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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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君归上京那日,恰是中秋。

一路来,鱼拜缨待他温和,情动时总低着声音唤他“阿朝”,轻轻吻他唇角,黏糊糊抚他后颈,极尽温柔旖旎。

但这不代表在上京鱼拜缨能将自己大举征伐只为了掳一个阮朝回来的事情轻轻揭过。

“你明天跟朕一起去上朝。”鱼拜缨回了自己的地盘,反而端上了威严,他抱臂看面前素衣人。

阮朝抬眼:“你们上京一直这般没礼数么?”

“朕在教你干政呢。”

“陛下书读少了罢。”阮朝笑起来,“自古多是太后干政,莫非陛下掳了个娘回来么?”

“那便更是冠绝古今的盛宠了。”鱼拜缨也笑,俯身捏住他的脸,“这样的美人面,无怪朕荒唐了。”

阮朝就这样看着他。

阮朝待在宫里时甚少出门,脸色养得近乎苍白,凤眼薄唇,不笑时多冷寂,偏偏他又爱笑,或温和或讥讽,将那些精于算计的模样都藏在秾艳的笑面里。

“想来陛下纳美人,不用昭告天下吧。”

鱼拜缨抬指,抹过他的唇。“可朕得了新的战利品,总要分享喜悦。”

阮朝骤然后仰,想躲鱼拜缨吻上来的唇。

只是他没躲开。

鱼拜缨揪住他后脑的发,强势地咬住那瓣被自己用力过度蹂躏得发红的薄唇。凑得太近他反而看不清阮朝的眉眼,眼睫模糊地颤,颤得鱼拜缨心口一滞。

他失了章法,或者说他一路从奴隶当上皇帝,本身也没有过什么章法。他轻易撬开齿贝,不顾阮朝仓促的逃避,非要与那红舌纠缠。

好软。

鱼拜缨手上力气没了控制,像是要把他头发生生扯下来,痛得阮朝惶然,伸手胡乱拍他的小臂。

“他们应该会叫朕将你处死。”鱼拜缨贴着他的颈,天马行空地想着,“也许是千刀万剐的凌迟,毕竟大理寺卿就是去年跟我谏言火烧汉宫的那个。”

“他说将人灵魂都烧灭了,才不会被寻仇。”

“我这样的人,还怕他们寻仇么?”鱼拜缨冷嗤,突然想起来阮朝的母亲是南汉皇族,“你怕不怕?你承了一半南汉皇族的血,却与我苟合,怕不怕他们来索你的命?”

阮朝面上还有亲吻过后的红,声音也还软着,只是怎么听都是讥讽,“与其怕莫须有的鬼神,不如怕明日你们上京的朝会。”

“陛下,我怕我听诸位肱骨的献策吓得重病了,不能伺候陛下,怎么办?”阮朝偏头问。

鱼拜缨指下泄过他的发,想起那人他晕在自己面前,说:“那样不是更好么?挣脱不得朕的桎梏,说不出刺人的冷语,只能发出连不成句的呜咽呻吟,任朕施为。”

他说罢又偏头,使坏一般在阮朝颈上、领子遮不住的地方咬出一枚红。

阮朝仰着脸,被咬得痒痒。

“也许还会有人,学朕以江山要挟你的法子,要朕拿你去换越国的江山。”

谁知道呢?

反正都是羞辱。

……

阮朝没想到,朝臣其实没有很大反应。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这些臣子多是前朝旧臣,鱼拜缨手段狠辣,一个个都敢怒不敢言,巴不得鱼拜缨再荒淫些,把梁国作没了好光复前朝。更何况他们也不敢真逆着鱼拜缨,生怕哪句话错了被丢到乱葬岗跟从前的姜氏皇族叙旧。所以大多是象征性的劝了几句,鱼拜缨冷笑一声,便乖乖闭嘴了。

唯有那些跟随鱼拜缨一路打进上京的土包将军谋士,誓死也不愿意要阮朝这样的狐狸精迷惑了他家天子一统天下的心。

尤其是鱼拜缨跟阮朝提过的那个大理寺卿王元迹,提出了狠毒程度不输鱼拜缨先前预测的方法。

人彘。

美其名曰控制越国天子以令越国诸侯。

他既能生不如死,不至于太好过,又苟且着一条贱命,能拿来要挟越国臣服。

竟是将鱼拜缨所猜两种结合起来了。

阮朝不由得偷偷瞥了一眼王元迹。他应该差不多而立壮年,正三品的孔雀袍衬得人体态端正,低头端的至忠之臣,只是那低着的头眉似刀锋,目光锐利,颧骨很高,瞧着便是阴郁的相。

他本想收回目光,哪料刹那王元迹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盯住了阮朝。

阮朝收回目光的时候只看见了对方勾起的唇。

……

虽然王元迹的提议鱼拜缨没有采纳,但散朝后,他居然真的在想把阮朝制成人彘的事情。

“你动不了,逃不掉,挺好。”鱼拜缨冷静地评价。

“从江州开始,我从来没有逃过。”阮朝反驳他。

鱼拜缨讪讪放弃了阴毒的想法,将人拥进怀里,下巴压在他头上,说起了今日朝上的正事。

“朕打越国的时候,粮草从城中夺,守将闻风而逃,除了围困江州,损失几乎可以不计。”

“用不着陛下为我回味我朝的羸弱。”

鱼拜缨声音冷下来,“我朝?”

阮朝从善如流,改口道:“越朝积弱已久,无力抵抗,陛下势如破竹,威武雄壮。”

“朕打算继续征伐,早日统一六州,统一天下。”鱼拜缨展开舆图,指给他看,“大梁往北是未开化蛮夷之地,往南越国安稳,南汉已划入我大梁版图,往西南就是晋,楚与蜀,朕打算先从最近的晋开始。”

阮朝看着舆图,许久后才开口:“晋与楚积怨已久,晋国力稍强,最近正筹备灭楚,不如先助晋一臂之力拿下蜀地,再兵走南汉,趁晋国力削减,把吞楚的晋一举拿下。”

他纤细的指尖圈出晋国的国土,勾出一条从南汉与北边梁国两个方向夹击晋国的路线图。

“蜀素来少与别国交好,他们仗着自己地方险要隔绝,自给自足惯了,不会出兵援楚。”

“你懂……”鱼拜缨惊愕。

阮朝笑起来,笑得有些凄惨,“懂啊,只是我登基时,越朝士族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撼动,科举名存实亡。我虽力清污浊,但手伸不了那么长,地方州守多与世家联系千丝万缕。他们不听我的,只顾着算怎样赚的更多。”

他头一回主动把头埋进鱼拜缨怀里,鱼拜缨手忙脚乱环住人,开口要说,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先反应过来闭了嘴。

他想的是,那你当年为什么还要执意离开。

他不愿意又惹得两人想起从前的不虞,索性不再说这个。“就按你说的办吧。”

“好。”

统一六州,多么宏大的愿景。

阮朝嗅得面前草根皇帝身上暴发户似的龙涎香,甘甜芳润的香气有些重,阮朝闻得有些晕,又像是有些醉。他借着这分不清是晕还是醉的感觉,模糊地想。

他真的会只为他阮朝,由着偌大的王朝在身侧酣睡吗?

阮朝仍挂着笑,话却没再说了。

这是一颗注定走向凋敝的种子。

它从来不会顾忌自己凋敝的结局,只会一个劲地疯长。

只等哪天摧残的风刮过。

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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