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黄豆大小的眼睛，介于褐色和黑色之间。

它一动不动，涂凌甚至没发现它眨眼，无法确认它是何物种，是否有攻击性。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下，谨慎是肯定没错的，涂凌本就是个谨慎的人，此时此刻更是提高了警戒度。

出于谨慎，她本应该在许如意离开这里后，也直接离去。

藏在薄荷叶后的不明生物应当不会追上来。

可是，涂凌没有走。

她想将许如意发现的野生薄荷摘回去，不是因为这是许如意发现的，纯粹是她知道薄荷叶清新口气的功效，即使莫名其妙穿到这个像荒野丛林的地方，也并不意味着要完全过野人的生活。

她和许如意都是经历过现代文明社会的人，跟原始社会的人类相比，有更高级别的需求。

涂凌无法确认她和许如意现在身处什么时代，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原始、闭塞。

起初她们被投放的地方枯败无生机，她向高处走才找到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

涂凌想，在能保证生命安全和维持生存的前提下，她还应该找时间登到山顶看看，站在自己现阶段所能到达的最高处眺望和观察这个世界。

现在，她只想摘一点眼前的绿薄荷。

她要有所动作，必然会惊动那不知名生物。

出于安全的考虑，涂凌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试图在附近寻找一根长树枝。

这里杂草丛生，一片绿意盎然，地上可不像之前那里那样满是枯枝，涂凌只能将目光上移，看见这里的树林都十分高大且枝繁叶茂，几乎遮天蔽日，有很好的防晒效果，难怪刚才许如意没有喊晒。

涂凌走到一棵相对不那么高的树下，原地轻跳蓄力，然后猛地向上一跳，略有些艰辛地抓住了一截树枝，稳稳下落。

折树枝时她想到环保，犹豫了。

她原来的工作是做木雕，可是原材料并不需要她直接从大自然中亲自获取，心里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但是眼下却是亲自去折树枝，如此直观的破坏，她一时竟然下不去手。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太久，涂凌的理性思维很快说服自己，事有轻重缓急，她也不是无缘无故去破坏。

取之有度，大自然是能良好再生的。

涂凌折断了人生中第一根树枝。

她拿着那根树枝去探那几株野生薄荷时，那双眼睛终于动了，那不知名生物体格并不大，在野生薄荷被涂凌用树枝压弯时，它匍匐在地，一瞬间完美融入环境。

涂凌站在原地，没敢轻易靠近，聚精会神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它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趴伏在地上，眼皮和全身颜色都几乎跟杂草别无二致，很难注意到。

它形状像蜥蜴，表皮癞巴，像鳄鱼皮。

涂凌想到了自然界中有一种叫变色龙的蜥蜴，能根据环境变换自己的颜色。

有害无害她不太清楚，有没有攻击性她也不确定，不过直觉她遇到的这只变色龙还算温和。

至少没有主动发动攻击，只是悄悄将自己藏匿在环境之中，说不定也在害怕她这个突然闯入自己领域的陌生生物。

涂凌很小心地蹲下身子靠近，伸手快速摘了几株野生薄荷。

从根部上方折断，有枝叶流出，味道十分清新又浓郁，带着一种不可调和却又真实存在的矛盾感，刺激得涂凌加倍打起精神。

跟她原来所接触到的薄荷相比，这是烈性版本的，多了一种辛辣。

涂凌想，除了用来做口腔清洁，还可以做调味料，虽然她现在还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烹饪的食材和工具。

也不妨碍她为此做准备。

她又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了一株野生薄荷，断了一部分根系，但也保留了一部分，带回去种活应该没问题。

涂凌拿着野生薄荷准备离开，那只变色龙都没有动过，涂凌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了它，居然有一种闯入变色龙家里偷东西的负罪感。

涂凌无奈地笑了笑，她有着与生俱来的高道德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

但她有信心在生活在这里的时候，跟邻居们和睦相处。

敌不犯她，她不犯敌。

涂凌本来还想再去找点材料做双鞋，不过她暂时没有明晰的思路，她抬眼看了看天，头顶密林几乎密不透风，只能窥见很少的天光，天色暗下来，显得黑而阴沉。

叫人有些呼吸不畅。

涂凌决定先拿着野生薄荷回到水源处，那儿海拔高，天空也没有被这样夸张的遮蔽，还能让人透气。

*

许如意一个人沿着原路跑回了水源处。

她坐在清澈见底的溪流边，无声地淌了好一会儿眼泪。

涂凌好像真的不爱她了，刚刚那样羞辱她，看她跑了还不追她，许如意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同时，一个人在这样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山野中，许如意恐惧非常，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后悔自己冲动离开涂凌的决定。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没有出息。

但是没有涂凌在身边，她真的好害怕。

许如意抽噎着，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竟然能流出这么多的眼泪。

爸妈相继去世，许家破产，她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

许如意关不掉自己的眼泪开关。

一直到听见涂凌回来的动静，她的眼泪还没有流干。

涂凌的归来让她心安了些，她拿背影对着涂凌，不想让涂凌发现自己在哭。

当涂凌靠近时，她就往旁边挪。

她闻见了浓烈的薄荷气息，听见涂凌揉搓和清洗的水声，目光不受控地看了过去。

“这是……嗝。”许如意没想到自己会打哭嗝，赶忙抬手掩住口，硬着头皮继续问：“这是我发现的薄荷吗？”

涂凌听出了许如意声音里的哭腔，但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回答：“对，所以分你一半。”

许如意道：“当然得分我一半。”

涂凌“嗯”了一声，开始分配，给许如意分的稍多一点，那株带根系的被她种在了溪流边上。

涂凌洗干净手，用双手从溪流里掬了些清水漱口，然后把洗干净的薄荷叶子放入嘴里去嚼。

这是涂凌想到的权宜之计。

许如意也默默地照做了，然后忍不住抓住涂凌的手吐槽：“这是什么薄荷啊，这么辣，可以当辣椒用了。”

发现涂凌看过来，她欲盖弥彰地说：“都把我辣哭了，你要负责。”

涂凌：“这是你发现的，也是你要我分给你的。”

许如意：“我不管。”

涂凌：“……”

算了，许如意在哭的份上，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了。

两人就这样一起穿着树叶做的衣服坐在溪流边，嚼着带辣味的野生薄荷叶子。

涂凌：“差不多了，吐掉，再重新漱漱口吧。”

许如意又照做了，在生活上，她无条件信任涂凌。

漱完口，涂凌感觉神清气爽，许如意也舒服不少。

许如意不满足于此，她又下意识抓住了涂凌的手，“我要洗澡。”

涂凌：“嗯，洗吧，这里就是水，不过只能洗冷的，暂时没有条件烧水。”

“放心，我不看你。”涂凌背过身道。

许如意却用双手将涂凌的手抓得更紧。

“我怕，你陪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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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