰来作为爱情的见证，男生毫不犹豫的答应。

就是这朵红玫瑰，她一定会见证最纯洁美好的爱情。

玫瑰树开始抖动起来，树杈上慢慢结出花苞，歌声不停，花苞的生长也没有停，花瓣一片一片的散开。

花初开时白白净净，就像是月光幻化的倒影，开在了玫瑰树的最高枝。【注】

可是还不够，玫瑰树大喊着：“小夜莺，再顶紧一点，不然在花还没有开好的时候，天就要亮了。”

夜莺其实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但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一般，下意识用力按下手中的尖刺。

美丽的头颅高高昂起，露出细嫩白净的颈项。像是一个无辜又脆弱的祭品，颤抖着等待着死神的镰刀。

终于，在无尽鲜血的浇灌下，玫瑰花无暇的花瓣上晕开一抹娇嫩的绯色，像是女孩害羞时脸颊泛起的红晕。

夜莺更用力了，刺尖穿透她的心脏。

她太痛了，于是更加大声地唱起歌来，越痛她就越唱，声音越来越大，玫瑰花也越来越红。

像是婚礼之上新娘手中的手捧花——是了，有了这朵红玫瑰，他们一定会结婚的，一定会的。

夜莺的双眼倏地睁大，倒映出满天的繁星，而后琥珀色的宝石上渐渐蔓延上一层阴翳，她就要死了。

最后在花心也变成鲜红色的时候，夜莺的歌声停止了，不是那样毫无预兆的，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而是一声比一声虚弱，嘶哑，痛苦。像是有什么堵在她的喉咙里，让她无法呼吸。

渐渐的，就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她死了，胸口插/着那枚尖刺，凄惨的死去了。

而那朵奇异瑰丽的玫瑰花，则是灿烈张扬的盛开着，花瓣的颜色比鲜血还要红，比红宝石还要纯净。

夜莺成功了，她为那个男生找到了世间最美的红玫瑰，只是她再也没有办法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被她期待着的，充满了纯洁爱意的世界。

清冷明澈的月亮最后看了已经失去生息跌落尘埃的小夜莺一眼，离开了。

玫瑰花树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将那朵开着妖冶的红玫瑰的枝条轻轻搭在了学生的窗框上，保证他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见。

歌声消失了，月光远去了，风也停了，云也静了，只剩下娇弱的红玫瑰，依然热烈。

舞台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观众席却开始传出越来越大声的抽泣和呜咽，以及少年少女们饱含遗憾的哽咽。

“呜呜呜我的小夜莺，就这么死了呜呜。”

“为什么啊，我不理解。”

“我也，我也不理解，完全想不通，妈妈的小夜莺啊啊啊啊。”

“我突然开始讨厌红玫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呜呜。”

“不行我的眼泪忍不住，真的哭死了。”

“编剧是谁啊，快点出来挨打。”

忍足侑士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花，他不得不承认，和歌山弟弟的表演实在是过于触动人心。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顶住了迹部的威压，硬跟着过来了，否则如果错过这样精彩酣畅的演出，他可能到了咽气的那一刻都在后悔。

强自将面上的表情变得与平常无异，忍足终于记得看看身边几个人的状态。

然后他就直直对上了两双哭成荷包蛋的泪眼，被吓得不清的忍足少年猛地往后闪了下，又碰到了桦地坚实的臂膀，同时听到了一声用力的抽泣。

‘嘎吱嘎吱’的转过头，桦地依旧坐的笔直正对舞台，只是那双向来平淡无波的双眼就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正‘哗哗’的流着眼泪。

“喂喂，不至于吧。”完全忘记自己刚才也哭了的忍足侑士调侃的看着自己的这几位已经哭成狗的队友。

“呜呜呜你懂什么，我的夜莺啊呜呜呜，那么好看那么可爱，唱歌还特别好听的夜莺啊，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芥川慈郎抱头痛哭，感觉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

向日岳人扑过来和他哭成一团，眼泪鼻涕全都蹭到彼此的衣服上，“我不要夜莺死啊啊啊，不是说活着很好吗，咳咳，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死啊咳咳咳！！”

一直安安静静默默擦眼泪的凤长太郎赶紧拍了拍自家孩子气学长的背帮他顺气，也忍不住哽咽道：“想开点学长，夜莺也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宍户亮捂着眼睛，恶声恶气的插话，“狗屁的梦想。”

与他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的还有鼻子都哭红了的御子柴实琴，少年耀眼的红发都黯淡了下来，“就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想，这样痛的死去了。”

佐仓千代肿着眼睛愤愤的说：“就是啊，还是自杀，呜呜呜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的不行了呜呜。”

堀政行没想到，自己能在一个国中部的学园祭上看见这样精彩至极的表演，“不得不说，悲情的剧本配合演员极致的演出，立海大的实力不容小觑。”

鹿岛游正在擦眼泪，闻言哀怨的看向自家部长，“这么感人的时候学长你都在想什么啊！”

野崎点头，“确实有点冷血。”

堀政行无语的看着他们，“比这还惨的剧本我看得多了好吗？”

“这和剧本没关系！”鹿岛游大声反驳，“是表演，夜莺的表演，你难道真的感受不到她的痛苦吗？”

“就是就是，她最后挣扎的时候，我也跟着喘不过气了！”佐仓千代和鹿岛游同仇敌忾，生气的看向苦笑着的堀政行。

“感受到了，可是我不想哭的太丢脸，所以才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啊。”堀政行无奈的摊了摊手，为了男人的自尊心，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忍耐了好吗？

类似这样的交谈出现在了礼堂的各个角落，唯独第一排的两位学生会会长依旧保持着淡定如常的态度。别说眼泪了，就连一丝伤感之情都无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来。

将被自己掰断的扶手扔到一边，迹部景吾迫切的需要干点别的事情来转移一下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他看向安静的绯发少年，“赤司，你觉得这场演出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轻笑一声，“不错，特别是夜莺的扮演者，很惊艳。”

“可是本大爷发现你好像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觉得难过。”迹部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共鸣吧，”赤司唇角弧度加深，“只是在感动自己罢了，傻孩子。”

要不是知道赤司征十郎说的是夜莺而不是他家弟弟，大少爷非得跟这家伙理论几句不可，不过现在——“说的也是。”

台下哭声渐歇的时候，舞台灯光骤然亮起，这预示着新的一天来临了。

清风吹拂过每一片土地，唤醒了小花园中的生灵。朝阳的光辉落下时，橡树轻轻晃了晃树叶，就好像每一次夜莺给他唱歌时一样。

蜥蜴起了个大早，慢慢悠悠的散着步，“我要去看看那个妄想着天上能掉红玫瑰的爱哭鬼，你要去吗？”

雏菊甩了甩及腰的长发，拒绝了这个邀请，“我才不想去呢，他哭的可真难听。”

蜥蜴耸耸肩，“那好吧，我找蝴蝶一起去。”

蝴蝶飞过，慢慢扇了扇翅膀，“好呀，我正想去找一下夜莺，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没有唱歌，我好不习惯啊。”

雏菊一愣，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于是抬脚跟上，“那我也去。”

三人结伴来到爬满了藤蔓的窗柩边，却发现那里坐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身影。

“那是谁？”三人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想向前。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道陌生的身影慢慢转过了头，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却让他们看清楚面容的一瞬间齐齐变了脸色。

“你是谁？！”蜥蜴将雏菊和蝴蝶护在身后，凶狠的瞪着那人。

蝴蝶茫茫然的拽了拽蜥蜴的衣摆，“那是夜莺啊，蜥蜴你怎么连夜莺都不认识了。”

雏菊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对方，嘴里还不忘回答蝴蝶的问题，“你瞎了吗？那是朵花啊！”

没有在意三人的戒备和排斥，窗柩上的身影施施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懒散散的依靠在半阖的窗框上，柔若无骨的腰肢弯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哎呀，还以为你们会认不出这张脸呢。”低低的带着沙哑的声线划过空气，传进每个人的耳膜，让人下意识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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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文中所有标明【注】的地方，都有借用原著的措辞或语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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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夜莺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