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第一军事学院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庄重典雅，强调对称，充满力量和秩序感。

然而在崇尚繁复华美的首都星，这种简洁美无疑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和学校外那些装点得浪漫艺术到夸张的店铺相比，走进学校简直就像走进监狱。

而守卫森严，设了几道关卡的学院大门也加重了这个刻板印象。

内塞尔坐在悬浮车上，从单向防窥探窗往外看到切萨雷在登记完个虫信息后，还和守卫嘻嘻哈哈地闲聊了两句。

等切萨雷回到车上时，也把这股快活的气息带回来车里：

“嘿，兄弟，他们刚刚告诉我，第三军今天过来挑些好苗子，正好大家可以见个面，以后有事有什么也好通个气。”

内塞尔微笑不语。

果然，到了供这些军校生展示，第三军挑选的操练场后，第三军众虫无比殷勤的和他一一礼貌握手之后，还是同为军雌的切萨雷更能融入其中。

身负传奇色彩的高贵阁下，和路易斯·瓦卢亚紧密相连，又不可不说的他，此时此刻更像一尊神像，供万虫敬。

哦，对，还有那些满身荷尔蒙的军校生，一个个傻不拉几的蠢样，连上个机甲都会脚滑，要是我的敌虫都这么傻该多好啊。

为了礼貌，内塞尔故意侧过脸，只给这些虫看到半边脸的嘲讽。

没想到，这一下惹得那些本来就跃跃欲试的军校生更加沉醉不已：

“哇，圣丹尼怎么会翻白眼，天啦，太可爱，太迷虫了……”

“这就是圣丹尼的魅力吗，又帅又美，那不屑一顾的眼神，我要跪倒在他脚下了。”

“随时准备为弗洛雷斯王朝而战，哎嘿！”

……

这些雌虫之间的窃窃私语，痴言痴语，当然不会被雄虫听到。

作为这些军校生今晚的春梦中虫，内塞尔只觉得对着他们的半边脸简直被盯到发热。

可即使是作为在场所有虫的话题中心，眼神中心，内塞尔还是没办法插进这些军雌的内部谈话，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复习起昨晚路易斯对他的提示。

“第三军固然会因为我们从前的战友情，还有你的非凡地位，而对你热情迎接，甚至对你提出的一切要求无有不应。

“但是他们始终各有自己的虫生目标和为之拼搏的事业。

“作为雄虫，固然更容易达到目的，但是，在这种扁平化的礼貌殷勤之外。

“当你有更进一步的，可能需要打破某些私虫界限的要求时，你可能获得的最大的支持反而来自于……”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觉，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银发紫眼，皮肤雪白，身姿挺拔，仪态气质如漫画王子一样的雌虫少年就站在高高的观众席之后。

在与阁下目光相接时，他微微一笑，优雅地对他施了一个贵族之间的抚胸绅士礼，仿佛做过千万次的游刃有余。

是奥拉德·霍桑，霍森家族的继承虫之一，第一军掌权虫的凯勒布·霍桑的亲弟弟。内塞尔也对他点头致礼。

毕竟路易斯的话还盘旋在他耳边：

“……单就军部来说，你能获得最大支持的地方，不是第三军，而是第一军，

“因为，霍森家族继承虫，第一军掌权虫的凯勒布·霍桑和杰西·德维尔阁下的婚约已成死局。

“他的弟弟，被寄予厚望，有天才之名的奥拉德·霍桑逐渐羽翼丰满，被认作第二继承虫，他们家族内部也都认为奥拉德的婚约更有可为。

“不过，这些都取决于你的选择了，不管是帮助调解凯勒布·霍桑的婚约，还是直接用《玫瑰法则》，与奥拉德共享霍森家族的一切，霍桑家族想必都乐于接受。

“你甚至可以两方兼顾，只吃饵，不上钩。

“无论如何选择，在他们的家族权力斗争里，有更隐秘更值得挖掘的东西，这些东西，别虫不能企及，也只有身为圣丹尼化身的你，唾手可得。”

正在内塞尔思忖间，奥拉德·霍桑就这么淡定自若地从高高的观众席上走下来。

他用一种蔑视般的礼貌微笑，在第三军众虫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尊贵的内塞尔·德·弗洛雷斯阁下。

“我无意打扰诸位，但，加莱·德维尔阁下对他身份高贵的同伴的到来期盼已久，久候弗洛雷斯阁下未至。

“因此特意遣我过来一探究竟，诸位，依我看，还是环境幽雅的私虫小厅更适合阁下停留，也免得我们在这里打扰到你们的比武选拔。”

这一番冠冕堂皇又能怄断虫肠子的发言，简直令这些军雌避之唯恐不及，在征得雄虫同意后，赶紧遂了他的意。

一路上，奥拉德·霍桑用风趣幽默的语言，轻松自在中又不带一丝僭越地给他介绍学校，态度殷勤又不失礼貌。

这风度翩翩，毫无试探，只有真诚热情的完美贵族美少年，这善于伪装的聪明劲儿，简直拿不出一点错处。

直到来到加莱·德维尔阁下所在的私虫小厅，这一番友好交流才被双方自然而然的切断。

加莱·德维尔阁下，是凯勒布·霍桑和奥拉德·霍桑同雄异雌的亲生弟弟，幸好身为雄虫，才能冠有德维尔这个高贵的姓氏，甚至被当做霍森家族的荣耀。

不知道加莱·德维尔是不是随雄父的长相，他和霍森兄弟纯西化的长相截然不同，是更加亚洲的长相，象牙白的皮肤，沉甸甸的大黑眼珠，消瘦的身条，忧郁的懒懒的神情。

哦，他就躺卧在窗前的安乐椅，一本漫画书滑落在他脚边，一半已经落地，另一半还靠摩擦力粘在雄虫腿边滑下的绒毛毯上，摇摇欲坠。

看到奥拉德·霍桑陪着一位陌生阁下进来，他才慢慢起身迎接，看上去，倒是个脾气温厚到没什么棱角的雄虫。

可是，等奥拉德·霍桑为他们做完介绍，想要对着他极力展现兄友弟恭，和谐美满的家族氛围时，加莱·德维尔的好脾气反而更像是一种直白的漠不关心。

好在奥拉德多半已经习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尴尬。

等这一场看似热闹，但底下毫无温度的独角戏落下帷幕，内塞尔甚至能感到，加莱·德维尔对奥拉德·霍桑的识趣离开甚至都松了口气。

“你喜欢看漫画吗？”

加莱·德维尔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内塞尔看着那本被遗落在角落的漫画，回答道：“不怎么喜欢。”

“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因为我和路易斯·瓦卢亚过去商谈过婚约，你才说不喜欢？”

内塞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还是那么平静的眼睛：这么直接吗，这燕国的地图未免也太短了吧！

不等他回答，加莱·德维尔又道：

“其实我也不喜欢漫画，就像我不喜欢路易斯·瓦卢亚一样，只是恰好落在我脚边，掉了我也懒得捡起来而已。

“总之，不管你们俩怎么样，不管过去未来，我对路易斯·瓦卢亚毫无私虫感情，鉴于他已经一文不名，我相信霍森家族也对促成我们婚约这件往事，也不会再提了。”

内塞尔有些好奇：“霍森家族会影响你的意愿吗？”

加莱·德维尔温吞的表情里带了些许厌倦：“当然，就算改了雄虫的姓，难道就可以完全摆脱家族影响吗？”

“可是，从我来到这里，所有虫都告诉我，我是雄虫，一切按自己的遗愿就好，阁下的顺心顺意，是整个虫族社会的荣耀，我的任何不快，都归于雌虫的罪恶。”

“是，这些话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说，但是……”

“但是你好像也不快乐。”

“我不是不快乐。”

加莱·德维尔认真想了一下：“我可能是呆够了吧，我对这一成不变，过分鼓舞我们快乐的所有手段，有些厌倦了。

“也许你初来乍到，还有新鲜感，还能体味到得到和拥有的快乐，但我已经，得到得无比厌倦，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黄澄澄的杏子黄的阳光，透过休息室紧闭的玻璃窗，为两位阁下的黑发镀上了一层毛绒绒的金光。

这一段相对无言之后，加莱·德维尔的声音过分平静：

“但是他们的确照顾我很多，所以我也会偶尔参考他们的意见。

“比如说结婚，不过，在地位和财富都符合要求的未婚雌虫里，在一定年貌范围里，在雄虫协会的审核同意通知书里，选谁对我而言没什么不同。”

内塞尔瞪大了眼睛，不觉有些哑然。

只听加莱·德维尔慢慢解释道：

“你知道的，我和霍森家族毫无血缘关系，却能通过家族，获得同龄阁下里最优级别的待遇，甚至风头偶尔会压过比我血脉和能力更优秀的雄虫。

“他们不遗余力地培养我，捧我做交际场上最耀眼夺目的明珠。

“这些都是有代价的，是为了在我结婚时完成丰收，而我，我也在等着这个结果。

“这让我觉得，未来既模糊又刺激，我也只有这个结果可以稍加期待了，我想知道，完成这个结果之后，我会走向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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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