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病房里莫名其妙就住进了厉明远, 厉君本来就睡得不沉,房门撞在墙上发出的巨大动静把他彻底吵醒了。zuowenbolan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血红……
什么东西?
厉君下意识地想伸手揉一下眼睛,然而无法动弹的手指却提醒了他自己已经变成高位截瘫的事实。
他只好闭上眼睛, 又睁开眼睛, 眼前的血红却没有消失。
直到那片血红主动向后退去, 血红的全貌才渐渐展示在了厉君的面前——
凹陷的头颅, 破碎的脸庞, 一只眼珠从眼眶处滑落, 血液混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灰白物质铺陈在整张脸上……
那是一个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女人。
看着眼前这惊悚的画面, 厉君甚至失去了尖叫的能力,他明明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此时连眼皮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女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她伸出一只弯折成诡异角度的手,将脸上的血液一点点的抹去,越来越重的熟悉感让厉君渐渐屏住了呼吸……
最后出现在厉君面前的是一张即使遭到了重创也能依稀看到当年美貌痕迹的脸。
那是被他亲手从二十三楼推下的母亲——宋司璇。
女人张开那张咧至耳根的嘴, 血液顺着嘴角滴落下来:“跟我, 一起走吧, 我的,好儿子。”
“啊——!!”
而就在一旁的厉明远即使听到了这凄惨的尖叫声, 也无法回头,因为那个自己亲眼看着断气的老人正在一步步向他走来。
“唔……唔可棱,里明明……死了!”(不……不可能,你明明……死了!)
郁衍的表情很平静, 如果忽略他脸上不自然的青白的话,甚至与活人无异,他缓缓开口:“我确实死了, 但我又回来了。”
“厉明远,你害怕吗?”
厉明远当然怕,他整张脸被吓得几乎比郁衍还不似活人,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半边身体无法动弹,他就拼命撑起有知觉的那只手臂试图往后退:“唔,唔要……过来!”(不,不要……过来!)
“我就想问问你,我待你如亲子,把你从一个孤儿扶持到榕安接班人的位置,又把宝贝女儿嫁给你……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养出了你这么条恶狼?!”
“都……都肆里活……活该!”(都……都是你活……活该!)
在听到“孤儿”两个字时,厉明远诡异地停下了动作,看向郁衍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憎恨。
“要……唔肆……里在当年的学七荒项目里偷工……减料,我根本……唔会变成孤,孤儿!”
(要……不是……你在当年的学区房项目里偷工……减料,我根本……不会变成孤,孤儿!)
突如其来的指控让郁衍明显一愣,苍老又历经世事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的神情。
学区房?
偷工减料?
明明是他一手缔造的悲剧,现在却装得一脸无辜,厉明远内心的憎恨与愤怒彻底压到了原本见鬼的恐慌,他有很多话想要质问这个到死都是一脸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
然而越是着急,他就越说不清话,那些话堵在嗓子口,他大张着嘴,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口涎甚至从嘴角滴落,与不久前还身居高位、体面又令人敬仰的厉董事长已经恍若两种生物了。
直到过了很久,郁衍才想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个怪物:“你以为当年那场地面塌陷事故是我造成的?!”
那场地面塌陷事故即使在信息并不发达的当年也震惊了整个华国,因为死伤人数众多,在那场事故后几乎造成了几百个孤儿,而厉明远就是其中一个。
“那是场地质灾害,和地震一个性质,这和榕安的房子有什么关系?!”
“那不过……四里们哄骗大宗……的结果,如果不四……隆安的原因,为什么要资助那些孤儿……还不似因为心虚?!”
(那不过……是你们哄骗大众……的结果,如果不是……榕安的原因,为什么要资助那些孤儿……还不是因为心虚?!)
他的父母、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就因为这些贪得无厌的房地产商而毁了,而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理直气壮地质问自己?!
“你……害了我父母,我就要你和你女儿两条命……很公平吧?”厉明远脸上是歇斯底里的疯狂,在这种疯狂下,他隐隐感觉自己无法动弹的半边身体竟然缓缓恢复了知觉!
“你觉得那场事故是**,”郁衍又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是彻骨的悲哀,“那你去调查过那场事故吗?”
听到这个问题,厉明远一愣,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那时候还小,没有能力调查……
然而郁衍就像是猜到了他想说的话:“不要说什么那时候年纪小没有这个能力,那后来呢?在你成为榕安高管之后呢?又或者是……在你当上榕安董事长的这八年里,你有想过去调查吗?”
这些话让厉明远的神情彻底冻住了。
“你不敢吧,厉明远。”郁衍笃定又厌恶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个明显有些心虚的人身上,“因为你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一场**!”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毕竟用着一个报仇的借口来杀死所谓的仇人和仇人的女儿能让你心里好受不少吧?”
“你说你恨我,恨榕安,那你在报了仇之后为什么还要接着经营榕安,甚至还要培养继承人呢?”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让厉明远想要反驳却张口结舌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是对观棋下手,我在商海沉浮半辈子早就没了多余的同情心,要不是观棋,你以为我会一直资助你们直到大学毕业?她那么爱你,你却狠心绝情地对她下手,她死的时候甚至肚子里还怀着你未出世的孩子……厉明远你还是人吗?!”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厉明远摇着头,眼神空洞而惶恐,郁衍的话打破了他心里最后的一层防御,让他仿佛变回了那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茫然又绝望。
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真相不是这样的!
厉明远在心里大声说着,但是一个越来越大声的声音却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那你为什么不敢调查当年事故的真相呢?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起他很久很久都不敢回忆的一幕——
一大片的风信子花丛中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色公主裙的女孩子,她转过身,不知看到了什么,那比鲜花还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提起裙角朝那个方向跑去……
而那个方向有什么呢?
厉明远想起来了。
那个方向站着自己。
两人曾经相处的一个个画面像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浮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归于一片黑暗。
在他昏迷过去的一瞬间,耳畔处仿佛传来了比风声还轻的叹气声,不过,很快就被监测仪响彻整个楼层的“嘀嘀”声所掩盖,再无踪迹。
*
榕城市郊外墓园。
身着一身黑衣黑裤的郁斐弯下腰,将怀中的一束蓝色的风信子放在墓前,他的表情很平静,但是眼中却不可避免地透露着哀伤。
手指在新修的墓碑上轻轻拂过,那上面只有五个字——郁观棋之墓。
她不再是谁的妻子,她只是她。
站在不远处的陆之眠也将怀里的花放在旁边的墓前,那是郁斐外公的墓。
“其实在母亲走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来这里看她。”郁斐慢慢站起身。
“只要我没看到母亲的墓,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觉得她依然在医院里,只是生了一场很重的病,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治疗……久到即便我的人生走到尽头,也不一定能治好。”
“你忘了外公说的话了吗?”陆之眠踱步到他的身边,墓园的风有些大,他站在了郁斐的身后为他挡着风,“她现在已经投胎转世,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这辈子会幸福吗?”
“一定会的,毕竟有这么多人衷心地为她祈祷,不是吗?”
一阵并不猛烈的风向郁斐吹拂而来,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脸上轻柔抚过。
是啊,她一定会幸福的,郁斐的心中渐渐释怀。
……
车上。
“厉君疯了?”郁斐有些诧异地转头。
陆之眠刚刚关上车门,先是探身帮郁斐系上安全带,又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才施施然回到自己的驾驶位上。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郁斐顿时有些脸红:“你干嘛?”
“收个服务费。”陆之眠的语气就像是在和他讨论公司新上的项目,十分理直气壮。
“……哪门子服务费?”
陆之眠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还不忘递去一个无辜的眼神:“帮你系安全带的服务费啊,新上任的郁董事长该不会连这点小便宜都要占吧?”
郁斐:“……”
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无语了好半晌,郁斐才想起来自己最初的问题还没被回答呢。
“等等,你刚刚说厉君疯了?”
“嗯,第二天一大早护士去巡房的时候才发现他不对劲。”占了便宜的陆之眠现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郁斐的脑门冒出了一排问号:“该被吓疯的难道不是厉明远吗?我外公出事那会儿厉君还没回国吧?”
“你大概是忘了一件事,”陆之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顿时被他脸上懵懵的表情可爱到了,“魏泯设的可沟通阴阳的是那间病房,可不是指定某个人,而厉君身上不是一直挂着……”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郁斐也一下反应了过来——
被厉君亲手推下楼摔得血肉模糊的他的母亲一直挂在厉君的身上!
那么厉君为什么会被吓疯也就能理解了……
郁斐还在想着这件事,旁边陆之眠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厉明远的情况倒是要比厉君好一些。”
“嗯?”
“我从安德烈斯那里得到消息,厉明远短时间内二度中风,从半身瘫痪转变成了全身瘫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是没有再站起来的机会了。”
“……这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比起厉君,郁斐当然更恨厉明远。
别说是全身瘫痪,就算厉明远死了,那也抵消不了他曾经造成的自己最爱的两位亲人的逝世以及连出生机会都被剥夺的弟弟。
不过现在厉明远全身瘫痪,还得和已经发了疯的儿子待在一起……想必是比死还煎熬吧?
“我会派人适当运作,尽量帮他们争取两年的死缓。”陆之眠的声音有些冷。
毕竟按照这两人的罪行,死刑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按照当前的状态而言,死刑反而是帮助他们解脱,恨透了这对父子的陆之眠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们解脱。
头顶悬着一把刀,还要每天面对自己憎恶的人……那么这两年对于他们来说,会过得相当精彩吧?
因为提到了刚刚那个话题,车上的气氛难免沉重了下来。
直到车子驶上回城的道路,郁斐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
路边站着一个正在边哭边抹眼泪的小女孩。
不知为何,郁斐一看到这个小女孩,心跳就突兀地快了一拍。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停车!”
因为城郊路上的车辆很少,陆之眠将车速提得很快,听到郁斐急切的声音,他立刻踩下了刹车,结果高速的惯性让两个人都齐齐被安全带勒得呼吸一窒。
“……怎么了?”陆之眠松了松领带,转头问道。
然而郁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匆忙地解开了安全带,推门跳下了车。
陆之眠:“……”
为什么有种落跑新娘的错觉?
即使是立刻刹车,车辆还是不可避免地滑行了一段距离,郁斐下了车就往刚刚看到小女孩的位置跑去,愣了一秒才下车的陆之眠也不明所以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女孩穿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了两个花苞的形状,此时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女孩听到声音抬起头,眼前的人长着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好看脸庞,她的哭泣声一下停了下来。
说话的人就是刚刚匆匆跑过来的郁斐,他气还没喘匀就蹲下了身,明明小女孩是完全陌生的长相,郁斐却莫名觉得她给了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哥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大大的眼睛里此时含着一包泪,小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郁斐。
这时,跟在郁斐身后的陆之眠也到了,他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眉头不由一挑:“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的郁斐,然而郁斐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女孩就先开了口:“叔叔,我是隋家的孩子。”
郁斐:“……”
怎么刚刚叫他的时候还是哥哥,到了陆之眠这儿就变成了叔叔?
陆之眠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眼睛微眯:“叫哥哥。”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往郁斐的方向退了一步,嘴上却还是坚守阵地:“叔叔。”
“叫,哥哥。”
陆氏总裁的气势一端出来,一般的成年人都得抖三抖,更何况是一个看上去才不过四五岁的小孩子。
小女孩瘪了瘪嘴,眼眶里含着的一包泪很快就掉了下来,她委屈地看着郁斐:“哥哥,他凶我……”
“乖,不哭不哭,”郁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轻轻地帮小女孩擦脸,等小女孩终于被哄住了,他才转头不善地看着陆之眠,“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什么?”
陆之眠:“……”谁让这小孩一开口就叫差了辈呢?
榕城姓隋的有名人家只有一家,就是当初把魏泯介绍给王少的城东隋家。
“舅舅,我是暖暖……”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陆之眠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愈发不悦。
原本坐在副驾驶座的某人因为担心小女孩一个人坐在后座害怕,所以就干脆也坐到了后排,现在正拿着刚刚拨通隋家小儿子的电话递至小女孩的面前……
以前怎么没发现郁斐这么喜欢小孩子?陆之眠有些疑惑。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人声音很急切:“暖暖你在哪儿?人|贩……咳,大兄弟,你带走我外甥女是想要多少钱?你放心,我们一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千万不要伤害我外甥女!”
郁斐听得一头黑线,这是把自己当人|贩子了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开口:“舅舅你在说什么呀?我在一个漂亮哥哥的车上。”
电话的另一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就隐隐约约传来了像是捂着听筒后的说话声——
“……完了,暖暖该不会是傻了吧?居然说人|贩子是个漂亮哥哥,啧。”
“隋子林!让你带孩子你就是这么带的?!暖暖要是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诶姐,你别激动啊……哎哟!”
郁斐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解释,绑架案是没发生,但是电话的对面可能就要先发生命案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后赶紧开口:“隋先生你好,我是榕安的郁斐。”
在听到他的话后,对面的动静果然消弭了下去。
“……郁斐?”再次响起的是一个女声,“暖暖在你车上?”
这人应该是隋家的长女,也是粤海金融目前的执行总裁——隋子莹。
虽然郁斐和隋家的人不太熟,但王少和隋家的小儿子也就是隋子林是挺好的朋友,于是郁斐也对隋家有所了解。
城东隋家并不是榕城的本土世家,而是在几十年前,由隋子林的奶奶举家搬迁至榕城的。
榕城本地的大企业基本都是实业集团,隋家却是搞虚拟经济的。
而这还不是最特别的,隋家最特立独行之处在于他们家的掌权人全是女性,从隋子林的奶奶到他的妈妈再到他的姐姐,粤海金融三代掌权人皆为女性,自然很难融入榕城传统的本地圈子。
不过近年来,由于互联网金融和男女平权的发展,隋家倒是越发兴盛,尤其是粤海金融旗下公司岗位的受女性欢迎程度已经连续五年高居华国第一,让人不得不感慨时间的神奇之处……
暖暖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吧?
郁斐只不过顿了一秒就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是的,刚刚回市区的路上看到她在路边站着,就把她带上车了,定位发我一下,我把她送回家。”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隋子莹才总算放下了心,语气变得愈发温和:“没事没事,你按照原本的行程来就行,方便的话可以把目的地发我吗?我来接她。”
目的地?
郁斐微微起身,从前面的两个座位间探出脑袋:“陆之眠,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
“我只是个司机,我怎么知道呢?”
郁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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