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chapter 04

“青春年少时,人人都有一个偶像。只是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和偶像产生交集。”

——《后记》

1.

影视城江边,宁玥儿一场打戏,已经拍了十几条了。

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演技,就是一个将反派一掌打入水中的戏,只需要动作利落干净即可。

但是宁玥儿一直说自己状态不好,不满意,要求重拍。

导演李秦和宁玥儿合作过多次,关系很好。尽管前几条里就有能用的,但是宁玥儿坚持,李秦就没有拒绝,一直配合她重拍这一条。

只是和宁玥儿搭这场戏的反派辛苦了一些,需要一遍一遍配合她掉入水中。

而和宁玥儿搭戏的反派,正是黄薇。

她饰演的是一个有苦衷的亦正亦邪的反派,一个单身母亲,因为女儿被人威胁,不得已加害主角团的一个女五号。

角色虽然不重要,但人物设定,也算是有始有终,一个闭环的角色。

在《红藕香残》这样的大戏里,已经算是不错的配角了。

这场戏着实辛苦,不但要拍落水的戏份,还要一遍一遍化妆换衣服,因为前后不能穿帮,衣服一模一样的,又只有两套,一套穿上,另一套立马拿过去烘干,这样来回折腾,已经十几遍了。

拍到第十一遍的时候,李秦看见旁边的黄薇,脸色已经虚弱的有些苍白了,笑着对宁玥儿说:“玥儿,刚刚那条不错。”

宁玥儿拧了拧眉,道:“导演,我觉得还是不太行,刚刚我手软了一下,剑有点没握住。”

李秦讪讪笑着说:“那就再来一条。”

说完又对旁边的黄薇,一时记不起她的名字,只叫剧中的名字,道:“顾清,怎么样,辛苦你了。”

黄薇刚从水里爬上来,她喘了口气,脸色有些虚弱,轻摇头,说:“我没事,导演。”

宁玥儿也看过去,道:“顾清,实在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黄薇扯了扯唇,努力抿出一个笑容来。随后化妆师喊了一声,她一言不发转身走了过去。

这种事情,在剧组经常会碰到。

不是说,谁非要针对谁,而是这种没有理由的“恶作剧”。像宁玥儿这样的顶流大牌,NG无数次,她不需要有任何理由,那天来大姨妈了,心情不好了,状态不对了,只要想,就不需要借口。

如果说这样的现象,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就是咖位大的人,有权力为所欲为。

而像黄薇这样名不经传的二十八线,除了忍受,没有其他办法。

反抗倒也可以,除非是不想在这行混了。

这一行,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能光鲜亮丽的,只有那些顶尖金字塔的人。

有些人,拍了一辈子的戏,最后依旧是查无此人。

还有的人运气不好,拍一部压一部,入行两三年,一个镜头也没能播出去。追求梦想,是需要沉没成本的,而镜头,才是一切的根本。

像那些没有台词的群演,一天十几个小时下来,工资七八十。

有一句台词的,能翻一倍,一百出点头。

还有成千上万的,整日蹲在影视城附近,看见场务,立马就一哄而上,有想解决今天的午饭的,也有异想天开想着能被哪个导演制片人相中,从此一飞登天的。

这里的梦很大,而背后的心酸,只有做梦的人自己知道了。

2.

片场之外,遮雨棚里站在一个身穿米色风衣的女人,她手抄口袋,目光望着远处一身潮湿白衣的人,往化妆室走去。

身形单薄,堆纱的白衣裳拖在地上,瘦削的两肩垂立,越发衬出她的虚弱和破碎。

楚今言开口问:“那是谁家的演员,怎么没有见过?”

身旁的助理韩沫沫看过去,知道她问的是黄薇,没有在意地说:“哦,是落日经纪,赵哥儿推进来的,叫黄薇,开机那天没有来。”

因为是时光自家的剧,所以从主角到主要演员,基本也全都是时光签过约的演员。

楚今言基本也多多少少都认识,只有黄薇,从来没有见过。

楚今言神态自若,默了一会,然后吩咐说:“去告诉李秦,让宁玥儿这条不要拍了。”

韩沫沫怔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才说:“哦好。”

也不怪她,至少这么多年,韩沫沫从没有见过,楚今言会在片场主动干涉她没有参与的戏。

楚今言这人是戏痴,对拍戏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她会极大限度的支持演员按照自己的意愿发挥,有时候甚至还会脱离剧本。

所以,一般来说,楚今言不会干涉剧组里的演员拍戏。

可今天破天荒的,楚今言居然主动问起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演员,让人家的落水戏份不要拍了。

大概,是今天宁玥儿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韩沫沫过去的时候,最新一条已经再拍了,宁玥儿刚拿剑划过去,就听见水里扑通一声,黄薇已经掉进水里了。

宁玥儿还要再重拍,韩沫沫直接开口对李秦说:“导演,今言姐说,这条不用再拍了。今天不早了,让大家伙早点收工吧。”

李秦愣了下,看了一眼宁玥儿,又看向韩沫沫,笑着说:“哦好,好,那就到这儿吧,刚刚那条不错,就那条吧。”

宁玥儿抿了下唇,有些不高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远处朝这边走过来的楚今言,拧起的眉头一下舒展开,她扬起唇角,刚走了两步准备迎上去,就看见楚今言直接越过她,走向了湖边。

宁玥儿嘴角笑容凝固,看向水里正要上来的黄薇。

黄薇呛了口水,头刚伸上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水漫进她眼睛里,她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抬起头,缓了半天才认出来,居然是楚今言伸手过来。

她攀在那里,抬头又望了望,确认的确是楚今言,才诚惶诚恐地伸手递了上去。

手掌小而有力,抓住她的手,反手将她拉了上来。

黄薇脚跟踉跄,一下没有站稳。楚今言忙抓住她的胳膊,诶了声:“当心!”

NG了太多次,两条腿有些使不上劲,再加上她刚刚掉下水的时候,没有站稳,不小心崴了一下脚。

黄薇心漏了两拍,还是和镜头里一样的声音,独特而又好听。

却又比镜头里多了一丝真实感,这样的真实,足够让人心跳加速。

虽说是同行,可现实里,黄薇见到楚今言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而这样近距离的,是唯一一次。

黄薇不追星,不知道别人见到偶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是此刻如果问她的感受,只有一个字:懵。

飘飘然,连身体头脑都似乎不属于她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懵,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楚今言看着眼前的人,湖水将她脸上的妆容冲刷的差不多了,一张小巧的脸庞,因为虚弱,尤其变得苍白。

比白皙多了一层属于单薄脆弱的白。

“怎么样,没事吧?”楚今言问。

黄薇下意识咧嘴笑,刚要开口:“没——阿嚏~”

喷嚏声有些大,还正对着人家。

黄薇倒吸了口气,忙摆手道歉:“对,对不起——阿嚏~”

楚今言牵唇轻笑,说:“不碍事,快去换衣服吧,当心感冒了。”

说完,伴随着场务的大喇叭声喊:“收工了收工了!”,楚今言转身离开。

黄薇还愣怔在那里,小瑶拿着毯子过来包住她,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应该问楚今言要个签名的。

都说楚今言是出了名的温柔脾气好,她还以为是人设,谁知道,居然比传言的还要好。怪不得年少成名,怪不得人家是影后。

黄薇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小瑶担心道:“跳了那么多次水,别真的感冒了。”

黄薇神情顿住,僵着一动不动,脸色忽然有些苍白。

小瑶见状,忙问:“怎么了?”

黄薇皱眉,单手捂了下小腹,说:“肚子有点疼。”

小瑶忙扶住她,问:“是不是大姨妈要来了。”

“应该不是,才走半个月。”

小瑶:“我扶你赶紧回酒店,洗个澡,我去买点感冒药。”

3.

回到酒店,洗完澡后,黄薇果然开始头疼头晕。

小瑶要去买感冒药,黄薇拉住她,说:“算了,别买了,我对感冒药过敏,一吃浑身就涨红疹。我睡一觉,出一出汗就好了。”

市面上大多数感冒药都有对乙酰氨基酚成分,可偏偏她对对乙酰氨基酚过敏,吃了以后浑身涨红疹,喘不上气,小时候有一回,还差点送命。

所以,她平时最怕感冒,因为不能吃药,所以每次总是很难熬。

可也好在从小到大,她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很少感冒,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瑶给她掩了掩被角,说:“那我给你烧点水,就放在床头,你夜里不舒服,一定要叫我。”

黄薇真的有些累了,只闭了下眼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瑶给她烧了一壶开水,又把杯子和手机都放在她床头,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关掉灯锁上门后,才离开。

房间里刚寂静了没几分钟,黄薇刚要睡着,床头手机忽然震动。

震动了有半分钟,黄薇实在没有力气去接,不一会儿,电话挂断了。一分钟后,再次来电。

黄薇无法,只得抹黑伸手去拿手机,眼睛睁也没睁,接通就道:“喂。”

“薇薇啊,睡觉了没有?”电话里传来声音,黄薇听出来是妈妈。

她嗯了一声,说:“还没呢,什么事妈?”

梁银珠听出来女儿声音里的不对劲,忙道:“声音怎么变了,是不是感冒了?”

黄薇闭着眼睛:“嗯,是有一点,没什么事。”

“那你千万不要吃感冒药啊,记住了啊。多喝水,多睡觉,实在不行就上医院。也别太拼了你,什么拍电影不拍电影的,都没有身体重要,知不知道,家里不缺钱,不用你没日没夜的,拍不出名堂就别拍了,爸妈不稀罕你当明星,知道么?”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光听见这些话,就有些心酸委屈,她嗯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我记得。这么晚了,你打电话什么事啊?”

梁银珠没回她,只问:“嘉云呢,你生病了她没照顾你么?”

离婚的事情还没有和家里人说。

当初她和程嘉云闪婚的第二天,她就破天荒地带了程嘉云回家,两人还商量着,万一父母反对,该怎么应付说辞,可谁知,父母比她想象中要开明,她还反问他们:“你们不反对?”

两人还笑着嗔怪,说:别把你爸妈当成老古董,什么世俗不世俗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人啊,匆匆就那么几十年,还不是怎么开心怎么来,日子要过得轻松开心,吃苦根本不是美德。

黄薇当时眼眶就红了,有时候,是她们对父母了解得太少,总不肯告诉他们自己的生活。

可说到底,这世上没有会比父母对她们更好的人了。

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父母的呵护疼爱里,从不肯让她吃一点苦。因为,他们总是认定,人不是生来就一定要吃苦的,平淡平安地度过一生,开开心心,就是最好的。

所以,他们也才会总是反对她做演员拍戏,归根究底,不过是怕她吃苦。

大概是病中,黄薇眼眶有些湿润,却还是没有将和程嘉云离婚的事情告诉父母,自从上了大学毕业离家独立后,她就渐渐养成报喜不报忧的习惯了。

她只开口道:“她学校临时安排讲座,去外地出差了,下周才回来。”

梁银珠说:“这样,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着,那正好下个月是端午,我和你爸打算去看看你和嘉云。”

黄薇一愣,下意识啊了一声。

梁银珠听出端倪来,问:“怎么了?”

黄薇忙否认说:“没,就不一定有时间……”

“你这孩子,嘉云人家是教授,端午法定节假日,我知道她一定是有时间的,就是你,我和你说,我和你爸大半年没见你们了,这回一定要去看看的,到时候,你别又跟我说什么通告不通告的,我早和你说了,你那什么明星梦不要做,那什么楚今天,楚明天,人家是你能比的……”

黄薇见话题又开始跑偏,忙制止住她:“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唠叨了。还有,您别给乱给别人起外号,什么楚今天,楚明天,人家叫楚今言。”

黄薇今天刚近距离见到大偶像,情绪正上头,见不得任何人她的偶像不是。

连亲妈也不例外。

“管你叫什么,那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感冒超过两天不好,赶紧就去医院,知不知道?”

黄薇:“知道知道了。”

匆忙挂断电话,黄薇躺在床上,看头顶漆黑的房顶,陷入烦躁里。

端午节爸妈要来看她和程嘉云……

可她们今天刚离婚……

头疼。

小剧场

程嘉云:我可以配合。

黄薇:……你有没有条件?

程嘉云:有

黄薇:什么条件?

程嘉云:你把床头的大海报给我撕下来。

黄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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