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距离池映第八次变狗还有两个小时。
洗漱完毕的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双手规规矩矩搭在小腹上,表情安详得像等待入殓。
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窗外偶尔的虫鸣。
就在这宁静的气氛即将把两人拖入梦乡时——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几秒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罗伊言笑晏晏的脸。
他手里晃着一瓶红酒,眼神亮晶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来点?”
两人心里警铃大作,异口同声:“不了谢谢,我们养生。”
罗伊不解:“养生?”
唐桉面不改色胡诌:“嗯,十点睡六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罗伊遗憾地耸耸肩,这才抱着酒瓶离开。
送走罗伊,两人重新回到床上,后脑勺还没挨枕头,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他们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最后剪刀石头布唐桉赢了,池映才很不情愿下床去开门。
门猛地拉开,这次站着的是眉头紧锁的贺沉舟。
他与一脸“欲求不满老子要杀人”的池映打了个照面,愣了一瞬:“……罗伊在你们这儿吗?”
“没有。”池映砰地甩上门。
门外传来贺沉舟歉意的声音:“……打扰了。”
池映烦躁地挠了挠屁股,骂骂咧咧爬回床,刚拽起被子盖到胸口。
门又被敲响了。
池映看向唐桉,意思明确。
唐桉也烦了,带着一肚子火气下床,气势汹汹地拉开房门。
门外,赫然是裹着小毯子,端着热气腾腾搪瓷杯的贺爷爷贺海天。
老爷子精神矍铄,笑眯眯打招呼:“哟,还没睡呐唐小子?”
唐桉:“……”
您瞧瞧您说的这是人话吗???
“池小子今晚……没加班吧?”贺海天一边问,一边伸长脖子,目光如探照灯般往房间里扫射。
唐桉索性大大方方侧身让开,故意拔高音量:“爷爷!今晚不加班!我们正准备‘睡——觉——’呢!”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话音未落,床上的池映秒懂,瞬间一条光溜溜,线条紧实的长腿唰地从被子里伸出来,紧接着一个翻身,薄被滑落,露出大片光滑优美的背肌,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此睡非彼睡,成年人都懂。
贺海天老脸一红,尴尬地猛灌了一口热茶,临走前还不忘语重心长地叮嘱:“咳……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
终于送走这尊盯梢大神,唐桉筋疲力尽地瘫回床上。
“这老头是盯上我了吧?”刚牺牲了色相的池映裹紧被子,心有余悸。
唐桉疲惫地闭上眼:“你昨晚变狗的样子他八成看见了,这地方神神叨叨的,他懂点门道也不奇怪。”
池映啧了一声:“看见就看见呗,还能把我当妖怪烧了不成?”
唐桉没吭声。
池映有点毛了:“喂!说话啊!咱们可是法治社会!杀人放火犯法的!”
唐桉凉飕飕地开口:“但你变狗这事儿,也不在《刑法》保护范围内。”
池映梗着脖子:“那是你阶层不够!我就知道些你不知道的秘辛!”
唐桉挑眉:“比如?”
池映:“UFO真实存在!”
唐桉:“哦?”
池映:“……世界上真有龙!!”
唐桉:“嗯哼?”
池映:“我……我小时候还见过红衣女鬼!”
唐桉终于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池映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四肢并用扑上去锁喉唐桉:“我就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病很幼稚?!!”
带着恼羞成怒的炙热呼吸喷洒在唐桉耳畔,他痒得直躲:“没、没笑你!我就是……想起你以前说过的话……”
池映警铃大作:“我说过什么?!”
唐桉清了清嗓子,模仿池映当年酷霸拽的腔调:“怕?有什么好怕的?想看就看,害怕了来哥哥怀里~”
池映:“……”
唐桉继续补刀:“‘小孩子才信UFO外星人,你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吧?’”
池映:“…………”
唐桉:“‘龙?这种民间传说你也信?太假了!’”
池映:“………………”
唐桉:“还没完呢,之前……”
池映连忙捂嘴:“够了够了,这些话竟然是我说的?你没胡编乱造吧??”
唐桉眨眨眼,瓮声瓮气道:“刚在一起那会儿你说的,反正我现在觉得你挺会装的。”
池映:“……………………”
正当池映绞尽脑汁想挽回点颜面时。
门又双叒叕敲响了!
他正好憋了一肚子闷气,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就要下床,门外却传来一道柔媚入骨让两人瞬间汗毛倒竖的声音。
“抱歉打扰了,明天祭拜日要穿的衣服我放门口呐。”
池映一顿。
唐桉也抓住他衣袖。
两人对视一眼。
是那个小语的声音。
小语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穿透了门板:“我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是没有睡吗?如果醒着的话能让我进来说几句话吗?”
两人同时想到小语曾说过的惊天发言,眼里写满了“No——”!!!
半响没听到回应。
小语似乎猜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这笑声在晚上如此惊悚,以至于池映立马蹦上床,和同样冒冷汗的唐桉紧紧相拥,仿佛两只在暴风雨中互相取暖的鹌鹑。
池映心想。
现在同性恋不是最可怕的了!
可怕的是那种同时看上了一对同性恋,并且想要加入,并且还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
这到底是什么成分????
一个从小接受国内教育靠自己本事一步步考上985没搞任何特殊待遇就连国都很少出的池大少爷发出疑问。
唐桉心也想。
虽然他是同性恋但从来没想过玩这么花!!
两人刚刚好三人别说爱情了友谊他都嫌拥挤!!!
这到底是什么先锋思想????
一个小时候比较混但性格善良会帮老奶奶过马路帮老爷爷搬东西从小到大信奉一世一双人的传统中式三好青年也发出疑问。
小语不说话了。
但两人惶恐不安。
池映脑子一抽,嘴比脑子快,压低声音在唐桉耳边急道:“要不咱俩做下爱?”
唐桉被他这惊世骇俗的提议震得一时失声,嗓门没收住:“你发什么羊癫疯!”
池映连忙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瞥了眼门口,然后压低声音飞速解释:“那变态不就是看我们感情破裂才想撬墙角吗?只要我们表现得如胶似漆**,让他知道没缝可钻,他不就知难而退了?”
唐桉扒开他的手,冷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感情本来就出问题了,人家也没看错。”
池映皱眉:“现在不是翻旧账吵架的时候。”
唐桉继续冷笑:“吵架总比跟你做好。”
池映火气也上来了:“你非得这时候跟我杠是吧?!”
唐桉刚想回怼。
门外,小语幽幽的声音再次飘进来:“你们是在吵架吗?”
“……”
唐桉瞬间躺平,破罐破摔:“行行行,做做做!让你的大唧唧狠狠堵住我的耳朵吧!快点!”
他一脸视死如归。
池映被他这粗鄙又精准的形容噎了一下,一边扒他裤子一边嫌弃:“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唐桉生无可恋地闭上眼:“本性难移,你现在才知道?”
池映埋头下去,含糊不清地嘟囔:“拉…布…费…化…”
唐桉深吸一口气,按住他乱拱的脑袋:“……专心点。”
不一会儿,刻意压抑又难掩暧昧的喘息和水渍声在房间里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外的小语静静站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却等来了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
他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遗憾地收回想要推门的手。
“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小语轻轻嘀咕了一声,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不甘,身影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
时间在刻意制造的旖旎和紧绷的倒计时中悄然流逝。
唐桉虽沉溺于**的漩涡,大脑却异常清醒。
当手机屏幕显示十一点五十时,他精准地按下了暂停键,推开池映,留给他平复喘息的时间。
池映正食髓知味,哪里肯停?
他抓住唐桉的脚踝就想把人拖回来,信誓旦旦要把剩下半盒的小孩嗝屁袋用完。
“行了。”唐桉一脚丫子踹他脸上。
池映抓住那只作乱的脚,呸呸两下:“靠!唐桉!你脚丫子怼我嘴上了!!”
唐桉无语:“……洗了三遍,比你脸干净。”
再说你以前不是挺爱嗦的吗!!
虽然他本人是很嫌弃这个行为的。
池映擦着嘴,一脸嫌弃:“洗干净也不行!这行为很过分!”
唐桉面无表情抬起两只脚,一左一右夹住池映的脸颊,然后开始像搓汤圆一样搓了起来。
池映第一反应居然是。
还好今晚偷懒没涂那死贵死贵的面霜,不然指定搓出泥!
他一怒之下扑过去。
“唐桉你别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池映两只手就在人咯吱窝下挠,腰,脖子,大腿根。
没一会儿,唐桉就憋红了一张脸眼里盈满水。
笑声还没放出来,咚一声,光滑滚烫的皮肤随着一声嗷呜变成了毛茸茸的狗爪。
唐桉喘着气,一脸迷茫。
只见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池映不见了。
被窝里,只有一只眼神同样懵逼,爪子还维持着挠痒姿势的蓝眼二哈。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空气死寂。
心情像过山车一样。
唐桉拉起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的。
“……睡了。”
池映还没从人变狗的冲击中完全回神,就敏锐地捕捉到被子里传来的极力压抑的细微啜泣声。
他耳朵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那点小小的“被踹脸”的委屈,凑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拱了拱被子下唐桉的手。
“呜……汪?”
【你怎么了?】
被子里的人没回应,只是啜泣声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池映又拱了拱,声音放得更软:“汪…”
【别哭了…】
“汪汪…”
【我错了…】
然而,他的狗言狗语非但没止住哭声,反而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藏在被子里的人听到他笨拙的安慰,哭得更凶了。
压抑的抽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唐桉猛地拉下被子,通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池映眼前。
他抿着发颤的嘴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枕头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池映……怎么办……”
“我不想你死……”
一想到那个有时烦人有时又让他心软的池映可能永远被困在这具毛茸茸的身体里,甚至可能在某一天无声无息地消失,唐桉的心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深刻地感受到——
他绝对不能失去池映。
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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