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小辞！”
老板娘高姐从小厨房里面出来，双手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已经有淡淡细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看向谢锦辞，
“算起来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了，小辞应该大学毕业了吧，最近在做什么呢？”
“……模特。”
谢锦辞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告诉老板娘自己真实的职业。
陈聿眼中划过一抹讶然，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模特好啊，你看你盘靓条顺的，多适合啊。”
高姐笑了两声，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聿，
“这小伙子是你的朋友吧，长得可真漂亮，跟洋娃娃似的。”
高姐冲陈聿友善地笑了笑，陈聿也笑，冲着高姐点点头。
“您好，我叫陈聿。”
“老板娘——”
高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前厅的客人在喊。
高姐扭过头去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跟谢锦辞说，
“你先点菜，我先去忙了。”
“嗯。”
谢锦辞仍旧惜字如金，好像什么都牵不起他的情绪似的。
陈聿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心想这种大冰块要什么时候才能捂热。
慢慢来吧。
陈聿有些头疼的想。
谢锦辞看着菜单，下意识地还想点那些比较便宜的菜，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瞥向陈聿并拢在一起托着腮的双手，腕上的表布灵布灵的。
于是把菜单上最贵的几道菜全部划了上去，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好的先生，您稍……”
“等”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前厅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和老板娘高姐的惊叫。
三人一同朝前厅看去，只见一张桌子被掀翻，高姐也被人推倒在地。
始作俑者是一个醉了酒的男人，长的人高马大，一脸横肉。此刻正瞪着猩红的双眼看向高姐，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讲什么。
周围的客人有想帮忙的，但看见男人那个大膀子，大多数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看不见了。
高姐吓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嘴里一边喊着救命，一边颤颤巍巍地想爬起来。
谢锦辞第一反应就是去扶她，却被身后的陈聿拽着胳膊拉住了。
“你是公众人物，别被拍到了，影响不好。”
“我去帮忙。”
陈聿轻轻地在谢锦辞耳边说，然后松开他的手臂往前走。
谢锦辞看着陈聿走进前厅，小心翼翼地扶着高姐的胳膊，想把她搀起来。
却不想那大汉似乎还不解气，看见陈聿去扶她，伸出拳头就想锤。
“小心！”
谢锦辞瞪大双眼，他想起他们初遇那次，陈聿一丁点防身技巧都不会。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上去，却发现陈聿一抬手，就握住了男人的铁拳。
然后轻轻一捏，“咔吧”一声。
“啊！”
那男人发出一声惨叫，酒都疼醒了大半。
等他从那阵钝痛中回过神来，再看见眼前那个一下就掰断他手腕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恐惧。
“还不快滚！”
陈聿抬起头，目光森然地看向大汉。
那人愣了一愣，看了一眼陈聿的眼神，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屁滚尿流，脚步虚浮地滚出了小店。
陈聿扶着高姐坐到凳子上，谢锦辞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高姐。
高姐拭了拭眼泪，嘴角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没事，你们先吃去吧，谢谢你了小陈。”
“没关系姐，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您和他有什么矛盾啊？”
陈聿轻按了一下高姐的肩膀，露出此生看起来最恬静的笑容。
陈聿这个人性格虽然霸道，但长相随他母亲，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只要他想，随便笑一笑就能让人想要信任他。
更何况还有一个谢锦辞在身后点头。
高姐看向二人，顿了一下，站起身走向里屋。
她随便搬了个凳子坐下，这个在锅炉旁打转了半辈子的女人，已经没有了嚎啕大哭的权利。她眼角的眼泪已经干涸，伸出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陈聿和谢锦辞时，眼中已经充满了坚定。
“那个人，是我的前夫。”
“他酗酒，醉了以后就打我打孩子，我受不了，在法院的帮助下和他离了婚。”
“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大概就是一年前离的。可离婚后，他也经常来店里闹事，报警进了局子几天又再来。可这里老客户多，租金也便宜，我就一直舍不得搬走。”
“可忍到了今天，我的店都已经被他砸臭了，客流量少了太多太多。我知道我不得不搬了。可是我手头没有太多钱，又能搬到哪去呢。”
“小陈，别怪姐物质，我的孩子还那么小，他只能靠我一个人。我看你身上都是好东西，你一定很有钱吧，我……”
高姐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她的手绞紧了衣摆，“我”了很久。
她鼓起勇气，又一次抬头看向陈聿，发现陈聿的眼神里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鄙夷。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不会白拿你的，我就是想，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工作，我做饭很好吃的，我可以每天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等我自己找到了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我就走，绝对不会再麻烦你。当然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如果……”
“姐，不过分。”
陈聿打断了高姐的话，轻笑一声，
“不就是个工作嘛，您做饭这么好吃，我家正好还缺一位会做家常菜的厨师，我整天吃西餐都快吃吐了，而且谢锦辞也那么爱吃您做的饭，您就带着孩子来我家做工吧。”
“真，真的吗？”
“我，我我，谢谢！谢谢！”
高姐站起身来就要给陈聿鞠躬，陈聿连忙扶住她，
“要谢，就谢谢小辞吧。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帮助您的。”
“谢谢，谢谢小辞。我去给你们做饭！这顿饭我分文不要，你们吃的开心就好！”
陈聿目送着高姐的背影，想起他大学时偷偷看见的，无数个谢锦辞吃不饱的日子里，高姐都会送他几道菜和馒头填饱肚子，才使得谢锦辞在饥饿中生存下来。
做善事结善果，高姐也许并不会想得到，当年她只是心软帮助了一位少年，换来的却是她后半生的安稳。
不过想到那时，陈聿又想起来谢锦辞原封不动把他送的饭给退回来的场景，心里仍是有点不是滋味。
可能谢锦辞觉得自己是在炫耀吧。
“你为什么要帮她？”
陈聿听见谢锦辞的声音，看见他眼中的疑惑。
谢锦辞本以为，陈聿不会接手高姐这个烂摊子，毕竟在他眼里，陈聿是不会做无利不起早的事情的。
“因为她帮了你，这是她应得的。”
陈聿冲着谢锦辞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没有看谢锦辞的反应。
而他没看到的是，谢锦辞怔住了。
“因为她帮了你。”
这句话在的心里反反复复地跳了几下，最终像一块石头砸进湖里一样，泛起了几层别样的涟漪。
谢锦辞下意识地想转移一下话题，不由得就想到了刚才陈聿一只手制服一个醉酒大汉的场景。
“你后来……练过？”
“什么？”
陈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谢锦辞说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就去学了泰拳，不管怎么样，既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来啦！清蒸鲈鱼！”
此刻的高姐已经恢复成了原来那个温柔干练的饭馆老板，笑意盈盈地端着已经做好的菜，放到了桌上。
“小陈你是第一次来吧，来尝尝高姐的手艺。”
“谢谢高姐。”
陈聿拔出筷子，当着高姐的面，夹了一筷子鱼肚上的肉，放在嘴里咀嚼。嚼了两口后，陈聿的眼睛一亮，
“太好吃了高姐，我早就应该来的。”
“以后高姐就是咱们家的御用厨师啦，怎么样谢锦辞？”
陈聿这句话是对着谢锦辞说的，高姐却像是听见了什么让她很惊讶的话，她微微瞪大了双眼，
“咱们家？你们……”
“是一对”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聿就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我们刚刚结婚。”
“啊呀！”
高姐猛地一拍大腿，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小辞喜欢的人。”
自从谢锦辞来到饭馆兼职起，高姐就很喜欢这个孩子，看他连肚子都填不饱却仍然很努力地帮她揽客，抽空还得学习。
她不忍心这个孩子饿着，就每天多做一份饭，送给他吃。
这孩子拒绝了几次，后来还是揽下了她的好意。
后来不知道谢锦辞毕业以后，他们虽然没有再见过面，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个孩子，今天得知他已经结婚了，对象还是那么活泼那么好的一个人，那她就放心了。
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说到“小辞喜欢的人时”，两个人都微微怔了一下。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二点，二人跟高姐道了别，陈聿把自己家的地址给了高姐，跟她说这边收拾完就带着孩子去他家找他。
高姐连连道谢，临走临走还塞给他俩一罐黄桃罐头。
二人走出小饭馆钻进车里，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陈聿打开雨刷器，清脆的声音在磅礴的雨声中变得粘腻起来。
“去我家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