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看着那个背影，眼神里的狠厉逐渐化为一摊淡水，弹指间化为灰烟不见人影。

戊辰朦胧的眼里，夕阳余晖化作他的背景，他几乎与其揉弄为一体，那抹白色稳重的向他走来，将他背在身后。

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充斥在他的鼻息，戊辰将自己埋在他的肩颈处，挣扎着吐出一句：“对不起...”

身下的人似乎吐出了口气，没有回答他。梁陌迈的步子很大，没多久就回到了家，阿母依旧为生活而奔波，迟迟未归。

梁陌将戊辰靠在了床头上，他早已因疼痛而失去知觉，眉头紧蹙着，好看的脸庞像一张褶皱的纸。

顾念下的手并不轻，肋骨几乎全部骨折，但是梁陌清楚的知道眼前他养大的这个小孩，他并没有死，也就是说他不是一个凡人。

可是他却无法感知到仙力的存在，他望着戊辰紧皱的眉头，心脏紧紧的抽动着，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天上沦落到这里，身上的伤疤究竟是拜谁所赐，是鬼族。

可是，他养大的孩子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他或许就是那四只鬼的哪个孩子，难道父辈之仇也要牵连到孩子身上吗?

他忽然想起来那个雪天，那个被红色包裹住的婴儿，他被人遗弃了。

两个被遗弃的人组成了一个家，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在悲伤的河流中飘荡着一朵绚丽的桃花，成为唯一的慰藉。

“阿辰，你要坚持住，会很疼，抓紧我的手就好。”

梁陌轻声在他的耳边低语，他将一只手放在戊辰的额间，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戊辰的手，即使他没有知觉。

一团团黑气凝结的成一团，那是腐力，鬼族血脉里流传下来的，可是这股黑气却又没有那么纯粹，梁陌看了一眼戊辰，他似乎开始颤抖起来。

那些腐力阻挡着他伤口的愈合，只有将这些腐力脱离出去，但是这就相当于剥开他的灵魂，肉连着筋脉，生生剥开，才可保住性命。

戊辰忽然抓住了梁陌的那只手，梁陌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冒出了汗，疼痛使他无法安歇。

“好痛...好痛...哥哥...”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阿辰...”

戊辰在疼痛的驱使下缓缓睁开了一分眼睛，他盯着梁陌，梁陌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自己的仙力，并且剥削他人的灵魂，他也是第一次做，紧张的神经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哥哥...我会...会不会...死掉...”

梁陌看向他的眼睛，肯定地回答他：“不会的，相信哥哥。”

那团黑气愈发强大，居然已经沾满了半间屋子，窗外竹林没有被风吹动，反而鸟儿们争相从巢中展翅飞翔，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凝结，似乎时间在这里都停止流动。

戊辰忽然向梁陌靠近，头支在他的肩膀上，他清晰的侧脸隐现出咬肌。

“别怕，马上就好了。”梁陌的声音恍如一颗定心丸稳定住了戊辰飘荡的海浪。

梁陌忽然感觉肩膀一痛，戊辰轻轻的咬住了他的肩膀，没有多用劲，但是紧绷的神经让梁陌感觉到一丝疼痛。

梁陌笑了一下：“疼的话就咬吧。”

戊辰没有回话，轻轻咬着梁陌的肩头。

戊辰额间低落的汗滴浸湿梁陌的白衣，最后那团黑气无声地消散在空气里，不见了踪影。

时间在这一瞬间又开始涌动，戊辰感觉到了自己骨骼的愈合，肌肉的损伤在这一瞬间似乎又重新回到从前。

梁陌失去了力气，直直地倒了下去，戊辰稳稳地接住了他的身体。

梁陌的眉眼处深邃却又带着几分女性的气质，此刻发丝凌乱的躺在他的脸上，戊辰紧紧地抱住他的身躯，此刻梁陌浑身散发着凉气，戊辰感觉自己能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比如说，他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非常紊乱，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运转，缓解他的疲惫，松缓他的肌肉和紧绷的骨骼。

他垂眸，墨黑的睫毛上下晃动，他就这样抱着他，两个人相互靠着彼此，成为彼此的靠山。

当日晚上，梁陌依旧没有醒，他睡得很沉很沉。

戊辰望着那张洁白无瑕的脸庞，凑近看了看，睫毛真得很长很长，忽然就很想亲上一口。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夺门而去去为阿母做饭，回到房间内，他想清楚把这个归结为对兄长的倾慕之情，所以对偶像亲一口也没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戊辰低身靠在床榻旁，梁陌的胸膛均匀安稳的起伏，明明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胆小鬼，亲一口偶像又能怎么样，戊辰却后缩了一瞬。

他感觉到哪里很奇怪，却又不知道。

但是最后，理智依旧没有胜过冲动，他轻轻的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轻到不能再轻，生怕扰得眼前人醒来。

“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