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咒灵，身心俱疲的织映回到房间。

本该待在这养伤的黑泽不见踪影，房内一片漆黑，织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火机，点燃了床头柜的香氛蜡烛。

跳跃的火光映亮了一小片圆形区域，织映仰躺下去，身体陷在暄软的床被之间，享受着片刻的憩息。

偏偏有人不长眼，要破坏这难得的时刻。

织映接起电话，语气不爽：“什么？”

电话另端的伏特加冷汗直冒，更加确信大哥最近心情欠佳，连汇报的口吻都变得小心翼翼。

“上次您开枪恐吓高岛的事，朗姆知晓后大作文章，Boss说不能辜负辛苦工作的研究员们，总要有个交代。”

初又织映大脑一片空白。

高岛是他在研究所的共事，成果斐然，曾和他竞争‘白兰地’的代号，最终由于琴酒插手的缘故惜败，对方心中自然不爽，自从织映上位后时常提出异议，跟他对着干。

这段时间他很少去研究所，对高岛的记忆还停留在对方抗议白兰地掌权，转而支持才学成归来毫无经验的雪莉。

哪怕心里已经有大致的答案，但织映还是觉得来自琴酒的荣宠太过虚幻，装作健忘地问：“……是为了研究所的事吗？”

“对啊。”伏特加很狗腿地附和，意外地还原现场，“这家伙也真是没礼貌，居然直呼前辈大名，也不怪您看不过去。”

明明是在为他撑腰。

织映呼吸微滞，片刻，他故作轻松道：“怎么回事？上次打伤宾加都没说什么，这次不过是区区一个研究员罢了。”

那边静了好半晌，伏特加才哆哆嗦嗦地说：“大哥，您是不是最近太忙了？宾加那次……您去领过罚啊。”

脑袋嗡的一下炸开。

什么时候？

当时正是他们才开始互换的时刻，更换身体后时间线会变得跳跃模糊，织映完全不记得琴酒为此事受过伤，当然，也可能是他学会了逆转术式偷偷治好了。

眼前浮现出琴酒躲在无人角落治疗的身影，不知为何，织映竟为其蒙上了一层滤镜，可悲地认为他像一只可怜兮兮的伤犬。

织映深吸一口气，起身来到阳台，任由冷风拂过脸颊，将不该有的怜惜彻底粉碎。

“大哥，虽然我猜到您和白兰地关系不简单，但研究所的事，偶尔是不是应该更信任他一些？”

电话另端，伏特加还在冒死劝说琴酒放权，“总不能所有对他有异议的人，都由您来解决吧？那他这位置未免也坐得太轻松了些。”

的确如此。

如今，他们的计划开始推进，会加剧琴酒和朗姆之间的矛盾，如果让他再过度插手研究所的事，会给对方送上更多把柄。

“好，我知道了。”织映沉声说，替真正的琴酒应下，“下次不会了。”

伏特加欣喜若狂，“大哥，这还是第一次采取我的建议——”

没等他发表完获奖感言，心绪杂乱的织映率先挂断了电话。

还是搞不懂琴酒为什么这样做？

连伏特加都明白的事，他不可能不清楚。

明知朗姆虎视眈眈，却还是为了给他撑腰，教训了不该动的人……

太犯规了。

初又织映将脸埋进掌心，体温伴随着心跳陡然升高，连夜风也失去了降温的作用。

就算是再冷漠无情的人，面对着琴酒的区别对待，也会为此动容的。

事已至此，他早已无法独善其身。

他低垂着头，柔顺的银发被风吹拂过肩头，轻轻落在指尖，缠绕住初又织映的灵魂，像曾经它的主人那样。

这次的互换说明了一切。

初又织映再也无法胜任卧底一职，因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黑泽阵死去，更别提亲手终结琴酒的罪恶一生。

即便是众人痛恨、双手沾满鲜血的琴酒，也是无条件偏爱他呵护他的黑泽阵。

差三分钟敲响十点钟声的这一刻，他总算承认爱。

冥冥之中似有安排，房间的门兀地被推开。

周身烟味冲天的黑泽阵走进来，视线瞥向大开的阳台门。

初又织映内心刚蓄起来的爱意土崩瓦解，剩下的仅有对他肆意抽烟的不满：说了几年的戒烟还没做到，谈什么情情爱爱！

又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下意识地向窗帘后躲去，而正是这一举动，让织映彻底错失了正大光明离开的最后机会。

黑泽阵似乎没发现他，关上门后便向浴室方向离开。

还知道趁他没回来赶紧洗澡销毁证据，初又织映冷笑，正准备跳出来吓他。

没想到对方像有所感，毫无征兆地回头——

织映滑稽地又跳回原地，虽然完美隐藏在窗帘后，但不幸地撞到了花瓶。

沉重的、等人高的花瓶磕在栏杆上，发出闷响。

“……我回来了。”

隔着玻璃门，黑泽阵迟迟地补充模范夫夫七年每天回家都要说的开场白，明显是发现他了。

鬼鬼祟祟躲在这，成什么样子！

初又织映进门之前，还咬牙反思自己独自回味心动的行为，但真靠近黑泽阵后，他的身体远比大脑先一步反应。

“抽这么多烟，滚出去。”

一招巧妙地先发制人。

“伏特加和你说过了吧？”

对方单刀直入切痛点。

他问得太过自然，以至于织映怀疑起这通电话也是琴酒安排的一部分，想到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才得出的爱情结论，他语气古怪地问，“你故意的？”

“也不算。”黑泽阵淡淡道，“时间差不多。”

见他小嘴一张又要发飙，黑泽阵讥笑道：“我怎么知道会某个家伙救人不成反被人杀，什么时候灵魂互换我可算不准。”

“……好了，不许再说了。”

知映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你以后少管我的事吧，不然后续计划很难推近。”

黑泽不悦地挑眉，无声反问。

“先干掉朗姆，等你完全掌握了黑衣组织，我摔杯为号，埋伏在组织里的所有卧底一涌而上，直取老乌鸦项上人头。”

一说起这个伟大的计划，初又知映忍不住激动起来，亲昵地勾住黑泽的脖颈，贱兮兮地问：“听懂了吗？”

“听懂了。”黑泽阵说，“但我貌似没同意吧？”

他倒打一耙，知映都懵了：“……我每次提醒你已经叛变了，你不是没反驳吗！”

“那也不能代表默认。”黑泽阵有理有据。

这是诡辩啊喂！

知映气成河豚，鼓着脸颊直瞪他，但转念一想，黑泽阵还能坐在这跟他畅聊背叛组织的计划，就证明这事还有得商量。

“你有什么条件？”

知映大方地表示，“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范围内都可以，你想脱离组织后来高专任职也不是不可能，我们欢迎有才能的人。”

黑泽幅度很轻的摇头，“我不会为了共事的人改变想法，除非是……”

上一秒知映还在品他话中的深意，下一秒黑泽阵俯身吹灭烛光，房间内陷入泥潭般的黑暗。

死寂中，他的低语尤为明显。

“更加亲近的爱人。”

听说使者会引诱那些不敢下地狱的亡魂离开，临行前会用温柔绅士的态度行骗，装出一副即将要携手去往极乐天堂的姿态。

初又知映知道黑泽阵在骗人，也知道成为他的爱人将面临更多的考验。

可他还是犹豫了。

在静默的几秒里，黑泽阵眨着那双灰褐眸子，浅色虹膜成为黑暗中唯一能捕捉到的特征，用他的声音问。

“你还想离婚吗？”

仿佛是灵魂深处的他在诘问自己。

眉宇间划过痛苦，知映呼吸困难，捂着胸口偏开视线，似乎是否放弃黑泽这道难题已经出现过很多次，早就成为了他人生难以痊愈的痼疾。

没有回答。

重蹈覆辙，黑泽阵想，这是面前这个恶劣家伙最擅长的。

从前在一起时他也是这样的。

嘴甜，每天跟在身后边拐着弯撒娇边央求他去做事，把两个人的美好未来挂在嘴边，看上去做什么都是在为他们的共同利益着想。

实际是个贪婪的自私鬼。

但黑泽阵并不讨厌他，相反，还很享受被初又知映“算计”的过程。

因为只需要稍微表演出信以为真的深情，初又知映就会愧疚，甚至会动摇继续行骗的想法。

过去，他们年少，不懂感情。

黑泽阵将吃软不吃硬打成他的性格标签，直到有次知映死皮赖脸地非要睡在同张床上，他半开玩笑半呵斥地说：“只有夫妻才会这样睡在一起。”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对方利落地钻进他的被窝，黑发柔软地贴在白皙纤细的脖颈处，湿漉漉的圆眼睛眨动着。

“那阿阵和我做夫妻吧，好不好？”知映亲口许下承诺，“我们永远不分开。”

“……要相爱才可以。”黑泽阵被他的厚脸皮折服，无奈道。

“欸？你不爱我吗～”知映拉长尾音，伸长双臂要他抱，“疼疼我吧。”

黑泽阵默默注视他两秒，轻叹，身体压过去抱住，懒散地把问题抛回去：“嗯，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啦！”

当时，初又知映为了爬上床不择手段，甚至没皮没脸地随意给出爱的承诺，过后的两天，他出于羞耻连话都没怎么和黑泽多说。

这是他谎言的特性。

时间拉回现实，没得到回答的黑泽阵没想逼他，更不想逼出一个假答案后还要冷战几天，索性起身离开。

“我去隔壁睡。”黑泽说。

知映握住他的手腕，回答：“……不要离婚。”

两人的声线交叉重叠，足足三分钟过后，黑泽阵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瞳孔骤缩，他难以置信地回望过去。

初又知映好不容易克服自我讲出真话，闻言耳根烧的更热，声音细若蚊呐，“我说不要离婚，就维持现状吧。”

恍惚间，那个因伤口疼痛的家伙又回到黑泽面前，用青涩害羞的口吻对他讲：

阿阵，我爱你呀。

黑泽阵感知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可结局仍然是个未知数。

他静默地将对方拉进怀里，黑暗中两个人的灵魂紧紧相依相偎，共同在心底向上天祈求：

希望不要像上次一样爱得那么狼狈。

以前有一首歌叫我在十点差三分的时候开始想你，很喜欢，后面好像下架了……发一下糖，很快要进青春期恋爱了[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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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