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我想要什么?阿纳斯也在心里问自己。

小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在角斗场的厮杀中保下一条命;后来他不愿意在垃圾星做最底层的奴隶,于是豁出性命也要离开垃圾星给自己挣一条出路。

上了战场,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求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贡献点攀升飞快,但他心却觉得空虚,杀戮过后,满目疮痍。

于是他都把自己的贡献点送给因伤退役的战友、用于为因战争失去家园流民重建房屋,或是赎出一个和曾经的他相同的角斗场里的奴隶。

贡献点挥霍一空,他便有了下一个目标,拿更多的军功。

得到潼恩上将的赏识后,上将告诉他,要想为像自己这样的底层虫挣得活着的权利和应有的尊严,就必须自己先登上权力的尖端。

他为此努力,但兰渊出现了。此后至今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实现这一目标的道路上停滞不前。

难道要告诉兰渊:我希望离开你,希望你不要再阻挠我吗?

阿纳斯双拳紧握,牢牢地贴在身侧,隐约可见嘴型的变化,却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在此时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兰渊会答应吗,还是会因自己的心意被辜负而勃然大怒?如果他答应了,下次见面是不是就该在议会对立的谈判席上了?

兰渊的出现就像一记重锤打碎原本光滑平静的镜面,清脆的爆裂声之后,支离的镜片上映照出一张张兰渊或笑或嗔的脸,于是本该被处理的废品反倒成了艺术,令虫目眩神迷。

但艺术品不会属于垃圾星的流放者,而是仅存在高塔之巅的瑰宝。他只是短暂地捡到了宝物,理应要及时归还。

“那您说的爱我,究竟爱我的什么呢?”

这话一出,阿纳斯明显感觉到箍在自己身侧的手臂松了松,兰渊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阿纳斯。

“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只是当年我救了您所以您一直对我心存感激,如果那天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是别的虫,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上前救您……”

而兰渊也会同样把自己的这份情意献给别的虫。

阿纳斯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但他吞咽一下,还是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声音沙哑低沉:

“当年因为救您立了功我才得以摆脱奴隶的身份,真正成为一名在军部登记造册的军雌,而要不是您在刚脱离危险惊魂未定的情况下,仍旧坚持确定我的身份,这份功劳本来会被另一位贵族出身的军雌占去,所以其实您为报答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不必再……”

即使之后兰渊通过操作让兰铮从阿纳斯手中抢走了第九军团长的位置,那也不过是将曾经的恩赐收了回去。

兰渊罕见地瞪大眼睛望着阿纳斯,急切地否认:“不是!不是为了报答。”

“换作是别的虫,我能够许他所有我能做到的承诺,除了婚姻,那是不一样的。”

兰渊的思绪再一次回到那个高楼倾颓,四面哀号的下午。

那天一伙异虫秘密进入首都星发起了恐怖袭击,炮弹无差别地攻击路边的建筑和虫,兰渊正巧在袭击点的中心,当时周围的虫都忙着四散奔逃,兰渊在侍虫的掩护下艰难地躲藏,但还是被那伙异虫发现了。

侍虫甚至来不及痛呼就在他眼前被轰成血沫,兰渊双耳被炮弹震得嗡嗡作响,他仿佛听见周围尸体的哭嚎,他们死不瞑目地瞪着血红的眼睛和那群异虫一起盯着兰渊,要将他一同拖去地狱。

“看他们这么护着你,你又长这么漂亮,应该是只高等级雄虫吧。”

异虫本就因为长期生活在宇宙辐射之下大多长相怪异,这伙异虫更是极端,已经没有了正常的身形,像站立起来的泥泞,一张嘴挂满血肉的尖牙散发着浓郁的腥臭:“老子还没尝过雄虫的滋味呢,烤起来会滋滋冒油吗!”

兰渊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异虫镰刀似的虫爪抵在他脖颈处,稍稍用力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兰渊自下而上对上异虫狰狞的红色瞳孔,瞳孔里丑恶的杀戮和**燃成了多年前令兰渊肝胆俱裂的大火。

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兰渊总会因为这些场景半夜惊醒不得安眠,耳边的惨叫声萦绕不去。

但此刻因为阿纳斯在身边他不再像过去一样总是沉浸在血腥的痛苦中无法挣脱,那场意外将阿纳斯送回他的身边。

风声呼啸,漆黑而巨大的虫翼遮天蔽日,在异虫抬头的瞬间,阿纳斯单枪匹马从天而降,徒手将异虫的镰刀拧断,又用相似的方法挥动虫翼,虫翼上的骨刺令那些异虫断成两截。

喷溅的血液被虫翼尽数遮挡,明明是救了虫的英雄,阿纳斯却在杀死所有异虫后第一时间单膝跪地向兰渊致歉,“抱歉冕下,我来晚了。你还好吗?”

兰渊十分庆幸在脱力昏过去之前,自己是有充足的时间和足够近的距离看清楚救了他的虫的脸——雌虫的脸上能看到许多风沙侵袭的痕迹和搏斗后留下的疤痕,那是多年来生活苛待他的铁证,这张脸比记忆中棱角更凌厉,也更坚毅。

否则醒来就真有可能稀里糊涂地认了一个冒领功劳的废物虫当恩虫。

“当时一醒来就去找你也不是因为想要报答,而是当时见到你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和大地一起在震颤。”

“我很清楚那不是对灾难的恐惧或求生的希冀,那是久别重逢的灵魂再次呼应。毕竟那其实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兰渊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他想过许多阿纳斯不肯接受他的理由,唯独没想过是因为阿纳斯认为自己分不清感激和爱情。

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有许多事情犹如缠绕粘黏的蛛网,使他不能对阿纳斯完全敞开心扉,他承担不起说清楚一切的代价,于是只能握着阿纳斯的手放在心口,苦恼又无力地乞求:“阿纳斯,你听听我的心跳,别怀疑我。”

阿纳斯的手掌握住又松开,那点孤注一掷的念头再一次全撞到棉花上,而他这次没法把一切失败的缘由都归结给雄虫的独断专行。

安静的会客室隔绝了一切嘈杂的声响,连呼吸声都显得清浅,只有两道心跳声交织逐渐汇成节奏相同的鼓点。

两虫默契地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他们像过去几天一样,在别的虫满怀羡慕的目送中,相携回家,一路上没有太多的交流,却能在对方坐上驾驶位的时候,习惯性地第一时间为他打开遮光板,回家的路普通又平淡。

进屋的时候,两虫的手同时搭上门把手,兰渊动作稍慢,掌心便覆盖在阿纳斯手背上,阿纳斯的手背温度灼热,兰渊没有移开手,反而收拢掌心牵引着阿纳斯摁动把手。

大门被轻轻打开,柔和的灯光透过门缝照亮屋外一角,兰渊有所感应似地偏头,正好对上阿纳斯看过来的眼睛。

嗞的一声,烧红的钢铁跌入水中,沸腾翻涌,淬出热烈的火焰,将理智焚烧随着白烟蒸腾殆尽。

霸道又湿冷的雌虫信息素在狭窄的玄关处隔出一道生虫勿近的地盘,厚硬的军靴踹上房门,衣料几番激烈地摩挲,呜咽的水声偶尔从交叠的唇齿间泄露出来,又立刻被追逐的舌尖强势地夺回。

展架上的花瓶一阵晃动,花朵上刚洒的香露还没有完全吸收,于是花瓣不堪重负地从花托上跌落,滑落在古铜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带花香的水痕。

阿纳斯循着喘息的间隙低声道:“花瓶要摔了。”

兰渊头抵在阿纳斯颈窝,双唇一点点下移,顺着水痕将花瓣勾进嘴里叼在齿间,“这种时候还能操心花瓶,你的敏锐也分点给别的地方。”

兰渊一手抬高扶住摇摇欲坠的花瓶,一手掐在阿纳斯的后颈上压低,将他按向自己,毫不吝啬地将花瓣渡给阿纳斯,小声地闷笑:“据说这是最接近我信息素气味的香露,你尝尝看,是不是别的虫虚假宣传。”

阿纳斯半闭着眼,犬齿发痒,脆弱的花瓣禁不起几下撕咬,很快被吞吃入腹。

管他什么别的虫,东西本就是先到先得,即便是雄虫也一样,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黑夜寂静又混乱,兰渊不许阿纳斯走神,却在瞥见地上散落的衣物后,牵出一抹思绪放纵又自嘲地想:这太不符合一名贵族绅士的礼仪了,贵族家的雄虫要永远冷静自持,不应该对任何事物展现出过分热切的喜爱,否则容易在**的裹挟下行事出现偏颇,现在有多冲动,明天禁闭室就有多凄凉。

但谁让现在在他身上的不是家族冷冰冰地戒条,而是他温柔又热情的雌君呢,就让那该死的家族见鬼去吧。

翌日清晨。

“阿纳斯,今天就不要去上班了吧。”兰渊察觉到身侧的虫有要起床的迹象,闭着眼睛将虫揽住耍赖,“军部在那里又不会跑,昨天才睡了一两个小时,今天咱们就在家休息吧。”

传说中结合过后的依赖期,好像由雌虫转到了雄虫身上。兰渊想不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消磨不了阿纳斯上班的决心,让他忍心将自己独自留在被窝里,等着空荡荡的被窝逐渐冷却。

“雄主,今天部门有很重要的会议,不能缺席。”阿纳斯低声解释,等了一会没见兰渊说话。

短短两句对话的间隙,兰渊又困得睡了过去,阿纳斯探上兰渊的额头,确认兰渊现在体温正常,才小心翼翼地挪开揽在腰间的手,尽量不发出动静地下了床。

阿纳斯捡起摔在地上的光脑,一边查阅工作信息,一边走进卫生间,他打开洗漱台上控制水流的开关,在水声的掩盖中从洗漱台下方的夹缝里摸出一个瓶身空无一字的小药瓶。

阿纳斯摸出两粒胶囊干巴巴地吞下,才在抬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时松了口气。

今天兰渊没起来,阿纳斯终于不用在门口听兰渊磨蹭嘱咐半天,因此时间还算充裕,刚要坐上飞行器,却瞥见隐藏在拐角中一片邋遢的布料。

信息素化成气刃凌厉地甩过去,阿纳斯冷冷地命令道:“滚出来。”

今天才发现又多了几条小天使的评论[玫瑰][玫瑰][玫瑰]但我实在太社恐了,刚开始写文还在摸索当中,所以写得很慢又焦虑,有时候简直就在胡说八道,我也不太敢看评论也不敢回,总之谢谢大家。[亲亲][亲亲][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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