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青将事情条分缕析说完，却发现温虞在走神。

林彦青：“……”

她弹了下温虞脑门，温虞眼珠子一转，落在自己脸上，看鬼似的：“你不喜欢袁依洋？”

自己说到嗓子眼冒烟了这人就记得这句？

林彦青：“这不是重点。”

她担心温虞以为她是出于私人情感来劝她离袁依洋远点——其实确实有也有，而且占有一大部分——但两家的名声更为要紧，于是想再扯虎皮强调一下重点，却没想到温虞大声说：“这就是重点！”

林彦青：“？”

温虞啧了一声：“早说啊，我何必废这老劲儿。”

本来打算跟全组的，温虞现在只想呆两天过个新鲜，两天一到就走。

温虞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看不请自来的林彦青也顺眼不少：“我知道了，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林彦青不知道温虞在乐呵个什么劲儿，也对她的有数并不放心，还想再说两句，就听温虞说：“等开机后，我看个新鲜就回家。”

林彦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温虞说，“怕我和袁依洋被拍到吗？”

拍到是其次，林彦青更怕温虞这个绝缘体和别人擦出罪恶的火花。

但林彦青只是点头。

“大惊小怪。”温虞想起正事，“你今晚睡哪儿？”

“腾半边床给我。”

林彦青脱了外套，不见外地朝浴室走，温虞跟在后面问：“你带衣服了吗？”

“穿你的。”

“但是我没有新的内裤。”温虞皱眉。

林彦青少有这么着急出门的经历，加上是处理私事，也没带助理，就这么一个人赤条条地飞过来了。

“不穿。”林彦青没觉得这事儿有多大，横店也不好叫外卖，她穿温虞睡裙就行。

“哦。”温虞又问：“你明天几点走？”

“六点。”

温虞：“？”

那不就还剩不到四个小时。

温虞也不拉着人说话了，让她赶紧洗完出来睡觉。

隔天，温虞醒来时，林彦青已经没影了，另半边床被空调吹得冰凉，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自己的睡裙被叠在了床头，上面沾了一根头发。

林彦青的。

温虞睡懵了，捻起头发醒了会儿神，才真切感受到林彦青昨晚在她这儿睡了个战斗觉。

神人……简直精力无穷。

所以林彦青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事情到了现在，温虞本就不强的头绪都被“我不喜欢袁依洋”拦腰截断，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耳麦也有可能糊音。

温虞决定回去找林彦青聊聊。

昨晚那一番话点醒了她，既然两家人都这么在乎面子，林彦青甚至为此专门飞来一趟，拦着她和袁依洋接触，那么林彦青应该也会以相同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

她决定直接摊开来问，说不定这就是一场误会。

可能林彦青当时说的喜欢就是喜欢小猫小狗什么的，就像她喜欢赵大芬、李国强、王凤霞一样。

温虞慢吞吞起床，师粒早上发消息，说趁着太阳还没开始毒辣，九点举行开机仪式。

她一看时间，八点半了。

虽说没人敢对她迟到的行为有任何怨言，但图个吉利，温虞还是赶紧赶去了片场。

九点出头，太阳不毒但晒，温虞戴着帽子口罩在人群边缘站定，目光扫过现场。

人基本都到齐了。

一只硕大的三足青铜香炉摆在最前方。

袁依洋站在师粒身侧，简约的条纹格子衫配运动裤，长发束起，面无表情，看着挺高冷。

她俩站第一排，副导等人以她俩为中心一字排开，每人手持三炷香。

工作人员正在挨个儿点火。

温虞手里空着，正想去后面摸三根香过来，就见昨天聊过几句话的小演员一脸紧张地把她拉走，嘴里还絮叨：“你怎么才来呀？师导可严肃了，你居然敢开机迟到！”

温虞：“啊……我不是……”

“没事儿，现在没人注意我们，你先把香拿着，”小演员快速从旁边的一堆塑料袋中摸出三根香，“我们站最后面去。”

温虞就这么被人拽到了最后一排。

一群人香点好了大半，众人声音渐渐歇下来，温虞也压低声音：“演员不是要站前面吗？”

“我就一小配角，短剧不注重这个。”小演员说。

打火机传到了她们这儿，两人点上香，跟着前面一伙人躬身上香，拜了三拜后，第一排主演和导演们把香插到鼎里，后面的人跟上。

温虞和小演员一块儿上去，插好香后回头和袁依洋对上了视线，袁依洋还冲她笑了一下。

得知袁依洋和林彦青之间毛关系都没有后，温虞看袁依洋更顺眼了——谁不喜欢一个努力上进的大漂亮。

温虞回了一笑，藏在口罩下看不见，但眉眼弯弯。

师粒也看来，温虞刚要点头示意，小演员忽然快走半步挡在温虞身前，手别在后面轻轻挥动，侧头低声说：“走快点，师导看我们了。”

小演员牵着温虞的衣袖，两人快步下来。

“在这种大制作的组都要谨言慎行，步步小心，要是被抓了错处很容易被赶出组，”小演员说，“你应该是新人吧？导演看你的时候别对视，容易惹活上身。”

除了温瑛环，小演员是第二个这么念叨温虞的。

情商不详，心地善良。

和只打过一个照面的人聊这么多，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这孩子心也是真大，难怪长得不错、瞧着也有灵性，才混成个小配角。

估计没少被人使绊子吃回扣。

导演组放了礼花，开机仪式结束，众人忙活收拾，温虞嫌晒，想先回酒店一趟，等正式开机了再过来看看，小演员却拉着温虞蹲到了室内角落，冲着制冷出风口。

“这边凉快，等会儿就要开机了，咱们别乱跑。”

小演员找来两个小板凳，一人一个，蹲着看人忙。

温虞看场内，几个女演员聚在一起走戏，师粒站在一旁指导节奏，小演员忽然开口：“啥时候我也能混上一个女二女三啊。”

温虞看她，她又说：“我就演袁老师的监狱舍友，没两句台词。”

这个本是女子监狱题材的，袁依洋演的角色有个双胞胎姐姐，姐姐犯了经济罪，妹妹顶包进来，众人以为姐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领，当天就给人下马威，却没想到妹妹反手就给霸凌团伙开了瓢——因为妹妹本来就是在逃杀人犯。

故事很简单，就是爽剧，结尾升个价值过审就行。

师粒给这个故事融了擦边骨科等元素，又有成熟市场框架，付免应该都会跑得不错。

以前没人敢做这类纯大女主爽剧，毕竟之前的短剧市场捧男，高光都往男人身上堆，就连女性复仇的爆剧下面都有人在说里面的男人如何如何有魅力，男人不坏市场不爱等等。

传统影视更是这样，男的往往坐享其成，吸着女性角色扛起的票房和收视红利轻松升咖，剧扑了也有女演员背锅，好事全占坏事不沾，还一堆人捧着，三十多岁了依旧是单纯大男孩——心纯洁得要死但是生/殖/器还会动，可怕得很。

男人更容易往上爬，这本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直到北欧一全女实验室把被埋藏的双雌生殖技术公布出来。

女性独立生育权冲击了男性主导的社会叙事，意识形态天崩地裂，除非紧急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强硬把这一成熟技术用炮弹埋了，全球科学倒退个十几二十年，不然别想着再立住男性权威。

幸运的是，大家都“爱好和平”。

为了生育率，女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一些题材完全可以开放，不用再擦战略性女同的边。

影视行业也相应变革——与其奶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不如将目光投向彼此。

传统影视因为一些手握大量资源但思想根深蒂固的老不死的还活着——又不能要求这些人集体跳崖——所以短剧市场反而是题材变革的前沿阵地。

大部分女导演对女性受众的偏好把握精准，女演员之间的张力和火花在女导演的镜头下以一点火星之势成摧枯拉朽状点燃这片蓝海。

师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手下靠着同性题材飞升的演员不在少数。市场上，除去一些吃着碗里的看着屎的不敬业演员——营业期爆出和男的的恋情——还有不需要卖姬涨粉的实力派，大多数流量小花都很卖力地争取在市场饱和前吃上这一波红利。

袁依洋的形象很韧，眼神一转就是一出戏，师粒很看好她。

要是这剧质量宣发都到位，师粒能赚疯。

温虞只了解个大概，要是师粒给她赚钱了，这多出来的钱还可以再投给浅川映画。

小演员羡慕地看着场中央：“我也想飞升。”

温虞：“加油，你会的。”

“好！谢谢你！”小演员自己给自己打气，“我一定会红的！”

师粒那边安排完，转身朝显示屏走，温虞她们就蹲在显示屏侧后方，两人对上眼，师粒愣了下。

这大小姐蹲那儿干嘛呢？

师粒挥手打招呼，温虞还没有所动作，小演员先激动起来：“我天，导演和我打招呼？”

温虞挑眉，拉着小演员的手举起来朝着师粒挥手，小演员虽懵但听话，嘴角止不住上扬。

师粒：“？”

一股子幼儿园小朋友见老师既视感。

师粒走过来：“干什么呢？”

“玩呢，”温虞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小演员这才明白师粒打招呼的对象是谁，僵硬起身，问好：“导演好。”

师粒对小演员点点头，看向温虞：“你要来这边看看吗？”她示意显示屏。

“看不明白。”温虞说，“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打发走师粒，温虞问小演员：“等会儿饭点了，一起吃饭吗？”

担心人不自在，温虞补充：“我对象是师粒朋友，所以师导会关注我一点，我就是个关系户，进来打杂的。”

小演员好骗，一下子就信了这个说辞，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姐妹你是什么大人物，吓死我了。”

“走吧吃饭去，”小演员说，“听说剧组盒饭很不错。”

温虞本想去酒店点餐，但人家这么说了，她也无所谓，只要对面不是林彦青，温虞还是很不挑剔的。

两人端着盒饭蹲在小板凳上，小演员掰开筷子，忽然啊了一声：“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桑云。”

温虞听这名字，一愣：“我有个朋友名字和你挺像。”她顿了下，补充，“网名。”

“那咱们挺有缘的诶。”桑云说，“我昨天不是说了嘛，你和我一个朋友也很像，是网友。”

温虞眨眨眼，拉下了口罩。

正在吃饭的桑云一抬眼，猛地呛住，咳得惊天动地。这人着实不会掩藏情绪，或者也是没反应过来，温虞都从她眼神里读出了“靠北”两字。

温虞将水递给她，笃定喊出这人的网名：“桑云朵。”

桑云整个人咳成了一个形象生动的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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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桑云朵